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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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时前,1号陵寝。
  砰!
  一声重物坠地的响声后,地下空间的边缘出现了一个狭窄的,不规则的隧道洞口。紧接着,布料和地面砂石摩擦的沙沙声由远而近地传来,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人从里面膝行着爬了出来。
  他进入了这处宽广的地下空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此人赫然是带队前往陵寝的那个军情九处的非凡者队长,他全身上下都湿淋淋的,头发一绺一绺地粘在额头上,仿佛刚从水里爬上来,肩膀上表明军衔的肩章也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遗失。
  同时,他的膝盖处的布料破了一个大洞,露出被粗糙的地面磨破、鲜血淋漓的皮肤。而中序列非凡者强大的身体自愈能力似乎受到了什么制约,他身上的伤口时而以极快的速度愈合,时而又突然放缓速度,甚至让已经结好的血痂重新裂开流血,始终保持在一个不好不坏的状态。
  艰难地钻出了那个狭窄的隧道之后,他胡乱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抹干净了脸上的血迹。
  这位军官勉强地在黑暗的环境中扶着墙站立了起来,他看上去有些紧张,于是又一次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尽管再怎么整理看上去都已经很狼狈了。
  随后,他伸手进怀里,摸索那个能够回应他的愿望的奇特瓶子。
  他的指尖摸到了怀里的瓶子,却先一步感受到了那黏腻冰冷的、不属于玻璃瓶的质感。
  周围一片漆黑,但军官就好像没有察觉到这件物品的异常一样,直接伸手将这件东西取了出来。
  在他的夜视能力之中,这件物品早就已经不再是最开始人畜无害、小商店里随处可见的许愿玻璃瓶的样子——玻璃瓶中居然盛满了可疑的红色液体,尽管瓶口的软木塞还好好地塞着,但这个小小的塞子似乎也早就被泡透,就算不去摇晃它,那些粘稠的、暗红色的东西还是不断地从瓶子的缝隙渗出,仿佛无穷无尽般向外满溢着。
  这件封印物一副已经“吃饱了”的样子,用来许愿的那张细长的纸条已经完全淹没在这瓶骇人的红色液体里。愿望需要写在纸上,而现在看来,就好像是求助的机会已经用完了似的。
  然而军官却仿佛根本不在乎到底还有没有纸条能给自己书写,他握紧这个不断流淌着黏腻的红色液体的瓶子,低声说道:
  “亮光。”
  这周围一片漆黑,他需要光芒来指引接下来前进的方向。
  当然,他是中序列强者,再加上魔药本身对身体的强化,即便是在完全无光的地方,他也能把周围的障碍看得清清楚楚。但眼下这里似乎有些不一样,这里深处地下,没有一丝光源的同时,居然四处都是浓郁得仿佛无法化开的黑暗。
  在这个地方,他就像是失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通过仔细倾听、摸索周围的墙壁、以及感受这里的空气的温度和湿度的方法确认自己来到了一个宽敞干燥的空间。
  过了好一会儿,亮光也没有出现。
  “已经没有筹码了吗?”他下意识地把头转向了这个方向,语气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虽然看不见,但他清楚地感觉到那个玻璃瓶里的液体正慢慢地溢出,流淌到自己的虎口,然后顺着手背和指缝往下,在最低端滴落下去,让地面上多出一滴可能是血的东西。
  这东西被自己手心的温度弄得温热,在这样寂静紧张的环境里,军官能够通过握紧这件东西来反向感知到自己的脉搏,就好像自己手里抓着的是一个还有着余温的心脏碎片。
  既然这件东西已经不能再满足自己的需要,军官便随手将这个瓶子丢在了地上。
  他靠近四周的墙壁,小心翼翼地摸着墙壁前进。
  这里似乎没有任何危险,而且相当宽敞,地面平整,地面也相对完整。走着走着。他摸到了墙壁上有一个凸起的位置,似乎是墙上烛台,但他身上已经没有火种。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计算,一、二、三……数到第十三个烛台的时候,他突然一脚踏空,险些直接掉下去!
  这样绝对黑暗的环境里居然存在着一个大洞!
