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她不喜欢泡泡，因为这种欢喜是空的。

泡泡升上去以后，反射出五光十色，可很快就要破裂，什么都没有留下。

忽然间，她怀疑，这一切是否都像泡泡一样，不管多么绚烂多彩，很快化为虚无。

“木辛辛，你喜欢哪个，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我都认识。”

白雨曦在座位旁边和她说话。

前面的吕斯佳掏出自己的画册，上面是各式各样的帅哥.

“木辛辛，跟我一起来和纸片人谈恋爱，现实里的臭男人都不行。”

在这几天，她们两个为了安慰自己，使尽了力气。

艾梓冲她们笑，想保持神色如常，可她们都说你还是别笑了，比哭还难受。

一个人上学放学，重新习惯去接水，这并不难。

可习惯真的很要命，她有时候还是会忘记接水，好在吕斯佳和周如彦会惦记着帮她接好。

“谢谢你们。”她喝下一口温水，是恰到好处的温度，真心实意冲他们道谢，“我下次会记得接水的。”

“我，没帮你接啊。”吕斯佳挠挠头，看向周如彦，觉得应该是他接的，所以没有多问。

马上补课时间就要结束了，在一个周五的晚上，艾梓一个人走回家。

一边走，一边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那颗狼牙。

路上想了很多东西，这已经是自己回家的第八天，很多想不通的事，逐渐变得有了逻辑。

艾梓不相信他就会这样躲避自己，她依旧相信他事出有因。

时钺那么善良，他宁愿自己受苦也绝不会想让她受苦，是个把所有东西都揽在自己身上的人。

对啊，他那次不还在说理解季凡吗。

瞧瞧他多可爱，磕磕绊绊的，都会学会和他人共情了。

脑里闪过一瞬光，像漆黑天际被刺破一般。

艾梓心里突然被揪住了，眼里的泪又漫了上来。

不是因为被他躲避而难过，而是她好像恍然大悟，更加坚定他现在是遇到了困难，让自己陷入了思维的绝境。

比如，因为思虑过多，觉得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

就像那天晚上，季凡站在医院门口，怅然地对着天，说，他每一步都不敢出错。

那究竟在时钺身上发生了什么，才让他这样风声鹤唳？

她快步走回家，将东西都放下以后，又出了门。

天色已晚，她沿着路走到河边，来到了之前他们站过的地方。

在这里他告诉了自己他的父亲不好，也是在这里她坚定的告诉他，她会对他好。

艾梓掏出手机，给时钺打电话，不出意外，他没有接。

她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的位置，让他现在过来，不来的话她会一直等下去。

她知道时钺会来的，他躲避自己只因为被自己的思想束缚住了，但他绝不会放任自己站在这里吹着凉风等他一晚上。

之前她还有顾虑，被他的躲避弄得自己受伤，不敢走近他。

现在艾梓无所畏惧，他再怎么不和自己说话，还不是喜欢自己？还不是关心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先让她利用一下他的偏爱。

消息发出后，她坐在河边的长椅上静静地等。

夏夜的风带来暖暖的燥意，搅动着一条河流，泛起粼粼波光，吹起了草丛里小动物们的鸣叫，叫声沸腾连天。

她放空了视线，等待一会儿，余光里出现了那道身影。

时钺从不远处走来，见到她以后，停住了脚步，站在那边的路灯下，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暗淡的脸庞上，看不清情绪，但整个人身形都清晰无比。

“你来了。”艾梓起身，朝他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扶着河边的栏杆，看河水缓缓东流。

身边的男生没说话，他默默看着自己，脸上满是疲惫，看起来毫无血色。

这就是她费尽心思呵护的人，想养得白白胖胖的人，决定陪他一同赴深渊，却被他推开的人。

她也不是很有耐心，只是为了他一再主动而已，她也有脾气，并不是一味温柔。

“你可以的。”这一刻，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语气也变得冷漠而刻薄，看着他，目光冷冷的。

时钺第一次从她目光里看到这样的表情，她的声音清脆如风铃，摇在他心上。

他紧抿了嘴唇，依旧一句话不说，整个人陷在昏暗中，黑夜让他显得更加阴郁了。

“你太不乖了吧。”她怔怔地望着河水，微风吹起了她耳旁的头发，露出白皙的耳垂，“我觉得我得换个人喜欢。”

说着，她嫣然一笑，眼里含笑带梦，却清清冷冷，这样的语气和神情格外陌生。

“刚好，他比你听话，比你乖，有什么想要的都会告诉我……”

她自顾自开口，像是在唠家常一样，最后，抬起眼望了一眼时钺，“头发还多，摸起来比你的舒服多了。”

时钺听她一字一句开口，心脏被她轻扬的声线锯了一次又一次，他下垂的手不自主捏紧，可内心依旧呐喊着，他不配。

他垂下眸子，任由伤心纷乱汹涌，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了，可他不敢伸出手去碰她，也不敢回应她。

在他感觉血液都逆流的那一刻，艾梓又开口了，语气依旧是那样随意而散漫。

她笑起来，一如往常明媚：“咱们不会就这样连个交代都没有，就结束了吧？”

“什么交代？”他低沉着嗓音开口，由于多日未曾说话，现在沙哑至极，像是裂开的伤口被再次扯开的那种拉锯感。

说出这句话时，他神色纷乱，又后悔极了。

他不该说话的，他对她只有实话，要是让他亲口说什么不喜欢她了，他做不到。

于是，说完以后，皱起眉，眼底的不安和戾气涌动，像广漠的黑暗能吞噬万物。

“允许你随意决定，就不允许我做出选择？”艾梓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语气全是轻蔑。

最后，在他破碎的目光中，艾梓对他郑重开口：“我告诉你我的答案。”

时钺没由来心慌了，他完全不知道艾梓要做什么，这样的艾梓十分陌生。

“你先闭上眼，等20秒后睁开，你就知道我的答案了。”最后一次看向他时，她的笑带着哀愁和决绝。

静静看着她，时钺不知如何做想。

“闭上。”她继续开口。

最后，在她带着强迫的语气下，时钺闭上了眼，眉头依旧皱起。

“20秒之后再睁开。”

时钺已经放弃了思考的能力，他脑里混乱得如一团乱麻，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担心的是，艾梓会像往常那样，无条件地迁就他，告诉自己她什么都不介意。

可又在害怕，他会失去她。

于是，在复杂的情绪中，度过了人生最漫长的二十秒，心跳变得无比剧烈，那一刻他竟然想到了，当年为什么没有被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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