29、贪得无厌
拗不过伟大的薛总执意要求,易朗云开着他的车回家了。回到家把车停好,进易家门的时候易朗云还有些许忐忑,倒不是因为之前在机场打发易子航他们的事,而是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的时候才回来,如果进门能撞见爷爷,那就一定是有非听不可的话在等她了。
她和薛堃的事,爷爷这么灵通的人,肯定是该知道了,再加上有易子航等人的添油加醋,被污蔑或是被中伤,都是情理之中,她不在乎这些人的憎恶,但对于爷爷,接下来他老人家会如何等着她,是教训还是夸奖呢,她总不至于毫不关心……
一旦关心,就不由得细想,薛堃之于易家,过分疏远是危险,过分亲近,何尝不也是危险?
爷爷对他的赞赏,另一种方式去想,也是一种提防,眼前看着一个敏锐、有决断力又足够心狠手辣的人,暂时的朋友,总比明面上的敌人强,而她现在和薛堃,是不是已经打破了爷爷努力维持的安稳局面了呢?
需要她怎么去交差?她也不至于自己夸口,夸夸其谈说自己已经把伟大的薛总收归己有了,她还没这个本事,那爷爷是不是就会认为她被伟大的薛总收服了,然后对她有些失望?
想着想着,不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客厅中,客厅的灯全亮着,明摆着是有人在等她,是爷爷吗?
她看了一眼客厅里沙发的正中位置,没有人。
又看了一圈客厅,空无一人。
灯这么亮着,可没有谁在等她吗?
她满腹疑惑,在客厅呆站了一会儿,还是拖着行李箱回自己房间了。
这到底算是冷落,还是放过?
第二天,她一早起床,出房间门时发现管家正在门口恭候,不知道是已经守了多久了,一见她走出来,管家就对她说,她爷爷已经往公司走了,临走时交代说她昨晚回家很晚,出差也够辛苦了,让她在家休息几天,下周一再开始正式回归工作吧!
管家说这话时面带微笑,并没有任何不妥的样子,可越是这样,易朗云越觉得事情不简单,难道是有什么大事没人告诉她?
爷爷这么对她,视她于无物,是她做错什么了吗?
她和薛堃的事,爷爷有这么无法接受吗?
以至于要把她这个人否定了,根本不想见到她了吗?
有的事就是这样,如果往自己揪心的方向去想,就越想越揪心,越想越愤懑;但如果转念,往可以让自己开心的方向想,她就权当爷爷是爱惜心疼她好了,她出差这么久才回来,也是该好好歇一歇,不过问太多伤脑筋的事,休息一下吧!
相对于她这边的懒散状态,正式回归工作的薛堃,是全力以赴扎进了工作中,忙得心无旁骛,连给她打电话的空闲都抽不出。
他不打电话过来,她就主动打过去吧,听薛堃的声音是随时都在忙,不过对她没有不耐烦,还是挺关心她一日三餐吃什么的,但别的什么话他都不对她说。
就是这样,才越发显得有大事要发生了。
接连几天她过得清闲,除了打发了谭盛业的两次登门拜访,已经出国去摩洛哥度假的谭盛茵也三不五时给她打电话问她和她亲哥处得如何了,另外,还有王韬偶尔几个意思很唬弄人的电话……除此之外,她挺风平浪静,心平气和的,趁着悠闲还看了不少的书。
直到周五的时候,薛堃主动给她打电话了,问她在干什么?
她捧着本布莱兹.帕斯卡尔的《思想录》躺在床上发懒,这本书她才拿到手里,没看上几页,正好看到第一章的那页——“此外我们和他的这种心灵一致也必然使得我们由衷地爱他……”
心有灵犀般地,伟大的薛总打电话来了,她欣喜,放下书,接起电话就说:“我就在家里待着,什么事都没做。”
是真的什么事都没做,在家就荒着,对任何事不闻不问,不太多关心,不牵扯其中,这时候不做任何动作也就是一种她的表态了,在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大事的情况下,少掺和,就是帮忙了。
就这样,她每天睡到爷爷出门才起床,等到爷爷回家,她已经回房间歇着了。既然爷爷不想见到她,她何必自己主动去求接见。
虽然她早就想通了,爷爷之前对她的诸般好,也就是拿她来弥补遗憾的,因为他曾对不起她的奶奶和爸爸,但已经无法补偿了,所以只有拿她来弥补,对她好就可以抵消爷爷心里的愧疚感,但当对她的好到了一定程度,这种愧疚感暂时得到缓解,爷爷又会恢复到理智的一面,想着怎么对她这个人善加利用,怎么开发她的价值最大化……
其实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敢有侥幸心理认为自己会是例外,她的爷爷,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过来这几十年,岂是她这样渺小的存在可以改变的……
她只是以为不会这么快,但看来,伟大的薛总存在感太强,因他而产生的契机,已经让她的爷爷理智战胜心软了。
不过也好,早晚都会这样,她早一步走到,早一步看开……
也非得能看开,否则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是吗?
