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踩碎深秋的满地黄叶，时间就像变慢了，静止般，仿佛在寒风中搁浅。
短暂又瑰丽的十月就这样悄然翻篇，如露水在荷叶上淌过，新的学月如期而至。
同时到来的，还有雷打不动的月考。
不知为何，这分明是提前就宣判好的刑罚，有很长时间来做准备，可临近时，还是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怆然之感。
班上又开始拜何仙姑了，他那里围得水泄不通。
考试前，艾梓给时钺说了句：“加油！记住作文的要素。”
他背着书包，手里还举着艾梓给他的牛奶，分别的时候站在走廊上，摸了摸艾梓的头：“我会加油的。”
第一科就是语文，她从来没有感到过这种忐忑，只祈祷不要太难，不然时钺不会做。
拿下卷子的时候，艾梓首先看了一眼作文题目，确保时钺能读懂，她才放心开始做题。
语文考完了，接下来面对的都是时钺擅长的学科，她不就不必担心。
第一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她试探着问了时钺一句：“你的作文，都，还好吧？”
他还是那副模样，一脸平静：“都写了。”
艾梓微不可查地轻叹了声，都写了，那应该，还好？
第二天还有考试，按照惯例，考完最后一科英语，物理成绩也就出来了。
或亢奋，或疲惫，一群人涌入三班的教室后，热烈兴奋地讨论起自己的答案。
“各位兄弟，各位朋友，这版答案是我集大成者之作，取了各位学霸的答案的交集，百分百正确！”
蒋小扬说完，一堆人就带着自己的卷子围过去对答案。
随后，各种声音传来，有激动的，也有质疑的，总之热闹得很。
“完了完了，我这个月生活费无了。”
朱勇挺着肚子，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就像一尊雕像，还是掉了漆那种，面色铁青。
“对对对，早干啥子去了？”他一开口，所有人都回到座位上坐好。
他吩咐物理课代表把物理卷子发下去，同时把U盘插到电脑上，慢悠悠来了一句：“物理成绩出了。”
不愧是研究速度的学科，连出分都那么速度。
破电脑在平时挺流畅的，今天打开文件时，加载得让人心慌慌。
而当白莹的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张成绩表时，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又再次被放大。
成绩表印入眼帘，一眼就看到了排名第一的那个人的名字，时钺。
物理满分，班级第一，年级第一。
惊叹声如潮水般连连，谁能想到这位平日里不是发呆就是睡觉的时钺大佬，物理成绩竟然如此骇人。
而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艾梓，对此表示，这种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感，她早已感受过了。
“我们先恭喜时钺同学，取得满分的物理成绩。”朱勇很是满意地露出和蔼的笑，小眼睛眯缝起来，牵起几道褶子。
说完以后，大家都开始热烈而真诚地鼓掌。
他那几个小迷弟还在那里“喔喔喔”地拍桌子，生动还原了人类返祖现象。
当事人时钺本人，还在座位上发呆，好像漠不关心，一点也不在意。
时钺不在意，艾梓替他在意，替他高兴。
大概这就是与有荣焉，总之，他得到了应有的成绩，被所有人用艳羡的目光注视着。
恭喜完第一名后，朱勇的脸瞬间就垮下来，像演川剧变脸一样。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特别是你，周如彦 。”他小眼睛目光炯炯，一下子捕捉到后排手舞足蹈的周如彦。
“一天到晚嘿嘿嘿，喔喔喔，心不在焉，窗子外面有啥子？有人在窗子外面给你讲题啊？你干脆出去，听麻雀给你讲题算了。”
“同样是睡觉，同样是下课去打球，人家考满分，你考个40分。”
反面教材周如彦委屈巴巴地停下了动作，甚至还想挣扎一番：“我刚刚估分，有50的。”
这句话直接让朱勇无话可说，他告诉自己要淡定。
艾梓也看到了自己的分数，91，比上次测验进步了，她在心里给自己放个小烟花。
成绩会陆陆续续出来，人嘛，提前领略一下世态炎凉也不错。
