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上吉是个好兆头，若妤心里当然满意，她出了殿，嘴里又念了两遍签文，觉得很是喜欢。
反正她都已经出来了，趁着中午无人，想看看路上沈釉青和她说过的菩提树，以及菩提树下风雅的石棋盘，虽不知道具体方向，慢悠悠的寻去，好在没找多久，就让她找见了。
树还没有太枝繁叶茂，不过清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带着午时的困意，和透过叶子缝隙打下来的光影，若妤当真觉得禅意十足。
又走进几步，看到菩提树粗壮树干旁倚着个女人。
看衣着有几分华贵，气质也典雅，大概三十岁左右，若妤心知她不是下人，脑海里没有印象。
她站的地方显眼，那妇人也看到了她，不再倚着，若妤不好转身就走，挺直了腰面带微笑，上前打招呼。
还没等她说话，妇人先开口了，
"这位是新少奶奶吧，奴婢姓杜，釉青喊我姨娘。"
"杜姨娘。"若妤道。
她想起这位她没怎么注意过的，原来是沈大老爷、沈釉青伯父的妾室。那个总跟在沈荼白身后的文静不爱说话的小姑娘沈棠茜就是这位姨娘所出。
"我最近身体不大好，总是睡不着，今日也不算太累，就出来走动走动。"杜姨娘的声音很好听，柔柔弱弱的，就连若妤听了心中都觉得令人怜爱。
杜姨娘唱曲一定很好听。若妤心里思量。她不知杜姨娘原本就是个江上弹琵琶唱曲子的，正是因为有一个好嗓子，鸣惊四座，沈家大老爷听后念念不忘，食无味居不安，花了重金又不怕闲话，娶来做妾，宠爱了好几年。
杜姨娘也是第一次好好打量若妤，听人说明明算是下嫁，周家光是陪嫁就抬来不知道多少东西，可见对这女儿也是很宝贝的。这么细看，果然是个讨喜的姑娘，蛾眉浓淡刚好，樱桃小嘴，眼睛又大又亮。
难怪还有多嘴多舌的下人说，沈釉青对这位很是在意啊。
"我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难得有空来这山野中，特意出来看看。我在院里也养了很多花草，若是少奶奶也有兴趣，到我院子里瞧，喜欢哪个我叫丫鬟移过去就是了。"
若妤对明显的示好，有些不好意思，嘴上谢过了。
两个人也没说几句话，若妤想再看看菩提树就找个借口回屋子里，斜眼竟然看到有一条小蛇吐着信子正在杜姨娘身后的树干上，蛇身前倾，蛇头差一个手指搭上了杜姨娘的肩。
她一惊，憋了口气，贝齿咬上舌尖，又看蛇身颜色不是很艳丽，蛇头也不是尖的，这才放心了一点。
虽然并不是什么毒蛇，不过若是咬了人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被毒到也被吓得不轻。
若妤想着腰间匕首，手摸上去，可又想到佛门清净的地方不应见血，便打消了念头。她轻手轻脚走上前，从石头上拾了一根小树枝，撅成两段，像用筷子一样迅速夹上蛇的七寸，手腕剧烈一抖，把蛇狠狠摔进远处草坪。
她这一套动作是极快的，莫说杜姨娘，就是那条小蛇还没反应过来呢。等她做完了，又退了几步，杜姨娘才啊的一声，脸朝着若妤甩过去的方向问
"那…那是什么？"
若妤想说是条虫子，再随便说些什么把话题跳过去，结果可能是因为有草垫着，小蛇并没被她摔晕，顺着墙根爬走了。
见是蛇，杜姨娘一阵颤栗，又啊的一声，本能躲到了若妤身后，抓住了若妤的袖子。
若妤没有办法，也啊了一声，装作慌张的样子，说道"竟然是蛇…它藏在树叶里，我见它向你爬，没想那么多，真是后怕…"
杜姨娘喘了一会，缓过神来，赶忙松开若妤的袖子，连连道谢。双手捂在胸前，胸部随着吐气上下起伏很是壮观，看的若妤有点羡慕了。
"谢谢少奶奶…等今晚回去，我必然要去拜访少奶奶，好好谢你才好…"
若妤赶忙摆手，刚想说些婉拒的话，只听见天空中轰隆一声，她抬起头向上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天。早上还是万里无云的，现在竟然阴云密布。
有一滴雨正好打在若妤鼻尖，她赶忙上前两步，进到树荫里面。
春雨说来便来，也就是几个呼吸间，地上就湿了，雨落在地面上打出急促鼓点，刷的一声成了雨幕。
菩提树的树荫不算大，勉强遮住两个人，若妤有着赏春雨润万物的心思，现在却不合时宜。天空中又隐隐响起闷雷，若妤感觉到杜姨娘娇弱的身躯往自己身边靠了靠，一阵香气也随之飘了过来。
"现在还在打雷，树下不是躲雨的好地方呀。"
