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乱五三

　　顾纯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他寻程嬷嬷来教导胧珍礼仪，本就是公私参半。

　　于公嘛自然是希望胧珍在百花宴上言行得体，莫要让那些六安贵女们瞧不上，平白给谢茗烟看了笑话。

　　于私嘛他也希望胧珍能受些夹磨，好解一解厨房里那一掌之气。

　　虽然胧珍后来也为这件事道过歉，但顾纯一想到她没来由地把自己一掌推开，便恨得牙痒痒。

　　此番见程嬷嬷手法虽刁钻了些，但并没有刻意为难的意思，心中一颗大石便落了地，好整以暇道：“这法子倒是不错～”

　　胧珍摔了几个时辰的瓷碟瓷碗，早已听怕了那‘哗啦’之声，要不是顾纯临走时嘱咐过，自己颜面系于她一身，只怕早就撂挑子不干，没想到回来后他竟站在一旁幸灾乐祸？

　　不由便沉下了脸...

　　岳胧珍是江湖女子，并非大家闺秀，做得到‘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却做不到‘花随玉指添□□，鸟逐金针长羽毛’。

　　她答应陪谢茗烟去百花宴，本以为与陪顾纯去听小曲儿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地点从戏院变成了宫廷，主客从顾纯变成了谢茗烟，至于那些旁人，是喝彩的戏迷，还是六安的贵女，对胧珍而言并没有太大区别。

　　她要做的只是跟好顾纯，莫让他离了自己的视线，方能万事大吉。

　　哪曾想到百花宴上竟有这么多名堂，简直一丝一毫都与自己格格不入。

　　****

　　顾纯见胧珍一脸愤恨，大为快意，伸手替她正了正衣领，接着又探入脖颈间，正想看看是不是如程嬷嬷所说——‘僵的厉害’，就见胧珍眼角一抽，脑袋上顶着的瓷盘瞬间落了下来...

　　说是迟，那时快，只见胧珍脚尖一点，将要落地的瓷盘又给她生生踢了回来。

　　顾纯不由眯起眼道：“你既有这个身手，怎还平白砸坏本公子这些家当？”

　　胧珍尚未应声，便被程嬷嬷抢了白。

　　她清了清嗓子道：“回公子的话，起初这瓷碗瓷碟快落地时，这丫鬟确实都能自己接住。但老身是来教礼仪的，不是教杂耍，若回回都这么接了，那几时才能长记性？所以老身让她别接。”

　　顾纯闻言呆了呆，没想到这程姓嬷嬷竟如此刻板，心中顿时没了好感，接着又听胧珍道：“这个实在是不能再摔了，再摔下去王厨子就该骂娘了。”

　　“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不如先想想自己。”顾纯话是这么说，手却仍在胧珍脖颈间流连...

　　他的这些个小动作，在相府的下人眼里早已见怪不怪，但落到程嬷嬷眼里，就成了放浪形骸、于理不符，是以恭敬都少了几分。

　　****

　　程嬷嬷是顾纯花重金从宫里请出来的，两人并不相熟，若不是捎话的人指名道姓说是宰相胞弟，她只怕早一推了之了。

　　从前每到选秀时节，程嬷嬷这样的礼教司仪都供不应求，她也不是没去其他人府上教授过，就算遇见正儿八经的夫妻，人家也知道在外人面前应该避嫌，哪会这般随意轻狎？

　　虽说程嬷嬷是个深宫嬷嬷，几十年都与礼仪打交道，但并非对宫外的事一无所知。

　　有些膏粱纨袴喜欢在家中蓄妾狎玩，她还是略有耳闻的，只是万没想到竟让自己亲眼撞见了个，而且还是为人端方的宰相之弟！

　　心中难免生出嫌隙，但碍于收了人的钱财，不好当场发作，只得对顾纯不咸不淡道：“顾公子，今天的课业还未结束，你看...”

　　顾纯闻言立马应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完便携着季禾溜达了出去。

　　程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心道，这丫头手脚虽笨了些，但好歹是个虚心好学的，若这轻浮公子在，时不时的撩拨撩拨，一会两人眉来眼去起来，那我还教不教了？

　　他还是走了好。

　　程嬷嬷正这么想着，忽听一阵‘叮铃哐啷’之声，扭头一看，只见顾纯指挥着下人把桌椅板凳全搬了出来，甚至连贵妃榻都没放过...

　　不由眼前一暗！

　　****

　　原来不只是程嬷嬷单方面的瞧不上顾纯，顾纯这厢也觉得这礼教司仪太过教条刻板，心下已十分不喜。

　　但好歹是托关系找来的人，才一天就把人家辞了，实在是说不过去，少不得要跑出来添个堵...

　　顾纯在后院摆好阵仗，然后又命下人端来果盘瓜子，最后侧卧到贵妃榻上，一脸惬意地对胧珍道：“跟着程嬷嬷好好学，若有不懂的就及时请教，想必嬷嬷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胧珍依言朝他福了福，而程嬷嬷脸上连最后一丝笑也挂不住了...

　　这顾公子到底想干嘛？

　　以为自己在戏台子下面看戏吗？

　　程嬷嬷心中愤慨万分，但碍于顾纯在不远处躺着，又不能把这愤恨转嫁到胧珍身上，可谓教得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顾纯一旁吃吃喝喝也就罢了，时不时的还要插两句嘴。

　　一会儿是嫌表情太严肃了，一会儿又是嫌手抬的不够高，到最后直接嚷嚷——‘胧珍，你这样不行啊～本公子穿条裙子都比你强！’

　　程嬷嬷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第二日顾纯竟真的找了条马面裙来...

　　然后套到季禾身上，把他也驱了上去，场面一下变得十分好看。

　　季禾是个男的不说，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厮，对宫廷礼仪可谓一窍不通，如今被驱着赶鸭子上架，所有动作都只能依葫芦画瓢。

　　程嬷嬷是教也不是，不教也不是。

　　你说教吧，这明显就是顾公子有意捣乱；不教吧，又有些拉不下脸。

　　是以她每回替胧珍调整完动作，就会扭头来说一说季禾，然后顾纯便当仁不让的把胧珍招过去喂瓜果小食。

　　于是程嬷嬷无数次的扭过头来，都发现两人在不远处已吃做一团...

　　终于在第三天，她毅然决然地托人向顾纯请了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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