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时钺去参加联赛了，其余的人都照常上课。
张老师悠然自得地拧开了保温杯，轻轻吹了几下，抿了一口茶，像是在回味。
“老夫陪你们走完这一年，就退休咯。”他嘿嘿嘿地笑，眼角的皱纹像是沟壑，深深的，却不掩慈祥。
他们正在上自习，刚好完成了一堂考试，大家都身心俱疲，状态还没有回来。
今天的气温较高，教室里弥漫着燥热的氛围，很难静下。
张老师见他们这样无精打采的样子，拍了拍手：“诶，各位关门弟子，怎么回事？”
下面的同学注意力还没有集中，于是他又挠了挠肚子，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讲故事。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个时候幸福多了。”他盖上了盖子，清了清嗓，声音一扬。
熟悉的开场白，成功让所有人都注意到这里，他们知道张老师又要开始讲故事了，突然一下子精神抖擞。
“我记得，我当年高中的时候，下午老忍不住想睡觉啊，眼皮子都在打架。”
“外面又热，那个时候还不像现在有风扇哦，那个时候外面都是土，灰尘又大，汗水流下来，在脸上都是灰尘印子。”
“每个人都是黑黢黢的。”他说着，看着后排几个去打了篮球的男孩子，“诶，就跟你们一样。篮球好玩不？”
那几个男孩子在课间下去打了球，现在每个人都大汗淋漓，脸上也黑乎乎的。
大家都带着玩味，转过头去把他们望着，那几个男生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我们就打了一会儿。”有个人挠了挠头，笑得更局促了。
张老师冲他们摇着头，脸上依旧是和蔼的笑容，充满睿智的目光扫过教室里每一处。
下面的同学都带着无比真挚的眼神，将他凝视，是那种纯粹的求知欲，不含任何杂质。
眉宇稚嫩，但透着坚定，好像目光所及之处，就是未来，而他们正坚定不移为着梦想向前而进。
于是，他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道：“老夫想告诉你们，虽然这是高三，但并不是什么不可翻越的高山。”
“都说高中生活难忘，其实并不在于某个人，某件事。”
“真正精彩难忘的，是你们和身边的人，一起努力拼搏，不留遗憾的日子。”
“大家享受这个过程，不余遗力，你们会有惊喜的。”
“老夫还要说，希望你们不管是怎样的结果，以后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自己曾经是多么的勇敢无畏。”
“这段砥砺前行的日子，是你们一辈子的财富。”
他静静站在教室里，朴实无华的衣衫，已经被洗得泛白，但依旧干净整洁。
教室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认真凝视着他，目光清澈。
最后，他顿了顿，径直走向讲台，拿起粉笔，大手一挥，豪迈澎湃地写下了几个大字。
“砥砺前行，不负韶华”。
最后那一笔竖，直直滑下，黑底白字，就像镌刻上去一样。
这八个字深深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
谁也不会忘记那个午后，温度很高，紧张的空气里带着不安的因子，周围都是熟悉的面孔，亲切又可爱。
平日里早就听惯了的劝导，在这时竟然深入人心。
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他们都是战友，一同见证这段青春的韶光。
时间飞快奔驰，随堂测验，周考，月考，雪白的卷子纷纷而下。
每次一点点进步都能让人感到惊喜。
时钺的联赛成绩出来了，意料之中的一等奖，南川特意贴了个喜报在校门口，恨不得让所有路过的人都来观瞻。
这大概是五年来，他们在竞赛上取得的最好成绩，就差跑到实验中学门口去敲锣打鼓了。
终于在竞赛上扬眉吐气了一番。
本以为时钺会沿着竞赛这条路继续前进，进入省队，再参加国赛，最后甚至进入国家队。
没想到他却在拿到了奖状之后，摇了摇头，说他要高考。
他向来对很多事都不起波澜，让人觉得他没什么情绪，没想到这次在表达自己的选择时，却异常坚决。
“小伙子，你就走竞赛，很有机会拿金牌的啊。”张老师惋惜地看着他，对他叹气。
时钺再次摇了摇头，平静地看向张老师。
这时，张老师才注意到，这位平日里话不多，都不爱正眼看人的男生，眉宇之间满是坚定，带着锋芒。
好像经过一年时间，他的棱角被打磨地更加清晰，带着年轻人该有的那种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他有些被惊艳到了，静静打量着时钺，而后笑着点点头，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小伙子，永远要神采飞扬。”说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很是满意。
时钺没有躲开，而是默默站在那里，对张老师说了声抱歉。
“抱歉什么，那是你自己的人生 。”张老师无所谓地摆摆手，然后指了指教室里面，“快进去吧，在等你呢。”
他看到少年转身时的背影，步履是怎样的坚定，是走过了万水千山之后，依旧不停向前的那种。
最后一声蝉鸣落下，秋天的第一片落叶随风飘扬，这条走廊明亮而狭长。
那道穿着校服的身影，就要融进明晃晃的落日余晖中，金黄而滚烫，旁边人来人往，他是万千少年里的一个。
……
现在的晚自习要上到21:30，等到高一高二的那些人离开，整个校园就陷入孤寂之中。
只有高三的那栋楼亮着明亮的灯，在一片昏黑中刺出。
在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艾梓和吕斯佳跑到了天台上面，静静看着上空的天幕。
城市里的夜晚灯火明亮，而上空孤寂，就显得落寞，只有隐约几颗疏星闪烁，近乎于无。
“你和大佬是不是准备去一个地方上学啊？”吕斯佳随口问了一句。
艾梓有一瞬的茫然，而后摇了摇头：“我们还没有商量过，这个考完再说吧。”
现在说了也没用啊，顺其自然，尽人事听天命。
她们又站了一会儿，天台上只有她们两人，声音稍微大一点，就很突兀。
这时，身后的楼梯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阿驴！爸爸到处找你！”周如彦找到了她们，对吕斯佳吼着，着急地把她拉走了，“爸爸有要紧事给你说。”
说着，给艾梓使了个眼神，带着吕斯佳嗖的一下跑开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疾风过境，天台上只剩了艾梓一个。
她无奈笑了笑，又重新扶着栏杆抬头望天。
“在想什么？”过了半晌，身后突然传来这道低沉的男声，同时一股淡淡的白桃香气若隐若现。
他所在的空间，都仿佛会被他这种强势的气息给席卷。
“没什么。”知道是时钺，艾梓没有转过身去，只是神情惬意地摇了摇头，“随便看看。”
无言站立，身后又没了动静，像是没有人了一样，艾梓有些疑惑，于是转过身去。
然而时钺正在身后，一动不动伫立着，并没有离开。
他们撞了个满怀。
“阳阳。”时钺将她扶住，小心翼翼让她站好，真诚地望向她，欲说还休似的动了动唇。
最后，他试探性开口，好像还有些紧张：“我们，以后去一个地方上学 ，好吗？”
声音里还裹着夜风的味道，温柔好听，沁润了空气，四散开来，最终钻入艾梓的耳朵里，如羽毛轻拂而过。
她抬头，看到他清澈的眸光，里面满是坚定不移。
随后笑着扬起眉，明媚的眼睛像皎月，星光明灭，最后回应着他的邀约，同样直接：“好啊。”
说完以后，又重新望天，夜色好像变得更加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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