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到耗子订了酒席的那家酒店歇下后，我给萧得风打了电话，然后就出发去了路奶奶家。
“这儿的变化好大啊。”坐在出租车里看着跟印象中截然不同的道路，我不由得发出感慨。
“......七年了。”
“......是啊，都七年了。物是人非......呵。”七年前在这条路上，我想到是和路以南的未来。而七年后，我只是单纯地想去见路奶奶一面，或许会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面。
一站在路奶奶家院子门口，我就闻到了超香的饺子的味道。我妈一直很诧异我为什么会包饺子，那是在路奶奶家住了五天我学得最棒的一项技能。因为那时候，包饺子的时候，都是在等着路以南去亲戚家拜年回来啊。
每一个饺子，都是我对他的满满的喜欢。
所以我从来没给萧得风包过饺子。
“奶奶！您看谁来了？”路以南朝院子里喊了一声。
路奶奶闻声而出，“是小次吗？小次到了吧？”
“哎~奶奶！是我！我是小次，我来看您了！”看着80岁的路奶奶步履蹒跚地朝我走来，我忙快走几步上去扶住了她。
奶奶真的老了。
“你这丫头没良心哦！奶奶给你包了那么多饺子吃，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来看一看奶奶......哎，奶奶心痛哦！”
“对不起嘛奶奶......都怪我这几年都没回老家，有回来肯定会来看您的！您可是我师父啊，我包饺子这技能都是您教的呢！”
“哎饺子！对了，饺子，饺子我都煮好啦！快来吃！小次都好多年没吃到奶奶包的饺子了吧。我每次让南南带你回来，他都说你忙......”
路奶奶边说边拉着我扶着她的手，带着我们进厅。路以南一直默默地看着我和奶奶的互动，提着我们给奶奶买的补品跟在我们后面。
屋里所有的摆设都和七年前一模一样，一股陌生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奶奶您坐，我去给您盛饺子。”我扶着路奶奶坐下，自告奋勇地去厨房。
路奶奶看我走向了厨房，苍老的枯瘦的手一下一下推着路以南，“南南，快，快去帮帮小次。”
“知道啦奶奶。”
“小心烫。”路以南小心翼翼地从我手中接过一碗饺子，还不忘叮嘱我一声。
果然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味道，除了路奶奶的饺子再无其他。韭菜猪肉的馅，香味浓郁的高汤，酿成一段深入骨髓的记忆。
“路以南！我跟你说哦，你要是不快点回来，我和奶奶就把饺子都吃啦！我亲手包的哦！只此一家，绝无分店！”路奶奶继续包着饺子，看着正在和路以南视频通话的我宠溺地笑，“是啊南南，小次亲手包的饺子啊，一定要快点回来哦。”
我把手机屏幕转向路奶奶，和她一起出现在镜头里，“快看路以南，这儿有两个人一直都在等你哦！拜拜~”
“小次啊，你猜猜南南多久会回来？”路奶奶调皮地问我，脸上的每一道皱纹此刻都笑开了花。
“我猜啊......一个小时吧？”我故意装作好为难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说了个时间。
路奶奶立刻否认，“不对不对，我猜半个小时！输了的洗碗！”
“好！”看着奶奶神采奕奕地脸，我不禁大笑着答应了这个赌约。
路以南不负众望地，啊不对，是不负奶奶望地很快踩着单车出现在了院外。他看着奶奶一边拍手一边大笑地指着我说“洗碗”的样子，无奈地摸了摸我的头，笑了。结果当我们其乐融融地吃完饺子，奶奶一把抢过碗筷，把我和路以南推出了家门：“大过年的，小孩子家家出去玩去！”
我终于坐上了我梦寐以求的路以南的单车后座。
我去了路家，路爸爸和路妈妈都是朴实的农民，用最热情最地道地礼节欢迎了我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午夜12点，在我们家乡最大的广场上，我终于站在了路以南身边，陪他一起看着漫天绽放的烟花。
路以南就在那样绚烂的烟花中，悄悄地牵起了我的手。
“新年快乐，阿次。”
“新年快乐。”
“南南，去把碗洗了，奶奶要跟小次好好聊聊天。”路奶奶拉着我的手，喜笑颜开地对路以南说。
路以南笑着点了点头，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很快传来水流声和碗筷碰撞声。
我扶着路奶奶在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炉子，一边清洗茶具一边对她说：“奶奶，您好久没喝过我泡的茶了吧？我有进步哦！”
“真的吗？那奶奶可要好好尝尝。”路奶奶慈祥地看着我笑，“小次啊，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呀？”
“我在一家调研公司做经理，现在我们公司跟以南公司有合作，所以才重新碰到了一起。”茶香随着我和路奶奶的聊天渐渐满溢，我恭恭敬敬地捧了一杯茶递给路奶奶，“奶奶喝茶，小心烫。”
路奶奶轻轻地抿了两口，笑呵呵地夸到我就差飞上天了。而后似乎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那小次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嗯，他叫萧得风，我们明年要结婚了。有机会的话，我带他来见奶奶。”我看着路奶奶甜甜地笑，希望奶奶能看到我眼底心里的幸福，也希望她能够理解，我跟路以南无论如何，都无法按她的希望发展下去了。
路奶奶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假装没有听到，低头泡茶。
“当初你和南南跟我说，要一起上同一所大学。奶奶可开心啊，后来不知怎的，我问南南你们俩在一起了没有，他就不说话了……小次啊，你能不能和奶奶说说……当初你为啥没去A大啊？”
厨房的各种声音夏然而止。
高考完一个礼拜后，我跟郑纯惜就去了为期两个月的毕业旅行。临走之前我把我的志愿表拟好交给了我的爸妈。我只是没有想到，我的父母，爱子心切的两位长辈，为了能经常看到我，修改了我的志愿表。
把离家一天火车路程的A大，改成了离家两个小时巴士的D大。
我没有办法去责怪生我，养我，爱我，忍受了高中三年寄宿的我只有寒暑假能在他们身边的，饱受思念女儿的折磨的父母。我也知道他们担心，女儿走远了，可能就嫁远了，这辈子也就见不到几次面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会儿，我只是看着一脸忐忑不安的如坐针毡的我的爸妈，努力地笑着跟他们说：“没事，D大也挺好，我这么恋家，真去远了我怕我天天哭着要回来。”
转过身泪流满面。
我平静地跟奶奶说完了事情的始末，似乎讲的不是自己的故事，失去的不是一段令我痛彻心扉的缘分。奶奶沉默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抬起手安慰似的摸了摸我的头。
很快到了离开的时间，我和路以南跟奶奶道了别，在奶奶一声又一声“记得常回来看奶奶”的叮嘱中，一步又一步地走远。
我知道路奶奶喜欢我，无关其他。我也很愧疚，这辈子大概就这最后一面了。
路以南和我并列走在乡村的小路上，远处夕阳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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