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歇脚
“幻术吗？”
龙怜雪也没时间想着害羞了，她脸色煞白，本能地倒退了两步，声音颤抖地低语道。
“不是幻术，是化形。”
燕修文掐了掐眉心，看出了点端倪，黑着脸说道。
化形，幻化之术，也正是『六祖』之一，『六耳猕猴』最擅长的法术。能化身成万物，从分身术到变幻种族，正如那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一般。成功的化形，只要知道事物的特征，只要不是超脱自己能力范畴的事物，都能完美地再现出来。
听到燕修文的话后，那女子从容地点点头，不疾不徐地笑道：“没错哦，就是化形。”
“是那个时候吗……”燕修文沉吟了一下，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自己被爆风掀飞的时候，红魉有那么一瞬间脱离了自己的手……
就是那个时候吗……就是那个时候，我的刀被调包了吗……
而那把奇怪的武器……那枪，或许我一开始拿到的就是假的。
“吼，看起来你已经察觉到了。”女子脸上挂着从未改变过的微笑，“所以说呀，像你那样粗暴地捏碎女孩子的身体，可就有些粗鲁过头了。”
“只不过是你的分身吧，”燕修文冷着嗓音讲道，“你使用了『化形』的『分身术』，两个分身分别变成了我刚才拿着的刀与枪。”
化形的确是个麻烦的能力，不说别的，单说那分身术就可以让对手头疼到极点了。
虽说『化形』的『分身术』不同于传说中的大法术『身外身法』，身外身法可以巨量地变出分身而且每个分身都与本体的力量相当，而化形的分身术只变出十个以内的分身，而且每分出一个分身，分身和本体的力量就会对半分。但即便如此，化形分身术制作出来的分身若是再进行化形，对敌人进行干扰的话，通常对手会很难察觉出异样。
“正确。”自己的把戏被识破，女子却毫不惊慌，“但就算你现在明白也没有什么用了，你最得意的武器已经落在我的手中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向通在旁不解地喝道。
“想干什么？”冷术面无表情地接话道，“我只是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将你们肃清，而是想请你们来到寒舍喝几杯茶水而已。”
龙怜雪顿时懵住了，“喝……喝茶？”
“没错呦，小妹妹。”女子大概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显然比看起来只有二十一二岁的龙怜雪大上许多，“我们只是想请你们到我们家做做客而已。”
说到这里，女子顿了顿，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话虽然这么说，其实你们也别无选择。如果你们不来的话，我完全可以把这狐铁刀据为己有，或者是随手丢掉……”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燕修文冷冰冰地讲道，身上骤然腾出一股极其骇人的气势。
他的嘴角勾起了阴鸷的笑容，就宛如嗜血的战士一样，血红色的眼睛里闪耀着寒光。
“会了点皮毛的化形之术，居然敢在『六耳』面前班门弄斧？”燕修文眼神极其阴冷，仿佛回到了刚刚迈入德学府大门时的桀骜不驯与狂妄，他伸出右手微微压低了右腰处的黑葫芦，将葫芦口对准了冷术与女子。
“看吧……我的葫芦已经开始躁动了。”燕修文宛如亟待孵化的恶魔般，露出了那会让人看错成锯齿状的牙齿，“不要以为我的底牌只有一张，现在把刀还给我还来得及。”
六耳？六耳猕猴？！
向通与龙怜雪皆震惊地看着燕修文。六耳猕猴此刻不是应该仍然与其他四位六祖一起被封印在大缚咒里吗！！
逃脱大缚咒的六祖，只有三头罗刹一个。而三头罗刹也在人们想对他进行封印的时候，跳入了轮回转世。
换句话说，燕修文的三头罗刹，正是这个世界上现存的唯一的『六祖之力』。
然而……他居然说六耳？！难不成燕修文还与六耳猕猴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吗？！
“哦呀呀，六祖先生真的是好可怕呢，相公。”
女子完全没露出半点的惧惮，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说道。
“也是呢，从他那自信的表情上看，他应该还有看家本事没拿出来。”冷术淡淡地说道，脸色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理性地在分析现状，“而且应该也不是虚张声势，的确，他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自己会输’的态度和担忧。”
“看起来是我们把他惹毛了呢。”女子掩口轻笑道，“既然称之为底牌，就说明他应该不愿意随便地使用出来，更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使用呢。”
“你们两个，听不懂我的话吗？”
燕修文说着，伸手拔开了黑葫芦的塞子。
“好了好了，六祖先生，我们投降了。”女子轻快地说道，伸手就将狐铁刀丢给燕修文，并且随手就将手中的手枪扔到旁边的灌木丛中，而冷术也如法炮制地将衣服兜里的手枪丢掉。
“放心吧，我们对你们已经没有敌意了。”女子淡笑着说道，“所以能不能跟来我们家歇歇脚呢？我会给你们准备好饭食的。”
“我可没傻到要与虎谋皮。”燕修文接住了自己的刀，认真地颠了颠，确定是真货之后才将刀收入刀鞘之中，“跟你们走一趟？纯粹是羊入虎口，让我自投罗网地走到你们的老巢里吗？你当我是傻子吗？”
“原来是六祖转世害怕了我手中的技术。”
