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于是终于来到了那个日子。
高考前几天，他们已经回了家，自主复习。
看过考场，一遍一遍确认自己的准考证和文具。
考场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所以他们不用住在外面。
经过艾梓妈妈多日勘察，找到了一条最安全，最合适的路，甚至想出了好几个备用方案。
“意外三，如果这条路上发生车祸，导致此路不通，马上转向旁边的绿化带，穿过草坪，从这边绕过去。”
她举着一张自己画的地图，给艾远演示，上面用各式各样的笔画出了路线。
“意外四，如果路上不慎遗失准考证，马上启用备用版，在你的包里都放了有。”
她还准备开口，艾远立马制止了：“够了够了，哪有那么多意外？这是去高考还是去西天取经啊？还九九八十一难的。”
“你懂什么！这就叫做万无一失！”她一瞪眼，准备厉声反驳，但考虑到两个孩子还在家复习，于是压低了声音。
“风险，风险最小化，你知道吗？做金融就是要规避风险。”
“行行行，规避风险，规避。”艾远只得顺从着点头，不敢反驳。
高瑜最近这几天明显很紧张，在艾梓面前没有表现出来，但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担心：“要是身份证不见了怎么办啊！”
说着，她蹭的一下坐起来，踢了一脚艾远：“你刚刚检查阳阳身份证了吗？还有小钺，他有好好收拾那些东西吗？”
现在都已经过了零点，艾远刚要进入梦乡，现在被这一脚给直接吓醒。
他摸出眼镜戴上，再一次拿生命起誓：“检查了，身份证，准考证，文具，都好好的，没有被偷，没有被耗子啃。”
说完以后，才见到高瑜愁眉展开，若有所思点点头。
艾远继续躺下，准备再次入睡。
没想到，又被踢了一脚：“不行，我要去检查一下，不然我睡不着。”
说着，她爬起来，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你检查就检查，踢我做什么啊？”
他觉得，最后这几天，压力最大的不是两个孩子，也不是高瑜，而是他。
不能大声说话，不能表现出一点异常，睡着了也会随时被她弄醒，又是问准考证，又是问路线。
都快神经衰弱了。
从来没想过，最盼望高考快点结束的，居然是他自己！
于是乎，在艾远同志的盼望之下，高考终于到来了。
那一天，艾梓按照往常的时间起床，和时钺一起吃了饭，走出家门。
艾远送他们俩一起去，艾梓妈妈则是在家做饭，艾奶奶也留在家里帮忙。
谁也没说高考的事，像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到了考场外面的时候，艾远才稍微对他俩说了一句：“加油。”然后走向了旁边的家属区。
今天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天气不算好，云有些低沉，空气里弥漫着燥热。
如果不特意标记，在日记上的这一笔，不能更寻常。
已经不少同学到了，在考场外面等待。
朱勇在给大家加油打气，见到艾梓和时钺两人，冲他们招了招手：“班长快过来。”
那边的同学都笑着看向他们：“你们来啦？快来！”
人人都挂着笑容，自信满满，神采飞扬。
无数个日夜的埋头苦读，就是等待着这一天，所有的沉淀都是蓄势待发，他们无所畏惧。
肖老师和张老师也都来到这里，花白着头发，脸上的皱纹全是和蔼。
“各位弟子，全力以赴，所向披靡！”
“我再说一句哈，这个，作文要仔细审题……”
他们静静望着几位老师，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出现在这里的，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小文同学从人群中跑出来，带着他有些稚嫩的声音开口，清脆无比：“大哥大姐们加油！”
“小文？”有人冲他挑挑眉，“作业做了吗？就跑这里来玩？”
虽然这样质问，但还是笑着将他拉了过来，揽着他的肩，围成一团。
在进考场之前，看到了这个小同学，好像最后一道空缺的程序都变得完整了。
他们的魔爪再次伸向了何顾。
