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晏子安第一次见到池小渔是在公司的年会上。

　　在晏子霖招呼池小渔前，晏子安就已经辨认出了她。

　　周围都是西装革履的男人与盛装打扮的女人，池小渔也穿着条挺成熟的黑色露背裙，踩一双细高跟，但发型很清爽，脸上薄施粉黛，吹弹可破的肌肤透着满满的青春颜色。不时有人上前和她说话，她似乎有些拘谨，只是笑，很少与人攀谈。

　　晏子霖唤了声“小渔姐”，又挥舞着胳臂招呼她。池小渔看到他后长舒一口气，连忙辞了身边人，蹬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扭过来。

　　池小渔见晏子霖小小年纪也穿了一身西装，赞道：“哎呦，挺帅的嘛！”晏子霖得意地笑笑，又指着身旁的晏子安说：“姐，这是我和你提过的，我的堂哥晏子安。”池小渔这才抬头打量面前的年轻人。

　　晏子安与她年龄相仿，身材修长，面容清俊，衣着与笑容都很得体，是典型的世家公子样貌。池小渔伸出手来，微笑道：“你好，我是池小渔。”她的右手中指上戴着枚戒指，银色的细丝，中间镶着一枚极小的暗红色宝石，样式朴素，但宝石的光泽却令人瞩目。晏子安将视线从戒指上移开，也伸过手去，微笑道：“你好。”

　　晏子霖拉着池小渔，挤眉弄眼、意味深长地说：“子安哥哥早就想见你了，我们去后面聊吧，这里人太多了。”说罢就拽着池小渔向外走。

　　晏子安觉得晏子霖的话不对劲，刚想澄清，却见池小渔被拽得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他连忙扶住她的肩，待她稳住身子后，又收回了手。

　　池小渔回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笑道：“谢谢。正好我也累了，想去后面坐坐，我们走吧。”晏子安见她神情爽朗大方，丝毫没有之前的拘谨忸怩，觉得再解释也是多余，便一同去了。

　　这里是吉州的一家高级会所，每年年末晏家的珠宝品牌“梵”都会在这里举办一场只面向集团高层及其亲属的宴会。池小渔是第一次来，并不熟识，便跟着两人来到了外面的一个隔间。

　　还没有落座，晏子安的手机就响了，他说了句“抱歉”，皱了眉去隔壁接电话。隔间内只剩晏子霖和池小渔两个人。

　　晏子霖说道：“姐，第一次见你穿成这个样子呢。”

　　“嗯哼？”池小渔扬了扬眉毛，等着晏子霖的下文。

　　晏子霖“嘿嘿”笑道：“挺漂亮的。”

　　池小渔“切”了一声，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但坐下时却满脸笑意。

　　晏子霖与池小渔坐在了同一张沙发上，偎着池小渔，小声说：“小渔姐，你觉得我这个哥哥怎么样？”

　　池小渔瞥了他一眼，只道：“挺好的呀。”

　　“嘿嘿。”晏子霖笑了两下，说道，“我也觉得他挺好的。他今年二十三，比你大两岁，现在在南川学医，不过之后也有可能回公司工作。长得是又高又帅你也看到了，而且性格也特别好，而且又聪明又懂事，我爸特别喜欢他，天天说他多好多好的，让我向他学习。”

　　池小渔揉着他的头发，笑吟吟地问：“你想说什么呀？”

　　“嗯……”晏子霖瞅着池小渔说，“他现在还是单身，小渔姐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池小渔继续笑着说：“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呀。”

　　晏子霖撇撇嘴道：“你的那些男朋友，没有一个我喜欢的……哎呦！”他话未说完，池小渔已经扬手赏了他一个爆栗。晏子霖嚎叫一声，见池小渔瞪着他，缩了缩脖子，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恰在此时，晏子安回来了，池小渔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刚刚对晏子霖的暴力举动，但也只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晏子霖并没有被池小渔浇灭热情，拉着晏子安坐在池小渔对面，小大人一样地给两人倒了水，一本正经地对晏子安说：“我的小渔姐，现在上大四，在吉州师范大学学教育学，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晏子霖把刚刚夸晏子安的台词又用在了池小渔身上。