  前面垮塌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摸索另一边的墙壁,这边同样有着烛台,而在数到第十五个的时候,他再一次走到了大洞的边缘。就在他思考的时候,灵性直觉忽然勾勒出一幅画面:
  这里原本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被装饰得如同皇宫一般。漆黑坚固的墙壁上雕刻着复杂神秘且没有一块重复区域的花纹,长长的桌子摆在两边,各种精致的摆设整齐且保持着一定的数量差距摆放在两边的长桌上,地面上铺着绣着金线的猩红长绒地毯,直直地通向最前方。
  最前方是一个三层的高台,高台的正中央摆放着一把宛如整块黑铁铸成的巨大座椅。
  猩红的地毯延伸到高台的前方,像是加冕之路。
  一个漆黑的,看不清面容的阴影就坐在那王座上,一呼一吸之间,墙壁上的火光也时明时灭。

  目睹着庄严肃穆的一幕,军官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突然,灵性直觉勾勒出的画面剧烈地震动起来,就好像有人正在袭击这处地下建筑。
  长桌上的物件纷纷摇晃着掉落在地,上方的东西也掉落下来。紧接着巨大的雷神在脑海中炸开,雷光一层层地击穿了坚固的陵寝,最后一道宛如树干粗细的雷霆直接轰击在了王座上,将地面轰出巨大的空洞,王座上威严的人影,乃至整个王座和高台,全部坠入了空洞之中!
  不!
  他在心中大喊,脚下不自觉向前一步,猝然之间便坠落了下去。
  ……
  “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坏消息吧巴兰卡,让我看看现在的情况还能怎么坏?”
  “哦,那确实没有比现在耕坏的事情了。”
  说话的人稍微停顿了一下:“最坏的消息就像你想的那样,南大陆的整个板块几乎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拜朗那边的情况无法观测,但可以确定的是南大陆南方的大片土地被直接打碎了,拜朗帝国的领土正在分崩离析,成为靠近陆地的群岛。”
  “神说海水已经呈现黑色,被污染了,好消息就是不会蔓延扩散到我们这边。”
  “直接地震波就在拜朗遭到袭击的同时传递到了我们这里,九成以上的房屋垮塌,只有首都这边情况好些,神刚好在另一座城市考察,也顺利地保住了那里的大部分人,剩下的……伤亡统计还没出来,保守估计,突如其来的地震带来的不适和房屋的坍塌,是足以让序列7的狼人受伤的。”
  “所以,普通民众的损伤可想而知。”
  “来不及逃走的话确实会被砸伤,不过我们的救助是立刻开展的,你看我都没来得及换衣服。”
  “辛苦你了,汇报完了我跟你换班。”
  “好说,也就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囚犯’途径还是有点用的。”
  “医疗条件差导致伤员暂时无法有效救助是硬伤,我已经紧急批准了所有医疗资源都可以使用,回头把仓库里的‘大地’途径封印物拿出来用。虽说重建不难,但居民已经够苦的了。”
  “嗯这个是已经意料之中的事情了——麦哈姆斯?是你吧,你怎么路过都不说一声,有没有空统计一下高地偏远地区的伤亡人数?有空是吧,那这活儿就交给你了,两小时之内搞出来,顺便去做做救助。人手不足的话你可以直接将当地的死者作为活尸调用,高地也有着自己的死亡文化,我相信绝大部分人不会拒绝死去的人们的帮助的。”
  “……”
  “哦对,你是沉默门徒,那我不怪你了,你去干活吧。”
  “还有就是重建的事情,有一说一今年的事情也太多了,最后还有两三天就是新年了,真不能给大伙好好过几天安稳日子吗?”
  “我们的世界就是这样的,那家伙把整个岛屿举起来当武器的时候,我居然一点都不意外。”
  “听说拜朗在被毁灭之前,仪式已经完成了。”
  “嗯……我也不好判断死了和活着哪个更好,但目前我们的人民还都不是那么想死,那我们就绞尽脑汁也要把这个地方维持下去。巴兰卡,你羡慕吗?”
