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乱山贼人(33)
夜里山间无孔不入的风完全看不出白日里烈阳的高温,屋内摇晃的烛光也被这风吹得熄灭,只飘出一缕白烟。
赵行江怜惜地看着床榻上蹙眉闭目的女子,她额上渗出了汗珠,红唇紧抿,那模样看了让人心疼不已。
他失神地抬手轻抚着她细腻的脸蛋,轻声道:“让你不要下山,这下好了吧,差点小命都丢了。”
他低垂的眼眸里多了些埋怨,更多的是自责。
若是当时能劝住她,也不会让被人抓住,受这般委屈。
他眼中失去焦距,竟想帮她抚平眉间的褶皱,俯身缓缓靠近她的脸颊,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她的眉心。
身下女子似乎蠕动了一下身子,看她快要醒了,赵行江就像做错事被发现般,慌乱地直起身子坐在床边,故意摆出一副冷漠的姿态。
程欢脑袋昏沉的厉害,她边叹气边迷糊着起身坐直,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瞥见床边那抹身影。他严肃地板着脸,身上散发出来凛冽的气势,将她逼得躲到了床角。
她刹那间瞪大双眼,摸不着头脑问道:“你怎么在这?”
问完她的意识逐渐恢复清醒,抬头看了眼头顶淡色的层层帷幔,这不是她在山寨里的小院么。
“不对,我怎么在这?”
赵行江心里像是扎了根刺,故意调侃道:“你不在这,应该在哪?在断头台上做冤魂吗?”
要不是他不放心她,待她下山后随即跟了上去,根本不知道她竟然闯进了县衙,还被押去刑场。
若是他再迟一步,她就人头落地了。
一想到这,他嘴角露出轻讽的笑意,“怎么,你还想回去让官差抓你?”
程欢咬了咬唇,原来那些白雾是他弄出来的,就是为了救自己。
心里涌起感激的情绪,她低喃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她的声音娇软动人,加上那颤动低垂的羽睫,纵使他满肚子火气也没有洒出来半分。
赵行江极力化解掉脑海中层出的怒火,目光落在她身上,耐着性子问道:“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查周银的死?”
一听这话,程欢心里咯噔一声,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望着他,难道自己睡着的时候说梦话了?
赵行江就像能看穿她的每一寸心思,替她解释道:“还用你说吗?你表现的这么明显,刚下山就溜去县衙,不就是想找到证据为你自己洗脱嫌疑吗?”
程欢无力地点了点头,他说对了一半,她不是想为自己洗脱嫌疑,而是想找到凶手后杀了对方。
可她不能说出口。
她心潮起伏不定,避开眼神不敢看他,可这一举动却让赵行江更加怀疑她的心思,问道:“你真的…只是为了洗脱嫌疑?还是说,你有别的原因?”
程欢愣神,他难道会读心术?
她立马解释道:“我怎么会有别的原因呢,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再误会我杀人了。”
可说完她就意识到什么,眼神一亮,气息微吐,“你为何相信我没有杀人?世人都说我在大婚之夜杀了夫君,你…信我?”
她澄澈的眼眸轻轻眨了眨,少女俏生生的脸蛋上溢出难以察觉的期待,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从何时起,她这么在意赵行江对自己的看法。
他低沉又温柔的声音说道:“我信你,没有杀人。”
微弱的声线传来,她的一声“谢谢”如同柔软的羽毛,轻拂着他的心口,冷静的脸上也不禁扬起笑意。
她温热的小手轻轻勾住他的衣角,犹豫着问道:“你那天放我们走后,白均有为难你吗?我听说他那晚睡得很早。”
赵行江脸色微变,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在暗格里放了张假地图,那次我本想拦着他,不让他打开机关,可谁知他饮药后就沉沉睡去了,说来也巧,那药倒像是被下了迷药…”
程欢心里隐约不安,她一直以为是赵行江做的手脚,可现在看来,还有第三人知道地图这件事?
最能接近那碗药的人,嫌疑很大。
“那白均这两天怎么样?”