她皱着眉回身看看杜姨娘。
"那怎么办，我没有带可以换的衣服，雨下这么大，只能等着丫鬟来找了。"
那也只能这样了，只盼着来找的人早些来，雷不要太快的过来便好，寺中的殿上多安有导雷的东西，也不是太危险。
若妤乖巧点点头，不再言语，望着雨幕出神。
两人沉默一会儿，杜姨娘突然开口"少奶奶，奴婢感激你帮我甩开那蛇，有一言，你就当笑话听着。"
见若妤看过来，才继续说道"咱们府里的王三小姐，和二少爷…"她吸了口气，又改口"和少爷青梅竹马，少爷对她是有情有义的，给她画过一张画像现在还在王三小姐屋里面挂着，旁人不会说这话，我今天就算不小心说了。"
若妤没接下话，也没表明自己听见了，嘴角上挑，把头低下去。
杜姨娘见她不说什么，也不再提。
远方又一声闷雷，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和杜姨娘这么近，若妤不太自在，不断的向来时的半月门张望，雨幕里总算出现了个人影。
那人影高高的，举着一把伞，手里还拿着一把伞，急匆匆的向这边走来。
若妤一眼就认出是沈釉青了。
沈釉青也一眼看到了若妤，当然也看到了她身边站着的杜姨娘。
等沈釉青走近了，若妤看到他因为走的匆忙，鞋尖都湿掉了。他像是刚从床上起来，头发很乱，眼神无神带有浓浓疲倦。
"阿妤过来。"他走到树下，喘息声很重。又把手里的伞递给若妤身后的杜姨娘，"姨娘拿着，快些回去吧。"
进屋子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么劳累了，若妤见沈釉青这样，有些担心，还没等询问，沈釉青对她说道，"走吧。"她就只好跟着沈釉青走，也没来得及说什么。
雨下的又急又大，路上已经有了积水，本来那把伞是给若妤带的，谁知道杜姨娘也在这里，只好两个人共用一把伞。
伞不大，若妤抬起头发现沈釉青把伞向着自己偏，右袖子淋上几块水迹。
"你不要向我这边偏呀，没关系的，你不要把衣服弄潮了。"她摇了摇沈釉青衣角。
沈釉青这时不再喘，听了她这话，不再用右手撑伞，换了离若妤远的左手撑伞，然后用右手揽着若妤的肩膀，放慢脚步。
在他把手搭上去的瞬间，若妤觉得肩膀一暖，脸腾一下红了起来，她没躲，脚步随着沈釉青缓了。
可能是错觉，若妤觉得雨声没那么嘈杂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压抑不住的心跳声。她觉得嗓子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一样，咽不下去口水，也说不出话来。
"放松。"
她听见沈釉青说，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沈釉青嘴角向上，一下子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和哥哥狩猎时，自己没抓住那只雪白毛色的狐狸。
可是她又怎么放松，身子更是绷紧了。想说点什么掩饰，谁知道第一个字吐出来音是走调的。
"你——来的这么快。"
"我想你是去求签了，过了好一会儿还不回来，就猜你顺路去看我和你说过的菩提树。果然在这里。"
若妤哦了一声，脸红蔓延到了耳根。
"求签求的可好？"沈釉青问。
"上吉。"
"那就好，今日雨下得大，怕是一时停不下来，今晚大概要在山上住下了。"
若妤在伞底看不见天气，不过听着雨滴敲打在伞面像大珠小珠落玉盘，心知就算明天雨停了，下山的路也不会好走。
到了厢房门口，看见清秋打着伞在门口张望，见到两个人面上一喜，把门推开。
和外面相比屋里暖烘烘的。清秋把两个人湿掉的鞋子放在干爽的地方，又把沈釉青湿了袖子的外衣也挂了起来。
没了鞋子，沈釉青和若妤只好坐在床上。
若妤想起沈釉青来接她时的脸色，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沈釉青半倚着，看着他只穿着白色里衣的小妻子托着腮，脸色红扑扑的问他话，伸手揉揉若妤的头发
"别人想看什么，就做给他看。舒服和不舒服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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