　　晏子安已经猜到晏子霖是想撮合他和池小渔，一边暗叹晏子霖人小鬼大，一边在心中琢磨着要如何应对这个女孩。

　　“你觉得小渔姐怎么样？”晏子霖一脸期待地问他。

　　“额……挺好的。”虽然明知道晏子霖居心叵测，但晏子安还是没办法对人说出□□，更何况，池小渔也确实没有什么可让人印象不好的地方。只是晏子霖的提问方式太直接，真让人感到尴尬。他看着池小渔，池小渔也正笑盈盈地打量着他，晏子安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视线。

　　看到晏子安为难的表情后，池小渔微笑着，假装随意地说道：“我一直听晏子霖和晏伯伯说起你，早就想认识你了。我男朋友就是医生，不过不是临床，哪天也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晏子安心中一动，嘴角带了一丝笑意，以看热闹的心情看向晏子霖。晏子霖气鼓鼓的，却并没有看他。他顺着晏子霖的目光，看到了同样一脸坏笑的池小渔。两人目光对视，忍不住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他俩顺着话题聊了下去。

　　“你真的想当医生呀？”池小渔胳臂支在桌子上，身子凑近了些，好奇地问，“我看晏伯伯挺看重你的呀，难道就没想过进入你们家的公司？”

　　晏子安微笑了一下，温声说：“我好像对商场的事没什么兴趣，也不喜欢应酬什么的，当医生挺好的。”

　　池小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边应道：“是挺好的。”

　　她曾经听自己的母亲说过，这个晏子安是晏子霖的叔叔晏平的私生子，是晏平十几岁时和一个舞女生下的孩子。晏老爷子不认这个儿媳妇，只把孙子接回家了，晏平貌似不太喜欢这个儿子。虽然晏子霖的爸爸，晏氏集团现在的实际掌权者晏川平日对这个侄子多有称赞，但谁又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呢。晏子安如果打算离开晏家，自立门户，倒也可以理解。

　　聊了一阵，晏子安却是对池小渔印象更好了些。他往日回到晏家，接触的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即便是同龄人，也都是整日在灯红酒绿中摸爬滚打的公子哥大小姐。像池小渔这样，有相似的校园背景，能聊聊学业、聊聊实习与找工作、聊聊平凡生活的人太少。更何况池小渔是个很好的交流者，体贴又有趣，从不会冷场，晏子安觉得和池小渔在一起说话很放松。

　　“快七点了，我们该走了。”晏子安看了表道。

　　池小渔笑嘻嘻地说：“你不是不喜欢去应酬吗？”

　　晏子安认真地说：“但是今天是你爸爸升迁的日子，你肯定要去呀。”

　　池小渔的父亲池仲是“梵”在北沙市分公司的负责人，晏川的得力下属。最近，池仲升职成为了集团的副总，在今天的年会上安排了他的就职演讲和庆贺宴会。

　　池小渔小时候晏川便见过她，也一直听说她聪明又懂事，后来池小渔来到吉州上大学，学的又是师范专业，晏川便请她空闲时间来给晏子霖做家教，兼职陪玩。晏川热情、性子好，池小渔也不客套，直把晏子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这一来往就是三年多了。

　　要去宴会厅，需要在走廊里弯弯曲曲地绕很久，还有很多台阶，池小渔来时就走得费力，便提议从室外的小院子直接穿过去。

　　这院子是个小花园，栽了很多树，不过如今满院子都是光秃秃的枝桠，只剩松树还在夜色下显现出一团团黯淡的绿色，很是萧索。前些天下了雪，如今已经化了大半，唯有整日都被笼罩在阴影下的石台上才有些残存的积雪。但到底也还是隆冬。

　　“你不冷吗？”晏子安惊讶地问。

　　“还……好？”池小渔试探性地回答，“应该也不太远吧？”她第一个开门向外走去，因身上还带着室内的暖气，倒真的没有那么冷。晏子安与晏子霖跟着走了出去。

　　走了两步，晏子霖叹口气道：“哥哥，一般这个时候，男士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外套给女士穿？”

