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挑明
一片寂静，只余了屋外刷刷的雨声。
骤然吹过的凉风让仍旧迷糊的悠然打了个冷颤，还应景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费力的抬起眼皮，悠然半撑着眼道：“来客人了？文哥儿先支应着，咳咳……”吸了吸鼻子操着浓重的鼻音道：“你们聊，我先去个茅房。”
……
到底还是文哥儿陪着她去了。悠然全程几乎是闭着眼走过去的，文哥儿撑了伞带着她小心的绕过院内三三两两横着的尸体。待到悠然解决完“人生大事”，脱了长袄披了棉被坐了床上倚着墙时，屋内还是一片僵持。
虽然又多了几个人。红羽红五也赫然在列。
最前面的阿虞一身黑色劲装，蒙着脸的黑巾早已拉下，露出年轻的面庞。
“事发突然，我等受命保护小殿下安危，贸然现身，扰了小殿下清净。”
瑞哥儿黑沉沉的眸子一片沉静。并不去理会跪了一屋的人，只转身进去帮着文哥儿给又昏然睡去的悠然净手。余下阿虞等人面面相觑。
还是笙宁抓住了重点，几步走到床前，自怀里取出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双手托着送了瑞哥儿面前道：“这凉蜜是上好的补药，如今顾家小姐身体有恙，虽说不怎么对症，但也能缓解一二。”
与文哥儿对视了一眼，瑞哥儿自笙宁手中取了瓷瓶，只放了手里握着，对着阿虞道：“我不是”
阿虞很快便反应过来，抱拳道：“小殿下宽心，我等并不会暴露小殿下行踪，只会在暗处保护殿下安危。如今圣人正着手拔除烨王背后势力。需得再过些时日，才能接小殿下回宫。”
文哥儿抬手拧了拧眉心，对着瑞哥儿道：“你自己处理。”
明哥儿一脸懵逼，还没有反应过来。
瑞哥儿也不去理会阿虞，只打开了瓷瓶瓶塞，就要往自己嘴里倒，笙宁连忙阻止：“小殿下，使不得，这凉蜜需得用温水冲调了才能喝下，否则便成了□□了！”
说着便起身倒了一碗白水，由着瑞哥儿往里倒了大半凉蜜。瑞哥儿也不说话，眼睛只盯着阿虞。
阿虞会意，自笙宁手中接了碗，仰脖喝了一半。瑞哥儿这才把碗给了文哥儿，任由文哥儿拿了小勺喂了悠然。
笙宁见状补充道：“圣人派来为小殿下诊病的太医已经在路上了，如不出意外，明日便能抵达，此人小殿下也熟悉，正是以往为小殿下瞧病的卢老太医。到时可让他为顾家小姐好好诊诊脉。”
“知道了”
这位小殿下……着实是不好说话。
见阿虞等人并不起身，仍是直挺挺的跪着，文哥儿揉了揉已经熬红的双眼，对着阿虞道：“各位，可否听我一句？”
阿虞抬眼看他，只听文哥儿道：“各位要在我们家做些什么，我们自然也拦不住，你们爱怎样便怎样吧，只是眼下能不能先出去？这里毕竟是家姐闺房，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始终是不妥，既然已经吃了你们送的药，还是让家姐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可好？”
文哥儿拢着手言笑晏晏。
既然已经在小殿下眼前露了脸，倒也不急在这一时。阿虞抬手，身后的人相继撤离。
“且先等等！”
文哥儿又对着阿虞道：“劳烦把院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处理了吧，没得瘆的慌，再吓着我们。”
还没走远的红羽一个趔趄，差点一口老血喷将出来，吓着他们……今天受尽惊吓的明明是他们这些队员好么！那个叫文哥儿的小子，果然有几分妖异！
如同来时的悄无声息，即便是处理了房前屋后的几具尸体，也是全无声响。
明哥儿才算是舒了一口气，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个状况？”
按了按眉心，文哥儿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儿，算了，今天也是折腾了一天，既这样，你们便回去安心睡吧，反正那些人会帮着咱们守好门户的。”
“现下哪里还睡的着！瞌睡都叫吓跑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突然会有贼人进来？”
见明哥儿仍旧是一脸疑问，文哥儿叹了口气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到时我再与你解释。”
说着又对瑞哥儿道：“也别想那么多，既然他们如此说了，总好过是来取你性命之人，如今既以有他们护着咱们这处，反而安心些。”
又转头去瞧悠然，见她呼吸平缓，脸色已然是好多了，也算是略略放下心来。“你们若不去睡，便在这里守着吧，我得先歇歇，养养精神，若是明天阿姐醒了，还有的交代呢。”