一阵秋风一阵寒，过去几日，路上还有几道残红，而现在只剩秋云黄叶。
他们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本来还是傍晚，却已经暮色苍茫。
路边的商贩亮起了灯，将寒冷的气氛烘托得暖洋洋。
艾梓弯起眼睛，冲他笑：“你好厉害。”
发自内心的夸赞，也总是能直击人心。
时钺摸了摸她的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就这样将她望着，神色柔和。
艾梓继续往前走，仔细打量街边商铺的名字，发现有些模糊。
她的视力到了晚上就会变差，尤其是最近，她怀疑自己可能近视了。
“时钺！”她紧张地唤了一声，声音甚至有些尖锐。
时钺连忙望向她，挑了挑眉：“我在，怎么了？”
女生的脸上露出慌乱，她眉头紧锁，一双眼睛乌黑明亮，满是愁苦。
“怎么了？”他压低身子，弯下腰，凑近她的跟前。
“我好像近视了！”她小脸紧绷着，却又娇俏动人。
听到这，时钺才直起身子，暗自松了口气。
他刚刚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心也逐渐往下沉，听到是近视，竟然有一个诡异的念头。
还好只是近视。
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应该也是蛮要紧的，因为她此刻整个人都陷入低沉之中。
“啊，近视了，怎么办啊。”
“是不是得去配眼镜啊，我不敢告诉奶奶。”
她一脸焦虑，在旁边自言自语。
没过多久，又嗖地抬起头，惊乍地来了一句：“你来帮我看看我能不能看清楚。”
“好。”时钺点点头，视线随着女生的手指投去。
艾梓指着旁边一个店：“回味面馆。”
“对。”
她又指了指稍微远的一个，这次已经有点重影了：“小李水果店。”
“嗯。”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凝神望向另一家小店，轮廓不再清晰，甚至模糊，她只能半蒙半猜。
“什么，想你？”
时钺循着视线望过去，发现那是一家卖大枣的店，叫“好想你”。
于是耐心替她纠正：“是好想你。”
说完以后，心里动了动，目光柔和又深情。
但是艾梓还在介意自己真的看不太清了，这句别有深意的话也没听进去。
时钺勾了勾唇，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再次指向那家店：“好想你。”
“对啊，好想你，我怎么能看不清呢。”
“我带你认。”他一点一点，耐心地安抚她的情绪。
“那家店叫什么？”艾梓指着更远的地方，那家店的标牌闪烁着五彩的光。
时钺看着那家名为“蜀山火锅”的店，平淡而又缓缓地开口：“你最好看。”
艾梓半信半疑，这条路她走过很多次，但是都没观察过店名。
但是真的有这么勇猛的店家，取这个名字嘛？
她表示怀疑，于是看向旁边的男生，但他神色如常，淡定得仿佛乱想的是她自己。
艾梓又指着“你最好看”旁边那家店：“叫啥？”
时钺看了看，眼帘里是“乐山甜皮鸭”，勾起唇角，张嘴却是：“我想抱抱你。”
“你逗我呢！”
坚信他是在逗自己的之后，艾梓跳起来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不准逗我。”
她的小酒窝甜甜蜜蜜，周围商铺的光也洒进她的眼睛里，看着明亮动人。
在她娇嗔着假意责怪自己的时候，时钺就这么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逗你。”他重新站好，看起来态度十分诚恳，重复强调。
最后，一本正经盯着女生，缓缓开口：“真的，你最好看，我想抱抱你。”
艾梓想了想，轻轻抱了他一下，迅速弹开，脚下生风一般飞快逃走。
就那么一瞬，时钺还来不及感受，就没了。
他还是微微笑了笑，吸了吸鼻子，抬脚跟了上去。
艾梓在前面的路口，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嘴角却一直挂着明媚的笑容。
少年的声音低沉，像是过了夜风的温柔，湮灭在城市的光影里，却又久久不肯在她心上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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