薛堃听她的声音如常,依然是有着没心没肺的欢喜,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连着叨叨了一声:“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殊不知,这温和平常的一声却让易朗云颇为触动,伟大的薛总啊,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薛堃正准备就这样挂电话时,易朗云突然问他:“我们有几天没见面了,你不想见我吗?”
薛堃一愣,其实打这个电话过来,他也是在嘲笑自己这番儿女情长的,然而,如此之人,非常之人,仅仅是听她一声嗔怪,已经让他心中温暖如春,彼时所做的一切,因她而起,是否又会因她终结……
太多未知,他的把握和确定,最后,被她动摇,唯一坚定不移的,只是一点,只要她好。
轻嗤片刻,他犹带自嘲缓缓说:“别胡思乱想,我们下周一可以见到,没事的,你好好在家待着也不错,就当是休息好了,千万不要想太多。”
她心中懵懂又清明,听着他的声音,不禁已经想到许多,明理上却应承他的隐瞒,同样是装糊涂的对他说:“我没有想太多,我就是想你。”
他舒心一笑,起身在办公室里慢慢踱步,这几天,活该自己焦头烂额,思虑过甚,分心太多,然而经过之前的筹谋,有件事,已经变得非做不可,对她,能瞒着一刻,算一刻:“我很好,你不用太想着我,真的没事的。”
“好吧。”
挂电话后,易朗云叹了一声,在床上翻腾了一会儿,又把那本《思想录》拿起,心中不禁在想,这下果然是出什么事了,不然伟大的薛总这么灵敏的人,不至于还打个电话过来向她确认,他难道会想不到吗?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是不让她想太多,还是逼得她非想太多不可……
能让伟大的薛总都魂不守舍的事,非但是伤筋动骨的大事,还是让她都牵扯其中的事……
或许是天可怜见,不等她自己瞎猜,已经有人送上门来大方给答案了。
第二天,周六爷爷被易子航接出门了,管家招呼好她的早饭、午饭,下午时她待在房间里,依旧在看那本《思想录》。
其实,管家来敲她房门的时候,她正望着天花板发呆,管家敲门几声她没答应,还以为来的不是时候,当易朗云回神答应他,他才说:“季小姐到到家里来了,就她一个人,好像是来找你的。”
易子航支开了爷爷,季明蕾自己找上门来,摆明就是找她踢馆的。
“好呀,我马上下楼去见她。”来的正好,正好有一肚子疑问等着找人问个清楚,没想到就有人上赶着来答疑解惑了。
易朗云匆匆把自己收拾整齐了,穿得较为轻便保暖,灰色的大衣,黑色的短靴,草草地化了淡妆。一下楼就对上了打扮的矜持华贵的季明蕾,双方共处一室,尤其觉得双方的反差大,她一身泯于众人,而季明蕾,快做新嫁娘的人,一件粉色的驼绒斗篷穿得艳压群芳,及膝的黑短裙霸气内敛,确实是漂亮。
互相的摆谈没进行几句,季明蕾迫不及待就对她说:“如果方便,我想请易小姐出去吃饭。”
易朗云笑着答应,并且说:“未来大嫂,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朗云就是了。”
季明蕾应声而笑:“朗云,那你就跟我走吧。”
易朗云对管家说今晚自己晚饭有着落了,就不用家里准备了。管家看她面带笑脸跟着季明蕾走,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送到门口,眼看她要走出门,切切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如果有什么事就给家里打电话。
听罢这句话,又看一眼管家严肃认真的表情,易朗云有些哭笑不得,难道她是被误会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
强忍笑意,易朗云对管家说:“好,如果有事我一定就打电话,许叔你可以留意别让手机关机了才好啊。”
管家郑重其事的点头,表情严肃地目送着她上了季明蕾的车。
