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陈梦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看见她的泪从脸上一颗一颗滑落下来，如泣如诉。她的脸白皙无暇，凝黑的瞳席卷着着一场无声但巨大的风暴，晶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你......怎么会知道......”
“那天我来看阿南，不小心听到了医生跟你说的话。”我递了一包纸巾给陈梦瑶，示意她擦擦眼泪，接着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放弃路以南？你追了他九年，好不容易订了婚，有了他的小孩，为什么要放弃？......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肤浅的人。”
不是那种会因为路以南的昏迷不醒放弃的人，不是那种会弃他于不顾的人。
“你知道阿南为什么会跟我订婚吗？他亲口跟我说的......”她自嘲般低笑，抿紧了嘴唇却止不住泪水，“他说如果他结婚的对象不是你，那么跟谁都无所谓......”
“虽然他现在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可是每次只要我跟他提起你的名字，说到‘许次’这两个字，你知道吗，他的心跳都会有明显的增幅......”陈梦瑶故作坚强地抹去眼泪，哽咽着开口，“我追了他九年有什么用，订了婚有什么用，有了他的小孩又有什么用？......我为他做的一切，都不如一个有了未婚夫的你。许次......或许你能唤醒他。”
“所以，你决定不爱他了吗？”
陈梦瑶没有回答我，反问我：“......你放得下萧得风吗？”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这一辈子，错过一个路以南就够了，我绝对不会再让自己错过萧得风，死都不放手。
“你很爱他。”陈梦瑶笑，“而我只会比你爱萧得风更爱路以南。”
“所以陈梦瑶，你没有必要跟我说那些话。早在我决定跟萧得风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再也不对路以南有任何期待。就算我跟萧得风吵架了分手了离婚了老死不相往来了，我都不会再跟路以南在一起。我既然决定了走，就绝对不会回头。”
“不管我现在对路以南怎么样，为他做了些什么，那都是我基于一个人的良心，和原则。先不说路以南是为了去接我出的车祸，单单作为一个朋友来说，我都没有办法在他生死未卜的时候举行我的婚礼。我不管别人是不是能理解我，但我必须这么做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其实你跟路以南真的很适合，他只是现在还没有看清楚。我相信你能给他幸福，把他交给你，我也能够放心。”
“我今天来，本来也是打算来看他最后一次，他的生命体征已经基本平稳，可是能不能醒过来我们谁也不知道。我没有办法等到他苏醒的那天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更在乎的人。”我苦笑了一声，“呵，再不去把我的男朋友追回来，我可能真得单一辈子了。”我转身往路以南病房走去，陈梦瑶没有跟进来。
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的路以南，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好像路以南只是在睡觉一样，慢慢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住了路以南放在被子上的手，顿时感慨万千。
白净，修长，温暖，跟七年前握着我的那双手一模一样。
“阿南......”我低笑，“记得七年前，我醒过来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握着我的手。那时候我觉得我多幸福啊，一醒来就能看到你这张帅脸，感觉一辈子都看不够。”
“你应该也还记得吧。我慢性肠炎挺严重的，肚子偶尔就闹一闹偶尔就闹一闹。那时候班里搞活动，男女生分边坐，你说你得多关注我，嗯？纯子都没发现我不对劲，你‘噌’地就站起来打了报告。”
“我记得当时我疼得要死，趴在桌子上一手撑着肚子，然后就听到你说‘老师许次好像不舒服’，很着急的语气。我当时就笑了，尽管疼得泪眼汪汪，还是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着肚子站了起来，结果刚说了个‘报告’，人就晕了。”
“后来林恩跟我说，你跑得跟飞一样，大长腿连跨好几张桌子抱起我就跑，他都还没反应过来你抱着我就跑没影了。”
我忍不住“噗呲”一声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
“我也不轻啊，你怎么能跑得那么快啊......你看我多没用，你出了事我只能抱着你坐在原地等救援，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求你，求你撑着，求你不要吓我。”
“那时候我们课业那么重，你就在医院陪着我打点滴，东东撵你你也不走，你怎么那么傻。你说我怕医院，不能让我一个人待在那儿。是啊，我多怕啊，每天那么多人在医院死去。可是你看看你现在，你都在医院睡了多久了，你忘了我怕了是吧？”
“我不管你了，真的，我没办法再管你了。你答应过我要来参加我的婚礼，结果我却为了你取消了婚礼，你把我害得真惨啊。你知不知道，从你出事以来，我每天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你浑身是血，听到你说你爱我。你就是这么爱我的吗？”
我擦擦眼泪，又无奈地笑了笑：“我好坏，我是个坏女人，明明是我害的你，我还反咬你一口。你怎么还不醒，你快起来敲我的头啊，你不是最喜欢教育我了吗？你以前不这样的，你再烦我都会跟我说话，让我做题，打断我转得飞快的一直在天马行空的思绪。”
“你变了，在梦里我抓不住你，我一直求你啊，我说路以南你不能这么自私，你存心不想让我幸福是不是，你要是死了，我要怎么心安理得地跟萧得风过日子？你要是死了，你让陈梦瑶怎么办？她那么爱你，她爱你爱得好辛苦啊，爱得我这个外人都快看不下去了。可是你头都不回。”
“路以南，我已经跟萧得风找到我们的幸福了。你也应该放手去找你的幸福了，惜取眼前人。我知道，你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对陈梦瑶的付出无动于衷，你只是被执念蒙蔽了双眼。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你对陈梦瑶就没有一点点的心动？我不信。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而爱情会被时间冲淡。”
“但无论如何......谢谢你爱我。”
“如果说我一直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遗憾的话，从你说出这句话之后，我就真的完全释然了。现在请允许我用七年前的年纪，和心情，回复你这句话。”
“我也爱你。”
我站起来，伸手抚摸路以南消瘦的脸庞，眼泪像断线的珠串一颗颗砸在被子上，砸在路以南的身上。终于我俯下身子，在路以南额上烙下轻轻的一吻。
“我爱你......我曾深深地爱过你，胜过我的一切。”
我曾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爱过你。
“现在，放手吧，阿南。我们都会幸福的。”
“我走了......你要快点醒过来。”
“阿南，再见。”
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七年前的毕业那天，对路以南说我爱你。我知道路以南也是。
这个遗憾，现在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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