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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今夜不曾眠 下


虞问筠不知道诗会是如何结束的,因为她拿了这首诗上了第五层楼。

        “我早说过,我那小友非常人也。”

        秦老看着这首诗,捋着长须,又笑道:“能够说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人,岂能假的了。”

        “他、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虞问筠心里无比震撼,比之第一眼看见这首醉今宵时更加震撼。

        九公主殿下师从国子监祭酒上官文修,不说学富五车,却已登堂入室。她自然明白这句话所蕴含的大道。

        那个才十六岁的少年,能够有如此高的认识?

        “当然,还是当着老夫的面说的。说来很是惭愧,那晚还有书兰,我问他,你以为读书是为了什么。我的本意是开导他,让他能够静心求学,而不要痴迷于那些小道。”

        秦老自嘲一笑,“哪里知道他数息之后便说出了这番话来,令老朽汗颜。老夫已修书给上官大人,私以为这句话能入圣学,为天下学子所学之总纲。”

        “可惜啊,我那小友对仕途并无兴趣,说要研究格物,还说……天下大道万千,皆需要有人去走,老夫细想,他所说的是有道理的。所以,他不来参加诗会,老夫并不觉得奇怪,因为道不同。”

        “倒是他送来的这首诗,又是文坛一绝啊。”

        李老夫子没有言语,他是教过傅小官的,没坚持到一个月,他便主动辞离,无它,仅因朽木不可雕也。

        坊间传言他也有耳闻,是倾向于傅小官那两首词是抄袭的,但此刻有秦老亲口说出来,他无法不信,却又难以相信。

        “秦爷爷,如此说来……傅小官是真有才华了?”虞问筠再问。

        “是有大才!尔等会看得到的。”

        “他和书兰之间……真有情义?”

        秦秉中想了想,笑道:“这是儿女私情,我这老头子哪里懂得,不过我那小友对书兰应该是有点意思的。”

        “就因为这首诗?”

        “倒不是这首诗,而是书兰离开临江的前一天,傅小官为书兰作了一首送别的词,其中之意……书兰应该知晓。”

        虞问筠双眼闪亮,好奇的问道:“是首什么样的词?”

        “如果传唱出来,这临江又要轰动。那是为书兰而作,我因为在场所以见过,但没有书兰的允许,我却不敢念出来的,还望殿下理解。”

        虞问筠瘪了瘪嘴儿,又笑眯眯的问道,“那么以秦爷爷您所见,书兰对那傅家公子,可有意思?”

        “这个不好说,我那小友毕竟是商贾之家,书兰可是户部尚书之女。董康平我是知道的,门户观念颇重,何况上京还有个燕熙文。”

        ……

        曲终人散,上林洲恢复了安宁。

        虞问筠在别业外吹着江风,望着星月,眼睛一闪一闪,过了许久,下定了决心。

        “明日我要去傅府。”

        “你说什么?”虞弘义惊呼。

        “小点声!明日一早,我要去傅府。”

        “干啥?”

        “……他那天醇挺好喝的,找他买点酒。”

        是夜,虞问筠给董书兰写了一封信,信里写了那个人和那首诗,当然,诗的原稿她留了下来,每每看起,便会噗嗤一笑。

        因为那字……实在太丑了。

        她坐在江边,江边无人,江风有些大,吹皱了她的衣裳,吹乱了她的秀发。

        她双手抱着膝盖,仿佛有点冷。如若有人看见,第一个感觉却会是孤独。

        江上的那些渔船已经熄了灯,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

        她的脑子有点迷糊,就像有千头万绪,理不清,剪还乱。

        想了很多的人和事情,最终落在了那个叫傅小官的少年身上。

        至今,她还没有见过傅小官,可不知为何,在她的脑子里却已经能够勾勒出傅小官的样子。

        生于皇家,没有人明白她的寂寞,就算是闺蜜董书兰,也不知道她内心深处的秘密。

        这倒不是城府,而是十七岁的她,怀揣的梦想。

        ……

        上京金陵,乌衣巷,董府。

        董书兰倚楼远望,乌衣巷的灯笼依然亮着,会一直亮到天明,但夜色早已洗去了街上的繁华,此刻变得清冷而安宁。

        她的手肘撑着栏杆,下巴就放在掌心,她的视线并没有聚焦,十五岁才及笄的少女,心里多了一份愁绪。

        她本冰雪聪明,只是有些事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便变得有些迟钝,或者说,不愿意去想。

        可不得不去想。

        今儿棋子落在了棋盘外,这说明自己是有想他的。

        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哪怕面对上京如此多的青年才俊,她也从未曾如此失态,就算是燕熙文,也不行。

        临江短短二十多天的时间,与他真正接触不过寥寥几次,难道就这样被他征服?

        董书兰还是明确自己的本心,究竟指向了哪里。

        理性告诉她,他们根本没有可能,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更因为父母的门户之见。哪怕他富可敌国,也是一介商贾,这在娘亲的眼里,便是社会底层的存在。

        可本心又告诉她,她是喜欢他的,这没有理由。

        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那就是他所作的那首词了。

        她从袖中取出了那页纸来,就着这廊间昏暗的灯火。

        临江仙.寄书兰友

        别后闲情何所寄?

        初莺早燕相思。

        今日彷徨忆当时,飘零心事,残月落花知。

        生小不知江上路,分明却到乌衣。

        匆匆刚欲语分携,香梦消,窗白一声鸡。

        ……

        傅府那处小院二楼的灯光依然亮着。

        傅小官听完了春秀的讲述,狠狠的把这小丫头夸奖了一番,说以后再有人诬陷你家少爷,你就给本少爷狠狠的怼过去!

        然后他便继续看那书,然后春秀发现那些稿子不见了,问道:“我整理好的稿子呢?”

        “寄给书兰了,她会寄回来。”

        “哦……少爷,你继续写呀,我也想看呢。”

        “好,有空了就写。”

        “哦。”

        “行了,你去歇息,我再看会。”

        夜已深,春秀想了想,去厨房弄了一碗荷包蛋端了进来,“少爷,我去睡了哈。”

        “去吧。”

        傅小官吃着荷包蛋看着书,直到将这本纯阳心经完整的背了下来。

        抬眼去,窗白一声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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