冷术如此说道，语气和表情依然淡漠，“虽然比喻有些不恰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在科学技术面前，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吗，六祖转世。”
“而且呀，你身后的小妹妹跟你关系不浅吧。”女子看着燕修文与龙怜雪，笑着说道，“你也真不会疼惜女孩子呀，让人家赤脚走路不说，她的脚都磨坏了你居然还没有发觉。”
“等……才不是呀！”
一听到女子说自己与燕修文关系不浅，龙怜雪顿时羞着脸连连摇头否定道。
而燕修文听后，也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龙怜雪的脚下。
的确，她的确是赤脚走路。她的鞋袜都因为沾上了蜘蛛的体液，而被她亲手丢掉了。
原本白皙如玉的小脚丫上，沾着点点的泥土与草沫，脚踝和脚腕上满是荆棘割开的伤痕，而她的脚掌上则一片不正常的殷红，血液早就凝固成黑红色的血嘎。龙怜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却对脚上的异样只字未提，似乎并不喜欢让人担心她。
“燕燕燕……燕先生，不不，不用在意我的。”看到燕修文开始打量着自己，龙怜雪心知燕修文不愿在此地久留，便慌忙地说道，“我们……我们快走吧……”
“留下来吧。”
出乎龙怜雪以及向通意料的是，燕修文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这般说道。
“诶？”龙怜雪微微一怔。
而向通则瞪大眼睛地看着燕修文，“燕兄弟，此地不宜久留啊！这两个人肚子里揣着什么花花肠子我们也不清楚，怎么能随便地在这种敌友不明的人的地盘歇息呢？！”
燕修文听到向通的话后，乜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
“敌友不明？向通，我也没把你当做过朋友，我只是把你当成临时的合作者。”燕修文声音冰冷地讲道。
燕修文的话让向通愣住了，接着尴尬地笑了起来。自己一直在套近乎，合着自己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人家压根就没把自己当朋友啊……
燕修文再次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龙怜雪。
我因为急于跟着向通找到碧落珠，所以没注意到她没穿鞋子这一点吗……
诶呀诶呀，在我心中弥漫开来的这种……是什么情感？
愧疚？
是啊……这孩子……真的很像从前的自己。在这乱世之中，居然还能有人保持着这么纯洁的心。
我自己因为那个人……彻底改变了。然而说实话我并没有从幼稚蜕变成熟、从天真蜕变现实的喜悦，我只感到了惋惜，我惋惜自己失去了信任、失去了梦想、失去了追求的目标，我变得不愿与人敞开心扉交流，我变成了个内心空洞的行尸走肉，我变成了个抱持着虚无目标的说大话的人。
只要拔出刀，对准自己的心口，一刀刺下去，一切都能结束。但我做不到，因为我还有一个虚无的目标。
所以，我不想看到第二个自己。不想看到龙怜雪这样洁白的如同一张纸的孩子被尘世玷污。既然我有了龙怜雪这个新的‘目标’，我就要对她负起责任。我来保护她……就像是，当年……那个人保护我，照顾我，教导我一样……
只不过不同的是，那个人背叛了我，而我不会背叛她。不只是因为她是我的朋友，而是因为我不能让这个人变成第二个燕修文。
我愧疚。我愧对她，我愧对过去的自己。
如果我真的让自己变成了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那种让保护的孩子堕入污泥的人的话……我绝对会忍不住冲动，在除掉皇帝老儿之前，就匆匆地拔剑自杀。
想到这里，燕修文右手按住了右腰处红绳绑住的『黑缚鬼葫芦』，抬起左手对准了不远处的冷术。
“上穷碧落，潕炁腾腾，花香细，不贪半晌香，浮荷，古撒，芙蕖，止音，音已成尘，乐归于无，意逸于香，雅湮于土……”
他的口中叨念着没有任何套路可言的古怪咒文，同时他的手掌上隐隐浮现出上下排列的两个字——‘黑缚’，紫黑色的篆体文字，凭空出现在手掌前端。
“这个是……”
女子看着燕修文那古怪的术式，脸上的淡笑微微退去，有些好奇地看着燕修文手中的‘黑缚’两字。
没见过的法术呢……
也无所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他身上的杀气早就退去了，而且他也说过要留在这里了……他恐怕，是在为防止我们背叛他们，而在上保险吧……
女子如此想到。
燕修文面不改色地看着冷术，眼神一凌，“黑缚?莲乐印！疾！！”
就在燕修文的话音刚落之际，冷术的胸膛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五彩缤纷的巨大莲花图案，内侧盛放的莲花顺时针缓缓旋转着，在莲花的外周还围着一圈紧贴着莲花边的写满了古怪篆体文字的圆周法阵，逆时针旋转着。
这古怪的莲乐印犹如昙花一现般，浮现在冷术胸前近十秒之后便消失无踪。
而下一秒，一直面无表情的冷术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
“感觉到了吗？”燕修文平静地说道，“你的灵力被我封住了。而且我还将我的灵力留在了你体内一部分。若是你稍有任何的异常举动，我就可以让你的灵力紊乱失控。灵力失控暴走的话，后果你应该知道的，你可能会爆体而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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