“何仙姑，要考语文了，蹭蹭喜气？不拿你的，复制一下就好。”
今天的何顾异常大方，他果断伸出了手，笑容洋溢：“好说好说，祝各位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蒋小扬成功摸到了何顾以后，捧着手，笑嘻嘻的：“我还想蹭蹭时钺大佬的学霸之力，有这个机会吗？”
说完，他看向了一边的时钺，冲他露出诡异的笑。
尤其是周如彦，他嗖的一下就过去揽住了时钺的肩头，把他带到人群中来，对班上的同学扯着嗓子：“快快快，都来摸摸，蹭一下蹭一下。”
时钺原本沉稳的神情变得慌乱，他想拒绝，可几个男生完全不害怕地走上前来，和他勾肩搭背。
最后，他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被他们几个轮流摸过一遍之后，黑着脸走向一边。
“蹭蹭数理化就行了，钺哥的语文还比不上我。”
那边的周如彦得意洋洋冲他们扬了扬手，仿佛现在自己身上有层无敌的加成。
“没事没事啊。”艾梓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他，一贯的温柔，“不怕不怕。”
时钺有些委屈地看向她，非得让她把自己的手再摸几遍，一遍两遍还不够那种。
艾梓无奈地将手放到他手心，没想到时钺到最后还唯心主义起来了？
“行啦，都是好同学，他们这是喜欢你。”
时钺这才不情不愿嘟囔了一句：“只准这一次。”
“木辛辛，你们俩过来呀！”那边有人招呼他们。
于是乎二人又走向人群，和他们最后一次互相鼓劲。
这里都是相伴着，并肩追逐梦想的人，有引领者，有战友，共同奔赴战场，将战无不胜。
进考场之前，时钺淡淡地对艾梓说了声加油，艾梓笑了笑，脸上的笑容自信坦荡。
这是夏天的独奏曲，带着所有人殷切的期盼，一个个梦想被孕育。
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考场氛围，预备铃，广播里机械的女声，监考老师程序化的动作和言语。
和平时差不多的卷子，一样的做题顺序，有条不紊，那是厚积薄发的力量。
这是生命里寻常的两天，现在挥毫笔墨，慷慨激昂，可在未来回顾的时候，也只不过是漫长岁月中一个小小的高潮。
写下最后一个句点，盖上笔盖，艾梓抬起头，深吸一口气。
这个小小的点，仿佛凝聚了过去十几年来的光影。
她经历了无数个春秋冬夏，多少次的跌倒又爬起，高三岁月里的挑灯夜战，黎明即起的第一道曙光。
一步一步坚持到了最后。
不为最好的自己，只为更好的自己，她一直都在往山巅努力。
广播里最后一道铃声响起，像是给她的一段岁月，奏起片尾曲。
走出考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欢呼，人潮拥挤中一片沸腾。
合照，拥抱，放声大笑。
天上的云忽明忽暗，最后散开，夏天的风里充斥着自由的味道。
艾梓和同学们拥抱，老师笑着和她握手，摸着她的头，一遍遍贺喜。
她不知道如何做想，只知道现在自己控制不住的笑，兴奋在从神经末梢传导，很是舒适。
周围的声音如潮水，笑声快将她淹没，和她的喜悦融为一体，心潮澎湃，连绵不绝。
她看到了人群中的时钺，于是朝他跑过去，和他抱在一起。
“考完了耶！”
本来是表达激动，可时钺的手慢慢往上收，将这个拥抱延长，加深。
“嗯。”
他弯下腰，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身边欢呼声如潮水，他的内心却一片安静，只剩下她的笑声。
“谢谢你。”他轻轻开口，而后蹭了蹭她柔软的头发。
时间，生命，期待，以及相伴，他逐渐明白了这些词语的真谛，都是自己怀里的这个人教会他的。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节点，此刻，暖风轻拂，吹来花香。
他知道，未来他们还会在无数个夏天的风里相遇，一起成为更好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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