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帘半卷(二)
“好看。”
这样永远不会对我说的话,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我就坐在那里,带着一身倦怠。
真的好累好累。
不知他做了什么,惹的许常侍一声轻呼,随后他唤了我,“江玉熙,来服侍许常侍更衣。”
我缓缓做起身,只见许常侍婉言道,“殿下,姐姐是王妃,这样做恐怕不妥。”
“王妃?”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悦,他看向我,“还不快过来?”
胃里又开始异常疼痛,犹如有人将其生生剜去一般,一时之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好疼……
有冷汗洇湿发梢,我面色无虞似站起,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殿下,妾身子有些不便……”
空中一声嗤笑,叫我一瞬冻结了百骇。
也对,我苦笑,他怎么会信我?
“那就在这跪着…”他有些讥讽,“王妃若三天两日身子不爽利,怕也是难堪重任。”
撕裂的疼痛翻腾,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费力弯下膝盖,冰凉的地贴着,叫人不禁发抖,外头秋风扫落叶,传来晒晒的声音。
眼前模糊不清,可我知道我的意识还未消散,朦朦胧胧之际,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抱着她上了床榻。
好冷……
我试图抱紧我自己,但是这冷是刺骨的,一道道刮裂开我的身体,声音时断时续,杂乱的气息。
我想哭,很想。
有一刻,我甚至想到了死。
江玉熙,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你还是喜欢他的吧,不然也不会这样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喜欢他?
我还是没哭。
后来我什么也不想了,也没力气想了。
我仿佛只能听见自己,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微弱呼救,救救我,到底谁能来救救我……
夜从未如此漫长。
直到日光熹微,伶韵在殿外轻唤。
她唤的是谁?
是熙娘?还是娘娘?
床上的人动了动,窸窸窣窣传来的声音,喋喋私语。
“妾告退。”
我听见自己轻声说到。
我还是落荒而逃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到熙春殿的,只觉得喉咙像是要咳出血来。
伶韵替我偷偷喊了外头的大夫,他一脸悲戚,可我突然觉得有些释然,问他我还能过几日,他摇摇头,像是怜悯,又像是脱力一般
“六个月。”
我不惊讶,也没有说什么,只教他用药尽力续命。
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可留念的,唯有子蔺方是我的挂念。
昏昏沉沉过了一日,晚上又不知怎么的梦魇,我巧笑嫣然,唤他七郎,好像怎么唤也唤不厌。
脑海里尽是他,有时他为我摘桂花做糕,为我在猎场捉兔子。有时是眼前的刺红被清风朗月般的男子缓缓抬起,有时是昨日。
昨日……
我坐在铜镜前,未施粉黛,脸色苍白的可怖,素手用木簪簪起,外头又开始下起了秋雨。
雨,我不喜欢下雨。
一场大火,就算再大的雨也盖不灭。
我觉得心里有什么在急速逝去,就好像永远抓不住的云烟,又带着冷意。
我深深一叹,冰凉的雨丝吹了进来,带着一两片残花落叶。
秋日悲寂寥。
我缓缓闭上眼。
有些酸痛,我的身体受的住,心却再也不能,我记得从前年少,总爱在闺房偷偷看些才子佳人举案齐眉的志记。
那时我抬手,看着手中阳光斜下的光影,满心欢喜地盼着少年郎,那个心目中郎清独绝,文采斐然的少年,他会爱我,敬我,在意我。
那时我以为只要我愿意等,就一定能等到命中注定之人。
我抬起手,就像少时那样,曦光衬着我的手,泛着暖意,却再也照不到我心里去。
我回过神来,对伶韵说,“阿韵,若我过的不好了,你就换个主子吧。”
我是认真的。
如今上京局势难辨,九子夺嫡,以裕王和燕王最盛,子蔺是燕王一党,而我却嫁与裕王,无论哪方登得大宝,我都不会有好下场。
伶韵忙跪下以表忠心,我将她扶起,喉间带着哽咽,“阿韵,我很快要去庵里住了……我不想委屈了你”,我牵起她带着薄茧的手,“阿韵,之前有你陪着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她摇着头,“娘娘去哪,奴婢陪着您,奴婢有武功傍身,亦可护着娘娘。”
我提了另外的,“我活不了多久了…”握着我的手一紧,“你的婚事也是我的一桩心愿。”
她踌躇起来,良久,我还是听到她说,“能让奴婢陪着您,是奴婢三生有幸。”
我顿了顿,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握紧了她的手,也罢,左右好的夫婿也得慢慢挑。
过了一日,我卸下锦衣钗环,只身一人,自那以后第一次来到含光殿,遇见了下朝回来的赵呈裕,我目无波澜,向他福礼,“殿下,妾自请移居念慈庵。”
他似是意外,只定定地看着我,我眸光未动半分。
“为何?”他开口。
“诚如殿下先前所言,妾素婴疾病,府中事物委实担任不清,所以妾请居念慈庵,也可为殿下和天下苍生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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