车开出一段,坐在副驾驶位的易朗云有些坐不住了,这个季大小姐开车真是得好好练练,一脚深一脚浅的,枉费了保时捷这么好的车,开得一抖一耸的,真是不稳当,如果自己是吃饱了出门,非得被她折腾吐了不可。
好容易忍到了目的地,下车后,易朗云想,好歹回程路上不能坐季大小姐开的车了。
跟着季明蕾到的地方,是季园旗下的产业之一,福地境界。
这是一个比较高端的楼盘,地处城郊,有山挺拔奇美,有水九曲玲珑,有美景古香古色,真是一处秀丽雅致的地方。里面几乎家家的仿古独栋别墅,配套设施齐全,不出小区就可以满足购物、娱乐、用餐等日常要求。
季明蕾像是负责的售楼小姐一般,精神奕奕地带着易朗云把福地境界小区走了个遍,不厌其烦地给她介绍,这处是哪个知名艺术家的雕塑作品,那处又是哪个获奖设计师设计的风格建筑,似乎想在没谈正事之前,就把易朗云带入一个自己即将要和行业内的翘楚、世家中的精英交谈的假象中。
这不是逗着人玩吗?一个人想在她面前显摆自己很厉害,不是通过本人真的很厉害来保证,而是通过衣着、品相以及华丽的外物来烘托,一种强加于人的压迫感,如果是没见什么世面,可能是真会被她唬住吧!
就像一开始,她才从老家出来,听到季明蕾这个名字,是真的有种如雷贯耳、倾慕已久、想要抱大腿的冲动,然而现在……
彼此都已经今非昔比了,玩这些花架子,又是为哪般?
当然,不可否认,此时的季明蕾,依旧是风姿不凡,婀娜动人的大美人,一双眼睛水波滟潋,婷婷袅袅很有秋水之态。不过就是体力不好,相对于易朗云这样在山里出来,走路家常便饭的存在,任凭季明蕾带着怎么兜圈子都无所谓,但走到后来,是穿着高跟鞋的季明蕾自己受不住了。不仅因为高跟鞋,她穿得也比易朗云单薄许多,在冬风萧瑟中强撑起从容漫步的样子,虽然美丽的脸上强忍着痛苦表情,却终于自己松了口:“朗云,我带你走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要不我们去最近的一家茶楼休息一下吧。”
易朗云无所谓:“我都好,未来大嫂,你随意。”
然后,就跟着季明蕾走进了一家三层古典建筑的茶楼中,茶楼开的暖气很足,里面的服务员都穿旗袍,还个个站得挺胸抬头的,款款走来把她们带入雅间。
一看就知道,这是季明蕾很熟悉的地方。服务员对季明蕾微笑,季明蕾说:“还是老样子。”
接着服务员转头问易朗云喝什么茶?
易朗云想了想,就问:“你这里有什么茶?”
季明蕾轻轻一笑,看着易朗云说:“要不,我帮你选吧,冬天最适合喝普洱,正好我也是喝的普洱,我们就喝一样的吧。”
“也好。”
服务员离去后,易朗云和季明蕾面面相觑,闲坐无事,是不是该有人主动说点什么。
易朗云注意到季明蕾蠢蠢欲动的样子,料到她必定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这一路绕了这么久,一直说那些不痛不痒的事,想这么消磨时光,必定也不会是季明蕾今天来找自己的目的。
那么,就别藏着掖着了,季大小姐,今天到底是为什么找上门的,你倒是说啊!
又是相当安静的片刻过去,季明蕾的头突然往窗外望去,易朗云顺着她的目光也去看,同时听到季明蕾说:“这里现在是季园的产业,但很快,我就会把他转给薛堃抵债了。”
从她们现在坐的这间雅间望出去,对面是一栋古朴浑然的别院,院门上的匾额写着“别云馆”,正好她们望出去的那刻,这块匾额正在被人摘掉。
开着暖气的雅间,是故意被人开大了窗户,要不然,为了御寒,谁会把开暖气的地方窗门大开……
别云馆……想来季明蕾带她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这处别云馆了……
看她的目光跟从自己,季明蕾淡淡笑起:“你总算看到了,我带你路过这边几次,你却都没往这边看。”在季明蕾的声音中,易朗云的目光收回,季明蕾从她眼中并没有看到想要的惊讶效果,更进一步说:“别云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薛堃的地方,薛堃对我说,别云馆是他自己起的名字。”
易朗云微笑着问:“是吗?”
