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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襄四十


  胧珍正在纳闷,她这人在魂不在的模样,若是摆在寻常,顾纯定要好好揶揄一番才算解气,现在怎的如此轻易就放过了?

  结果还没走到院子门口,顾纯一头就栽了下来。

  胧珍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伸手到他额间探了探,还没摸出个究竟就被顾纯一把捉住,“别摸了,本公子这是累的。”

  “累?”胧珍有些不解,虽说现已四更,但昨天顾纯可是睡足了的,怎会累成这样,就见顾纯有气无力的敲了敲脑袋,“本公子今天既劳力又劳心,现在连眼都睁不开,快扶我进去。”

  ****

  胧珍依言把他扶进院子,正好惊动了在掺瞌睡的季禾。

  季禾揉了揉眼,见顾纯这般模样顿时清醒过来,“公子这是怎么了?”

  “...累的。”胧珍又把顾纯的话重复了一遍。

  季禾不信作势要探手上来,谁知刚伸到一半就被顾纯一掌打掉。

  “去去去,你都挪屋了,还赖我这干嘛?滚回你自己房里去。”

  季禾闻言一阵磨蹭,就听胧珍道:“他本就睡你侧屋,你要他回哪去?”

  一脸要死不活的顾纯倏然睁开眼睛,弯起那月牙眼道:“侧间现在给你,季禾搬别处去了。”

  胧珍一脸探寻的望向季禾,谁知他点头如捣蒜。

  “公子为了避嫌,要我搬到西侧去。我顺便把岳姑娘的东西给搬了过来。”

  胧珍闻言一怵,暗道,莫非小公子那些话并非说着玩的,还真打算要我到床|笫|间伺候...

  顾纯见她既不应声,也无动作,面色陡然一沉,直拉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上,“刚才你还说把我放在这儿的,怎的翻脸就不认人了?”

  季禾见两人间气氛为妙,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他这一走,胧珍立时变得孤立无援,顾纯又死揪着她不放...好半天才挤出个笑来,哼哈道:“怎么会呢...”

  胧珍此言一出,顿觉自己像极了那口是心非的负心汉子,忙抬手擦了擦额上溢出的汗珠。

  顾纯满意的点点头,接着一拍身旁的床榻道:“上来。”

  胧珍:......

  我把我之前说的话都收回来,不知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胧珍心中虽百般不愿,但话却是覆水难收,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脱鞋爬了上去。

  她合衣躺在顾纯身侧,宛如挺尸般一动不动。

  顾纯却欢欢喜喜的扣住她的手,凑过身在她面上啄了啄,接下来...便没了动作。

  好半天胧珍才敢侧过头来,发现顾纯呼吸均匀,已然是睡着了。

  不禁长吁了口气,掀起被子想要起身,手却被顾纯扣得死紧,怎么抽也抽不出来,最后只得作罢。

  胧珍睁开眼,死死盯住房梁,心中纷杂一片,只希望这夜能快点过去。

  ****

  翌日,街头巷尾都在热议,说罢朝多日的辅国公终于上朝了。

  只是这位辅国公大人上朝举的并非笏板,而是鱼符!

  他面见天子,举符便哭,称其子罪孽深重,自己无颜为帅,愿将鱼符归还,自请告老还乡!

  华越一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各地的酒楼茶肆都议论纷纷,六安城里月阳楼上自也不例外。

  这月阳楼与聚德庄隔街相望,楼上吃酒楼下喝茶,两个白面书生此时正在茶肆里谈论此事。

  甲道:兄台可知,辅国公此次告老还乡其实另有隐情——他家独子在狱中暴卒!冯老将军戎马一生竟落得个后继无人的下场,当真可怜。只不依本朝律例,若无继承人者,百年后一身爵禄都要归还。不如主动交出,还能落个好名声!

  乙道:怎的不在兄弟间过继个来?辅国公爵位高权重,如此白白弃了他竟舍得?

  甲道:这有什么舍不舍得?老将军率兵时华越局势动荡,一家子均已丧疆场,何来的族兄族弟。

  乙听后连连喟叹。

  甲又道:不过老爷子那不成器的儿子死了也好,如此一来屠戎集之事便成了死无对证,朝中关于此事本就众说纷纭,还有说是屠戎刻意为之...总之,屠戎这次是吃了哑巴亏,折腾这么久说法说法没讨到、人人也没要着,据说如今连兵都退了。

  乙道:当真!当初听说屠戎大军压境,我连细软都收拾好了,正准备逃呢!

  说完又觉得有些失言,忙左右看了看,就见一人披着斗篷,缓步而来...

  那人用斗篷把自己从头裹到尾,样子看起来极为怪异。

  街上行人如织,忍不住都回头多看他几眼,‘斗篷’连忙加快了脚步,闪身进入了聚德居中。

  他报了号,被小二引入雅间。

  这雅间设置的极为隐蔽,房门的颜色与四周墙壁几乎融为一体,若不是熟悉此间之人,恐怕连入口都找不着。

  ‘斗篷’极为熟悉的推开雅间大门,接着揭开斗篷,露出一张稍显憔悴的脸来。

  正是那坊间传闻、暴卒狱中的冯承!

  ****

  原来那日朝会上,谈、江二人本已剑拔弩张,谁知多日不上朝的冯璋竟半路杀了出来。

  也不知何人授意,这冯璋明显是有备而来,他手上持的并非笏板,而是鱼符!

  冯璋一见元光帝便抱头痛哭,一口一个‘老臣知罪’、‘养出如此不孝子,无颜为帅’。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元光帝连谈、江两人的争执也懒得管,一个箭步冲下来,三步并作两步便来的冯璋面前,一把将他扶将起来。

  元光见到那鱼符,眼中金光直冒,恨不得立马夺过来,但满朝文武在侧,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于是,任冯璋如何呈递元光就是不接,口中还要喟叹,‘我华越可以没有天子,但怎能没有将军?’

  他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俯身叩拜,山呼——‘吾皇圣明’!

  元光见样子做的差不多了,立马向顾弘递了个眼色。

  顾弘举笏出列,踱到冯璋身侧道:“依臣之见,冯将军持鱼符调度军队,保卫国家、平息战乱,本就是带天子行事;如今我华越四海升平,将军又年事已高,将鱼符归还于圣上并无不妥。只是...”他话锋陡然一转,“鱼符是鱼符,将军之子是将军之子,切不可混为一谈。”

  冯璋闻言连连称是,对于其子的罪责也愿伏法,正在这时一个正五品的掌狱典使慌慌张张来报——辅国公之子冯承暴卒狱中!

  这下冯璋跪都跪不住了,直接倒在地上哭成个泪人。

  元光为安抚他,特封其为平襄王,封地平襄,食邑万户,世袭之。

  与此同时,冯承被人用一轻乘小轿接出来,悄悄送回了辅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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