程欢的问题得到了一声叹息般的回答,“他这几日躺在床榻上,不肯下床走动,脸色倒苍白了许多,但徐大夫诊断后说他只是着凉了。”
赵行江转过头来凝视着她,轻声道:“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去查清楚的。”
程欢茫然地点点头,可心里却一直打鼓。
他走后,程欢心神不宁,起身便往竹林走去,她有一个猜想需要得到验证。
当她看到正在火炉旁细心熬药的徐蔚时,原本气势汹汹的她又顿时失了气焰。
他的神情依旧是那么的平静,手中的动作熟练,见到她站在门口的身影,轻笑道:“你回来了。”
很自然的和她打招呼,自然到程欢都有些不适应。
因为她对徐蔚的怀疑已经让她不由自主地戒备着这个男人。
她迟疑地笑道:“寨主病了,徐大夫应该知道吧。”
“自然知道,我每日都会去照料寨主,怎能不知?”
他的语气淡淡的,丝毫听不出一丝慌张,甚至程欢以为自己误会了他。
徐蔚见她一脸的严肃,眸底闪过一丝笑意,话锋一转道:“如今寨主生病,那三当家就是这寨里的主人了。”
程欢不懂他突然说这些做什么,愣在一旁盯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直截了当道:“徐蔚,你说实话,我逃跑的那晚,你是不是在寨主的药里…”
她忐忑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准备好被他厉声训斥,可谁知徐蔚温润的声音开口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就这样承认了?
程欢都想好了一堆质问的话,逼迫他说出真相,可谁知他就这般轻易的承认了。
她有些猝不及防,若有所思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现在白均已经躺床上不能下地了,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她觉得徐蔚没理由帮她,那他这么做肯定另有原因。
徐蔚挑了挑眉,诧异她如此愚蠢的问题,慢条斯理地走近说道:“我怎么做,是在为民除害啊。”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青鸿山匪确实做过很多坏事,徐蔚正义感爆棚,也可以理解。
程欢一时语塞,她说不出任何指责的话,而她也没有立场去指责他的行为。
徐蔚靠近时,他身上清幽淡雅的竹香也飘散过来,可程欢却从他眼中看出一丝嘲讽。
徐蔚目光充满不屑,解释道:“你知道这些土匪和祁县官府的暗中勾结吗?他们每年都会有金银往来,不然你认为,为什么官府一直不将山匪作乱一事上报朝廷,自然是他们收了好处。”
程欢眼神迷蒙,怔怔地看着他,嘴唇有些颤抖,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她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只以为官员是因为山上地形凶险,才没派兵剿匪。却忽视了一点,祁县的官员大可请求朝廷相助,那这些山匪未必还能如此猖狂。
徐蔚冷笑一声,“你若不信,去找你的三当家问问吧,想来以你们俩的关系,他应该会告诉你事实吧。”
程欢对上他犀利的眼神,一时有些心虚,小声道:“哪有什么关系…”
徐蔚拍了拍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劝告道:“程欢,喜欢一个人之前,得先了解他的底细啊,可别到最后你才发现,他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完美。”
他补充道:“我是想说,你别被人骗了。”
程欢推开他,面对这般陌生的徐蔚,她不以为意,淡淡道:“不劳你操心。”
她往后退了几步后,转身快步跑开,她不想再和隐藏心思的徐蔚说这些有的没的,可她的怀疑心确实被徐蔚三言两语挑了起来。
他下药,只是为了伸张正义?
程欢不懂,一路上面对路过土匪们热情地打招呼,她也只是僵硬地笑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白均的屋前。
外头的守卫不知为何都被撤走了。
她在心里劝说道:也许徐蔚是在骗她呢,以她对赵行江的了解,他不会是那种不顾是非的恶人。
她放缓脚步,轻轻走到门前,刚想敲门却听到里头白均似有若无的嘶哑声,“行江,我们认识也有五年了,我早已把你当成我的亲人…咳咳…”
他才说两句话,就咳得停不下来,赵行江忍痛道:“大哥,别说了,你先休息吧。”
“不,让我说完,再不说,怕是没机会了。”
白均叹息道:“我知道你放走了她们,我不怪你,唯一想叮嘱你的就是…别将全部的心都交给她,最好难免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赵行江眼中含泪,莫名的不安在脑中盘桓,他安慰道:“放心大哥,不会的。”
白均每说一句都要喘息很久,他咳了几声道:“还有,今年的银钱已经送去了吗?这事你可要多盯着些…”
“大哥放心,已经派人送下山了。”
“好,那就好…”白均虽在病中,但眼神依旧敏锐,他朝门口处扬了扬下巴,小声道,“我劝你,要么把她关起来,要么就杀了。”
赵行江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门不知何时被拉开一条缝,他猜到了白均的意思,也明白“她”是指谁。
他点点头轻声道:“好,大哥,我去处理,你先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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