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奇怪的和尚
初秋时节,夕阳照的满上遍野的衰草枯杨微微泛红,根根黄草被瑟瑟的西风吹得零零落落。通往汝州的管道之上,一辆马车粼粼的向前走着,韦大英端坐在马车上。
韦大英今年三十余岁,身材魁梧,紫红色的面膛,剑戟般的胡须在腮上杂乱的生长。他左腰间悬了一柄长剑,右腰上带了他那八宝囊,囊里装着他那威震河朔的金弹弓。
韦大英幼年时蒙异人传授弹弓秘法,五十步内弹无虚发,这且不提,那铜子端的能穿木裂石,威力强劲。因此给韦大英创下了偌大的名头。只因大英少年时候意气任侠,着实惹了不少的绿林豪杰,及至年近中年,心中也颇为后悔年少莽撞,再加上一年前夫人又给添了一个儿子,越发觉得瞻前顾后了起来,所以趁着这初秋天气和暖,悄悄的举家向着汝州搬迁而去。而近日贪图赶路,竟是错过了宿头。
韦大英正在马车上想着心事,耳边突然传来了阵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不由得心下一紧,将手暗暗的摸在了右腰之上。定睛看时,原来仅来了一人一匹马,韦大英不由得心中大定。
那马还未行至近前,韦大英早已看见竟是一名瘦瘦高高的老僧,那老和尚穿了一件灰布僧袍,光光的脑袋上烫了九个戒疤,白眉浓密,一双眼睛精光湛燃,下颌留了一尺长短的花白胡须。
双马并行,那老僧打了一个问讯,开口问道:“敢问施主是赶往何处而去锕”
韦大英笑了笑开口说道:“想要去汝州呢,谁成想今日贪图赶路,竟是错过了宿头。”
那老僧问听此言,笑吟吟的说道:“相逢即是有缘,蔽寺就在前方不远,虽然不大,却也颇有几处空客房安身,不如就去老僧寺内盘桓一夜,明日再做道理吧。”
韦大英也笑了起来,拱手客气的说道:“冒昧打扰,实在唐突。”
那老和尚连说不妨事,韦大英本是豪杰之士,兼之身有绝技,也不疑有他,,随即驾着车逶迤跟在其后。
韦大英于老僧谈谈说说,竟是大为投机,不知不觉以行了近二十里,早已偏离了大道,竟是进了一片密林。并未见什么禅院,韦大英心下疑云大起。车厢内夫人也低声唤道:“夫君,你且过来一下。”韦大英依言将马带住,低声说道:“夫人有何话说?”
车厢帘幕掀起,漏出一张月白色的小脸,正是韦大英的夫人,只听她低声说道:“相公,我看着和尚行迹颇为可疑,出家人怎么会如此豪迈?再说此处越走越是偏僻,我总是感觉不对劲。”
韦大英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大英夫人紧了紧怀中的幼子,又说道:“还望夫君多想想我们娘俩,行事万望不要莽撞才好。”言罢,轻轻放落了车窗帷布。
韦大英闷闷的坐回了马车前面,眼见和尚就在身前二十步,一弯月牙斜窥着大地,密林中枝杈影在地面上交头接耳。此情此景,大英不由得大喝一声:“那和尚!你端的要将我们引到何处?!”
那老和尚还是骑着马不紧不慢的在他身前二十步处踱这,也不回头,也不答话。
一见此状,韦大英气满胸臆,有大喝一声:“和尚!休得无礼!再不搭话,某家可要动武了!”
那和尚还是既不回头也不答话。韦大英气的浓眉倒竖,他青年时身在绿林,如何不知此种行径正是那盗匪胸有成竹之兆?心中知晓也中了圈套,也再不客气。自腰间百宝囊中取出来鹿筋缠丝铁檀镶金弹弓,右手拈了一颗八棱莲子铅芯弹,左手如拖泰山,右手似挽星河,照准了老和尚的后脑勺,那铜子就像流星赶月一般激射出去。
说来也怪,那铜子结结实实的钉入了老和尚的后脑勺处,但只发出了“啪嗒”一声,如中打在了旧年的老皮袄上一般,那老僧更是动也未见动一下。
韦大英一见,心中大急,紧接着左手执定弹弓,右手连拉弓弦,“嗖嗖嗖搜”连射四发,颗颗击中老僧后脑海,但是都如同第一颗一般无二,老僧仍是恍若未觉。
韦大英知道,这次是遇见高手了,自己赖以成名的绝技竟丝毫无用,不由得心中大是灰心。
就在此时,老和尚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后脑海,朗声说道:“郎君,不要恶作剧了吧,蔽寺就在眼前,请入寺中一序吧!”
韦大英仔细看时,却原来在此密林之中,竟有一所极大的庄院,而且墙高门厚,极为壮阔。
只见老僧站在门前一喝,里面鱼贯而出十余个庄户,每个都手持火把,两边排开,列队相迎,老僧甩鞍下马,自有庄客伸手接马收拾。那老僧伸手肃客,说了一声:“韦英雄,请进!”