  一阵有些长久的沉默。
  “我不羡慕,但居民里有一些开始羡慕了,虽然我们封锁消息,可还是有些教派和学派成员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把拜朗的事情说出去,安稳无痛地死去,听上去确实不错。”
  叹气声。
  “还是因为这段时间的天灾太多了,最出色的心理医生或许看到这种情况也会不知如何是好吧?——好了,不说这些丧气的,我们的非凡能力合适,现在加紧时间搞重建比较好。”
  “就好比本来好不容易种地种到了温饱,也有了刚盖好的房子可以住,结果突然天灾袭来,地震海啸让储存好的粮食全报废了,花钱盖起来的房子还没住几天就塌了,那肯定是个人都要绝望。但如果这个时候国家把房子修好,把粮食重新准备起来,那人们说不定看到盼头,就又有点勇气了。”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是接连的打击谁都受不了,更何况,你有把握那两个神不会打高兴了把我们这儿也扔出去砸什么东西吗?”
  “那确实不能保证。”
  “说实在的,我本来对神灵的力量没什么概念,但是今年是越来越有概念了。或许,预言里大年的结束,末日的到来也只是一个瞬间。我们什么都来不及做,世界就已经不复存在。”
  “什么时候这么悲观了?我记得你以前也不是虚无主义或者存在主义的受众,你只相信自己的巫术和力量。”
  “最近就比较悲观。”
  “哈,你没注意到在紧急救援里莎伦和马里奇的表现相当出色吗?他们负责的小镇目前是为数不多能联系上并且还保持了一定秩序的,听说蕾妮特也终于愿意干点事情了。”
  “蕾妮特殿下……祂不是根本没有被分配负责地区吗?”

  “祂去给自己的学生帮忙了。怎么样,我就说只要做好莎伦的思想工作,蕾妮特肯定也会有所表示的,我们学派里主要靠师徒联系传承,蕾妮特只能捏着鼻子帮忙。”
  “听起来不错。”
  “你现在这是活干少了导致的。去,换班了。”
  “嗯。”
  ……
  军官一直下坠,忽然,他落到了地上。
  在惊讶于自己居然没有摔死的同时,他赶紧起身。刹那间,他看到自己的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黑色人影,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前方以及上方,跟这个人影比起来,自己就好像只有一根手指这么大。
  黑色的阴影从四面八方靠近了他,他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陛下……”
  军官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看到了什么,意识到了自己的面前的存在的身份,他的身体颤抖不已,不知道是因为直面神灵而战栗,还是因为内心的虔诚而激动到发抖,亦或者是别的原因。
  他跪下后,眼前的黑影似乎才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一个宏大淡漠的视线从遥远的高处落下,落在他弯着的脊背上。神灵的视线像是真实地带有重量那样让他不敢起身,他不敢再直视神灵,只能在途径自上而下的压迫感和极端的服从中更深地低下头,让额头和冰冷的地面相贴。
  “尊敬的,伟大的皇帝,伟大的乔治三世皇帝陛下!”
  他低着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骨气全部勇气喊出这个尊称之后,对面高大的黑色人影扭曲了一下。
  他毫无察觉,额头紧贴冰冷的石板,继续大声喊道:
  “我们的国家已经被教会控制,教会拥有了一切的解释权和话语权,他们越过国家、议会,以及您的意愿,直接将在之前的战争中让鲁恩遭受大量损失的大地母神教会引入,并且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维护与伦堡诸国的关系,维持教会的绝对权威,并且竭尽所能地削减您和王权的存在!”
  “尊敬的皇帝陛下,我们的国家成为了教会的财产,您的臣民成为了雷霆与真理之神的信徒;人们不再敬畏律法,而是将教会的圣典和戒律当做唯一的准则!”
  “这一切都是从您被雷霆与真理之神限制开始——您并未死去,是正统的皇帝,却被囚禁在陵寝之中,雷霆教会大量清除了贵族和皇室成员,如今已经……”
  他还没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完,就听到神灵冷漠且沉重地哼了一声,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这或许是愤怒,或许是不耐烦,他无从判断神灵的想法,一个从来都没有进入过皇宫、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乔治三世的命令的普通中序列非凡者也不敢揣测皇帝的心思。
  “朕会离开这里,会夺回国家。”
  “离开这里,需要你作为钥匙。”
  TBC
  ——————
  军官沉默许久,最后重重地叩首:
  “遵循皇帝陛下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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