别云馆,别云馆,是别走,还是别留?伟大的薛总,你真是要让人刮目相看了,怎么你单纯的时候,这么像一个温婉的文艺青年……
静静注视着易朗云脸上的表情,季明蕾开始把话挑明:“我那时候只觉得这个名字挺雅致,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易朗云。”
易朗云谦虚的说:“可能只是巧合。”
“我也想这么认为,但很显然,这不是巧合,因为你出现了。”
虽然季明蕾的话已经刻意隐藏了指责旨意,但看她盯着自己看的表情,哀怨中带着戾气,完全就是在看一个罪魁祸首般的。
易朗云讪讪地笑:“未来大嫂,你到底想说什么?”
窗外寒风陡峭,室内温暖惬意,除了季明蕾盯着自己的目光杀气十足有些煞风景,别的都还好。易朗云体谅季明蕾穿得不够暖和,趁着季明蕾不说话,打算起身去把窗户关上,哪知自己一撑起身子就被季明蕾用尽全力给按了回去。
哟呵,这可是你自己先动手的,万一待会儿被伤筋动骨,你别怪谁!
易朗云抬头望向逼近自己的季明蕾的明艳的面容,浑身大振,一旦对方有个风吹草动,里面就要还以颜色。殊不知,这时,季明蕾被她冷眼盯着,竟没来由的感觉害怕,但面子上还是硬撑着,双方对视了好一阵才悄悄松开了手,等易朗云收回手的空档,季明蕾说:“薛堃已经让手底下的一个子公司对季园发起收购了,真是有够气人的,居然不是他自己操作,只是授权给了下面的一个小公司。”
“是吗?你为这个生气吗?”是不是没有抓重点,被收购就是很严重的事了,伟大的薛总不亲自动手,这是不是代表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一旦让他亲自动手,半途而废起来,就几乎不可能了……
这么想着,易朗云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季明蕾被她看得有点窝火:“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下周一,你回公司去就知道了,薛堃的目标远不止季园,你们易家的产业,也是他的……”
“不可能……”不等季明蕾说完,易朗云就否定了她的说辞,伟大的薛总又不是疯了,不至于荒唐到收购一个和自己体量差不多的公司,这样的风险太大了,隐患也太多,弄不好就被人家给反杀了……
这下,觉得易朗云语气不稳,季明蕾开始暗自得意了:“你下周一就知道,这可能还是不可能了。”
明知季明蕾说这些话的用心险恶,是有意调动自己的情绪,但话说到这里,有些话该问的也是时候这时都问了,才不枉费被人溜了这么久。于是,易朗云故意表现得慌神:“我想不出薛堃这么做是为什么?”
这也正好是季明蕾希望看到的情形,所以,那自负,那眼中的轻蔑,再也藏不住了,季明蕾昂着头,冷声笑着:“能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他贪得无厌。”
看着眼前惶惶不安的易朗云,她悠然地做着解释:“薛堃这个男人,本来就是永远不会知足的,他可以为了你修别云馆,在你毫不知情的时候,现在你已经在他手里了,他又会有新的目标,这座别云馆,你看看,他不就让人来拆掉了吗?”
“新的目标?”薛堃藏着的事,说不定也真是如季明蕾所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如果他真这么做,易朗云确实替他捏把汗,甚是感叹:“伟大的薛总是这么有追求的一个人,但吃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做事要一步一步的来,他这么心急做什么,自己累还让别人操心,循序渐进的不行吗?”
季明蕾嘲笑说:“你和薛堃说循序渐进?你太可笑了?”
“可我觉得你这样子不像是笑。”
倒像是心有不甘后的无可奈何……但季大小姐,看来在你心里是不会有“成全”二字的,不然你也不会强忍着心中的轻蔑,大费周章带着她跑这里来聊是非了!
既然对她的蔑视已经隐藏不住,又正好看着她神色慌乱的模样,季明蕾当下对她是更加的趾高气昂:“我是想不出,为什么他会看上你这样的女人,你哪里配得上他?”
这种盛气凌人下的美艳,的确是威风凛凛,让人想要膜拜……更想,一脚踩下去,彻底灭掉她的嚣张气焰……
在这心中善恶并存的纠结之际,易朗云脸上全是矛盾的,看得季明蕾好不愉悦,但这片刻的愉悦过后,迎来的是易朗云释然的笑脸:“他啊,其实就是眼光低吧!”
(https://www.tyvxw.cc/ty11744/9218180.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