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母子夜话
“妈？”
秦渊回到家时已经很晚，客厅的灯都关了，只留下一盏小夜灯方便大家半夜喝水上厕所。
他以为大家都睡了，没想到秦母坐在沙发上。
“妈……你怎么坐沙发上不吭声？”
秦渊说着坐到秦母身旁，正想说什么时闻到药酒的味道，抬眼再看才发现他妈表情不太对。
“妈，出什么事了？你哪儿受伤了？”
说着连忙起来开了灯打量秦母。
上下一看没发现哪儿有问题，秦母还不说话，急得再次追问。
“药酒味这么重，伤哪儿了？什么时候伤的？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秦母一看他急了，心里更难受。
这儿子是个闷性子，好听话不会说，平时做事也不声不响，可心里比谁都在意家人。
这些年工资挺高，却不敢乱花，一半底薪用于家用，剩下一半底薪和奖金绩效会分成几份。
一部分给她存着定期当养老金，一部分给思婼存教育基金和嫁妆，一部分用于存在活期，随取随用，剩下一部分用于人情往来。
她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欣慰又心疼。
按理来说工资这么高应该过得非常潇洒，实际上根本不潇洒，反而兢兢业业，不敢玩有钱人的游戏，不敢花天酒地，没有兴趣爱好。
有时候想想都觉得她命好，有这么一个儿子。
可有时候想想又觉得家里所有压力压在她儿子身上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情。
从小就被灌输是家里唯一的指望，掏光了家底让她儿子上学。
早早懂事的孩子把什么都记在心里，在大学时不敢玩，不敢沾染不好的习惯，不敢花钱谈恋爱。
要不是因为跟同样家境不好的辛婼谈恋爱不花钱，估计连辛婼这个女朋友都不会谈。
后来家里出了事，一开始不想拖累辛婼，想着自己扛。
这些年为了扛着这个家默默安排着她跟思婼的将来。
为此对宋雨带着防备，不敢把钱交给宋雨管，不敢在房子上加宋雨的名字，对每个月的花销斤斤计较。
她知道她儿子做这些都是为了她跟思婼，努力赚钱也是为了她们将来有保障。
现在想想都错了，从她儿子为了保障她跟思婼的财产做出亏待宋雨的安排后就错了，不跟宋雨生孩子也错了，跟宋雨离婚更是错得离谱。
应该先顾着自己才对，跟宋雨好好过日子，生一个儿子，好好养，将来她老死了，思婼也嫁出去了，至少有老婆儿子在身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一个靠不住的老母和迟早会嫁出去的女儿。
秦母看了他好一会儿，眼中是满满的心疼和愧疚。
“电梯坏了，我下楼梯时滑了一跤扭到脚，我疼的都走不了，整个楼梯口只有我一个人，找个帮忙的人都看不到，我拿出手机想找人帮忙，一看思婼还小，什么都做不了，你又在上班回不来，好在小言老师在，带我去了一趟医院。”
秦母的声音很轻，像是诉说。
“我当时就在想我怎么就落到这地步，以前小雨在的时候我腿脚没这么差，也不用费劲儿走楼梯去买东西。”
“从医院回来后已经中午了，思婼还没吃饭，我要给思婼做饭，要干家务，要忙很多事儿，当时我就在想小雨在的时候，只要我腿脚不舒服，小雨连家务都不让我干，让我好好休息，哪里需要扭到脚回来还要做饭做家务。”
她的亲孙女知道她扭到脚，还是等着她做饭，等着她做家务。
思婼一直都这样，不喜欢干家务，也不需要干家务，因为家里有宋雨这个勤快的后妈，还有她这个奶奶，怎么也轮不到思婼干活。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今天她从医院回来，连休息时间都没有，要做饭，要干家务，而思婼依旧没有搭手的意思。
当时脑子里浮现宋雨在的时候她过的日子，扭到脚了别说让她做家务，饭菜都不需要她到餐桌前吃，直接端到她面前。
巨大的落差让她接受不了，觉得这日子过得糟透了。
当一切忙完了，她就坐在沙发上想，不停地想。
她不是没过过苦日子，以前她跟她男人在老家时，扭到脚不算事，照旧干活。
后来她男人病了，她的日子更苦了，只要腿没断都要干活。
可能是好日子过久了，也可能是这些年被伺候得太好，让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还有一种可能是对思婼的失望。
她男人，她儿子，她的两个儿媳妇，都不会这样对她，都会心疼她，她这辈子值了，可她儿子不值。
她儿子就这一个女儿，为了这个女儿不要宋雨，不让宋雨生孩子，落得个孤身一人的下场。
她一想到她儿子这把年纪了，拼了那么多年，付出那么多心血，却养出这么一个不懂心疼长辈的女儿就觉得她儿子完了。
养儿防老，等她老了，她儿子还是只有思婼这一个孩子，将来有个头疼脑热，有个不舒服，思婼都不一定会在身边照顾。
怎么会这样？
她儿子累死累活赚钱养家，怎么能落得个这般下场？
——
“儿子，妈这腿脚越来越不行了，也不知道能带思婼几年，你该想想娶个老婆回来。”
秦渊一下就沉默下来，话也不说了。
秦母看着他的反应，心里涌起一丝希望。
不拒绝就是有可能。
“我今天在医院遇到小雨，她看我到医院问我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本来想跟她聊聊的，她有事很快就走了，却在晚饭后还发消息跟我聊天，说医疗很发达，有问题一定要早点治……”
内科体检报告需要三天才出来，她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只是时不时会不舒服，有时胸口会疼，有时候手脚麻木、无力，手里的东西拿不住掉在地上。
有时候半夜睡觉会觉得呼吸困难，必须坐起来或站着才能缓解，要是一直平躺会无法呼吸。
这些症状并不会每天出现，她一开始没有注意。
今天去医院看脚伤，期间胸口发疼。
医生发现了，给她看了脚之后又问了她一些情况，然后让她去内科做个检查。
那时她听着医生的问话，回想自己的症状，那些被忽视的问题被想了起来，开始觉得有问题。
不过她不好说这些，没结论之前就是自己吓自己，总不能还吓宋雨。
宋雨没跟她聊多久，看她没事儿很快就说要去忙了，剩下的只能自己消化。
她自己消化不了，生病这种事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她男人死在病上，辛婼也死在病上，怕自己也死在病上。
然后她又担心她儿子。
越想越多，越想越想不开，都想到她儿子将来孤苦伶仃。
她现在不指望别的，就希望她儿子身边有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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