说着便靠着床在旁边打了大大的地铺，自铺了被褥，盖了盖被睡了，房里只余了床前一盏油灯燃着。见文哥儿如此放松，明哥儿瑞哥儿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也窸窸窣窣坐了铺上，拿被子盖了腿，相顾无言。
背对着两人的文哥儿听及身后的声响，会意勾唇一笑。
一夜无梦。
也不知是那药的作用，还是总算是补好了这些日子以来缺的瞌睡，悠然睡了日上三竿才起，却已然是觉得好多了。至少喉咙没那么难受了，头痛也减轻了许多。只觉得腹内空空，饿的厉害。
文哥儿给她端了碗清粥来，让她三两下就扒拉完了。把碗一放，抹了抹嘴，对着面前的三人道：“有什么事儿，说吧！”
明哥儿奇道：“阿姐怎的知道我们有话要说？”
这会儿连瑞哥儿都不由侧目去瞧他了。
使劲儿捏了捏明哥儿脸上的肉，悠然调侃道：“因为你脸上写满了我有事情告诉你，快来问我，我快憋不住了。”的表情。
不过当明哥儿告诉了悠然昨夜发生事件的原委，加上文哥儿适时的补充，悠然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她昨天记忆断片儿了是真的，家里进了贼子是真的，院子里躺的尸体更是做不得假。虽然她是没什么印象了，可文哥儿确是陪着她看了个清楚，瑞哥儿家里派人找来了，更是回避不了了。虽然她并不识货，但也看的出手里的瓷瓶并非凡品。
头似乎又疼起来了。见悠然一脸苦相，文哥忍笑道：“比起这个，阿姐还是担心下眼前的事儿吧，里正那里一早派了人来，自今儿起，每家各户需得隔几日上交些粮食。作为难民的供给之用。”
“怎么突然征起粮来了？”悠然疑惑道。
依着昨天的分量倒了些凉蜜在碗里，又冲了温水，递与了悠然。“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这阵子难民越来越多，村里备的粮食早就是捉襟见肘了，加上水患，以后怕是还会来更多的人。”文哥儿温言答道：“便是昨晚那些人，就是溜进了村子打砸烧抢的暴民，我还疑惑呢，他们弄出了这么大的声响来，倒不像是冲着瑞哥儿来的了。”
“还有……”明哥儿偷眼儿瞧了文哥儿，见他并不阻止，补充道：“一大早村子里就组织了人手巡逻，统计损失，那群暴民的同伙也有被制住的。听说……昨夜隔壁李婶家的媳妇……自尽了……。”
悠然闻言怔怔的发着呆，早就应该料到了不是么……，食不果腹的饥饿让人失去了本性，就如同杀红了眼的兵士，只能凭着本能行事。她突然开始庆幸如今有瑞哥儿身边那些人了，毕竟现在能把握住的，只有眼下了。
“交！等等我就去厨房清点东西，所幸咱们存下的粮食不少，又有吕先生送来的那些，咱们家是不怕的。”说完脸色一变：“昨夜那群人……”
“放心，没进灶房里就被那些人解决了。”文哥儿连忙道。
好险，若真是粮食没了，怕是哭都没地方哭了，她得膈应死了。
“哪里还用的着阿姐再去灶下麻烦，外面的雨还下着呢，趁着他们来知会，一早就把咱们家的份额都如数交了。”文哥儿又对悠然道。
“那便好。”说着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瑞哥儿道：“不是说咱们家会有人守着么？人呢？这大雨天儿的要不叫人来屋里坐吧？”
瑞哥儿抿了唇不吭声，不敢去看悠然。文哥儿哭笑不得，对悠然道：“猫又猫路，鼠有鼠道，咱们顾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便好，操心那么多做什么。横竖有人就行了。再说人家也不见得就想现身人前。若阿姐真想见见他们，今夜他们首领怕是还会来的，到时阿姐若是有什么要问的，一并问了吧。”
却见瑞哥儿走过来伏了悠然腿上，手里扯着悠然裙袄下摆。
“阿姐……不走。”
怎么转了性子，跟小猫儿似的，粘人的厉害。文哥儿只站了一旁瞧热闹。明哥儿却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谁要走了啊？”
悠然求救的目光望向文哥儿，文哥儿上道儿的揽住明哥儿的肩膀道：“没人要走，你早上不还说那丸子汤是极好的么，眼看就是晌午了，咱们也别叫阿姐劳烦，自己去整治些东西吧，这两天阿姐也没好好吃饭，天气又冷，不如中午吃锅子？”
一面说着，一面揽着明哥儿去了灶房。只余了瑞哥儿与悠然在屋里。
无奈的瞧着黏起人来堪比阿花的瑞哥儿，悠然又跑了神儿，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无意识的与瑞哥儿顺着头发，两人似一起发着呆。
腿上湿热感渐渐重了，悠然托了瑞哥儿的脸瞧，已然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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