　　晏子安脸一红，忙道“抱歉”，便要解扣子脱衣服，池小渔见他窘迫，连连摆手道：“不用啦，咱们赶快走吧，马上就到了！”她脚下加快了步伐，走得有些费力，却没想到宴会厅比想象中远，走了许久都没到，池小渔已经觉得冷了，更迈大了步子。

　　“哎呦！”她突然脚下一歪，身子一扭，整个人歪坐在了雪地上。

　　晏子安与晏子霖吓了一跳，忙凑上去。近处都是雪，晏子安只好蹲下身，抱起池小渔，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伸手去按池小渔的脚踝。

　　池小渔和他离得很近，脸颊上能感到寒冬中他呵出的温暖的气息，她扭过头，两人的鼻间险些擦到一起。池小渔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在晏子安身上转，晏子安被她看得心里乱乱的，赶快别过头。

　　“疼吗？”

　　“额……没什么感觉好像……嘶！这里疼！”池小渔吃痛叫道。

　　晏子安又扭了扭，松了口气说：“只是崴了脚而已。幸好你体重轻，换了其他人这么大动静可能就伤到骨头了。”听到这话，池小渔虽然脚上疼着，却还是忍不住窃笑，没想到晏子安又认真地说，“不过这么轻也不好，营养不够，骨质疏松，遇到强撞击更容易骨折，所以以后还是适当增点重吧。”

　　池小渔愣愣地点了头，倒是一旁的晏子霖忍不住扶额。

　　晏子安又看了看周围，稍远的地方有个小亭子，他犹豫一下，说了声“冒犯了”，有些笨拙地抱着池小渔站起来，走到亭子处，把她放在了座椅上。晏子安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池小渔披上，说：“稍等一下，我帮你拿大衣过来，咱们再慢慢走。”

　　晏子霖看着晏子安的远去的背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我以为他会把你抱到宴会厅呢，没想到就扔在了这儿！还说什么慢慢走？一点都不会讨女孩欢心，真是让人不省心！”

　　池小渔看着晏子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一个公主抱的样子，淡淡地说：“他挺好的，要是抱了才唐突。”顿了顿又说，“我也支持你让自己的哥哥寻找幸福。不过……”她扭头严肃地盯着晏子霖，直把晏子霖看得心里发毛，就要低头认些不知名的错。

　　突然，她抬手在他额头上狠狠地弹了一下，嬉笑道：“我的男朋友要你喜欢干什么？我喜欢就够了，你不喜欢才对！别把你哥哥的幸福寄托在我身上啦，赶快给他找个单身的姐姐去！”

　　晏子霖“哼”了一声，别过头不说话。过了一会，池小渔有些讨好地拉过他的手，摸了摸问：“你冷不冷呀？”

　　晏子霖小声道：“还好。”

　　池小渔看他不过只穿着一件衬衫和一件西服外套，恐怕也冻得够呛，便提议：“不然你先回去？”

　　“那怎么行！”晏子霖很认真地反驳，“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呢？”

　　池小渔“噗嗤”一下子笑了，揉了揉晏子霖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的脸蛋，觉得小家伙怎么看都很可爱。

　　晏子安回来后，给池小渔披上衣服，和晏子霖一起搀扶着她走，池小渔也不想再麻烦他们，便让他们扶她到最近的大堂，打发两人离开了。

　　池小渔一个人坐在大堂等待时，忽然一个年长的男人走到了她身边。池小渔似乎并不惊讶。那人蹲下身，用手捏着她的脚踝，不知在做什么，嘴上问：“你是看上那个晏家的公子哥了？”

　　“没有呀。”池小渔有些诧异。

　　“难道不是又用这种装可怜的小伎俩勾搭人家男孩子？”

　　“潘叔，”池小渔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对女人有什么误解，我不是在装模作样，我是真的不会穿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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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仲心疼女儿，简短地讲过话后就向众人告辞，同妻子一起带着池小渔回今晚暂住的酒店了。

　　这之后，池小渔和父母回北沙市过年，再开春回吉州时，晏子安已经回到南川的学校了。两个人再没有联系。虽然晏子霖趁着池小渔和男友分手的间隙又不断地向她推销晏子安，但池小渔再没有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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