韦大英无法,技不如人,自然无话可说,他自知此行凶多吉少,也傲不行礼,只得下了车牵着马慢慢的走了进去。
进了庄门,竟是一个极大的场院,约有三亩地大小,场院修的极为平整。庄院里面收拾的甚为整齐,隐隐绰绰的好似有几十所高房大屋。
老僧将韦大英夫妇引入了正堂大屋中坐定,又回头吩咐了一声,不一会,几个年轻的妇人来陪着大英妇人去了侧室之中,这边桌上早已吩咐下了酒席。
那老和尚笑盈盈的对着韦大英说道:“实不相瞒韦英雄,我本来确实是个强盗,一开始是想对您不利,不知道您竟有如此本领,要不是侥幸,换他人早已死去多时了!如今实在是想跟你交个朋友,绝无二意,请您放心!”说罢,将右手往脑后一抹,收回手来看时,正是那五颗八棱莲子铅芯弹。
韦大英心中稍安,这时庄客们忙忙碌碌的似是抬了什么东西过来,及至近前,韦大英才发现竟是一个用大木盆装着的,烤的油红发亮小牛犊,牛背之上歪歪斜斜的插了几十把银光跳跃的小刀。更有庄丁搬了好几个大陶土坛子,拍开泥封,芳冽的酒香混着牛肉肉香瞬时间布满了大堂之中。
两人就在油灯之下,拿刀割肉分食,大碗饮酒。江湖豪杰,几碗下肚早已将先前猜忌不快抛于脑后,两人竟是越谈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就在酒桌之上称兄道弟了起来。
吃罢了饭,上了茶点,老和尚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说道:“老僧我就在绿林,如今已年近花甲,也想像老弟那样金盆洗手啊,可是我有一个不肖子,尽学了我的武艺,如今年轻力壮,这小子却还是想走这绿林一道,我也治不了他,刚好兄弟你有绝技再身,就辛苦你施展绝技帮我杀了这个逆子吧!”
韦大英此时也是酒意上涌,大拍着胸牌叫道:“大哥,就包在兄弟身上了,必于大哥除此祸害,于大哥同时归隐,岂不是好?”
老僧说道:“如此最好,”旋即又大声向着后堂喊道:“飞飞,出来参见叔父!”
不一时,只见一个身穿着长袖绿袍,皮肤干枯黑黢,脸面如同晾干的腊肉般的十六七岁少年,走上堂来,依着老僧的指点参拜了韦大英,大英还半礼。老僧有喝到:“去后堂稍等,你叔夫一会要去考教你功夫如何!”那干枯少年听说,兴高采烈的走了。
老僧有低声叮嘱韦大英:“贤弟,请务必尽力!”随即将韦大英引入后堂。
后堂却是一间宽大演武厅,抬头看时,却见一道大房梁横亘在屋顶,底下有四根大柱子撑住。厅中四角燃有手臂粗细的牛油蜡烛,将厅照的极为明亮。那飞飞手执一根马鞭,立于堂中。
老僧自行退出厅去,将门紧闭,韦大英此时酒足饭饱,信心陡增,更不搭话,立定之后直接就是一丸射出,自负两人仅相距五部,此丸必定命中,谁知那飞飞将鞭一竖,只听当的一声,刚好将那铜丸挡飞。
韦大英大惊,心中暗想我正面直冲,可能让他便于防御,不若侧面迂回,他必定无法招架。想着此处,韦大英,轻轻几个起纵,竟如灵猫一般在墙壁梁柱之间来回跳跃,以到飞飞身后,趁机伸手又是一弹,那飞飞竟似背后也长了眼睛,又是随意一甩长鞭,铜子又被击飞。
韦大英连连起纵弹射,飞飞均一一抽了下来,大英射的兴起,只顾要打,那铜子飞了满地都是,及至还想射时,囊中也空空依然将铜子都射光了。
韦大英大怒,伸手将腰间长剑拔出,使出轻声功夫,追着飞飞要砍,那飞飞就在韦大英身前三尺,不论韦大英若何直刺,横劈、竖砍,总也无法触及飞飞一片衣角。
两人约莫战了一个时辰,韦大英始终无法触及飞飞分毫,早已累的气喘吁吁,无力再战。老僧却也在此时打开了厅门。一见此状,心中依然明白,老僧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想着飞飞说道:“看来你终究是要走这条路了,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
那飞飞也不答话,自顾自的去了。
老僧引着韦大英入了卧房,两人连榻,说了一夜的击剑和暗器的要诀,快天亮时,将韦大英全家送到了官道之上,并赠予了百匹丝绢,两人洒泪而别。
自此韦大英在汝州隐姓埋名,颐养天年,得了善终。于那老僧却是再也未曾听闻任何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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