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愈是期待，愈是美丽
暑假过后，程诚和祁雯都上高三了，祁雯也很少出去摄影，而是在家复习，只是偶尔看一部电影，偶尔接到程诚的电话。电话里的程诚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和她分享，他说他参加了清华的自主招生的秋季统考，进入了复试；他说他的目标是清华的设计系的汽车设计专业；他说他听了张国荣的那首[风继续吹]，觉得很好听。祁雯听着，偶尔笑一笑，她说她想要到北京念书，这样和母亲有一些距离就不会天天吵架；她说她的一个好朋友也要和她考一样的学校和专业，这样她就有伴了。于是，那个时候，他们有了共同的理想，而最终，他们都达成到了目标。
上海戏剧学院的开学时间比清华早，所以王梅芳不能送祁雯，于是她打电话给程诚的母亲。暑假两个多月的相处，加上和王梅芳多年来的情谊，程诚的母亲早就把祁雯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就让程诚提前一天到校报道，整理好他的寝室和行李。第二天，陪着祁雯到学校。因为祁雯的朋友是父母开车过来，她们约定等到收拾好了以后再联系。
程诚的爸爸开着车，把他们送到了学校，便去公司上班了。而祁雯坚持不让程诚的母亲帮忙，怕太热让阿姨中暑，于是和程诚两个人一起忙碌着进校报道。他们先去了宿舍，报道的时候，男生可以进入女生宿舍，学校里面很多高年级的学长就成了免费劳动力。祁雯拎着她的小包，程诚走在她前面，行李箱很沉，在程诚的肩上不停地摩擦着。幸好楼层不高，在三楼，打开房门是四人间，其他的人还没有来，祁雯选择了靠近窗户的床位，程诚和她一起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下楼去教务处办理入学手续。
教务处划分了不同的学院，祁雯是管理学院，便在有管理学院标识的牌子前面排队，看了一下还有十来个人才到她，程诚就让她先排着，自己去买水。“同学，你好，请问你是04级管院的新生吗？”一个男声的声音，祁雯抬头，看着面前穿着‘清华管院’服装，带着学生会工作证的人，有些熟悉。“祁雯？”还没有等她想起来，这个男生已经认出她来。“你好！你是？”祁雯有些恍惚，“我啊，就是03年暑假影展的学长，有印象了吗？”说到这，祁雯便想起了，那个和她一样喜欢王家卫的人。
“哦，学长，你好！你在这里干什么？”认出是旧识，祁雯也少了几分拘泥。
“我是管理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今天在这里接待新生，没想到竟然碰到你了。怎么，一个人吗？”
“哦，没有，我。。”祁雯话还没有讲完，就看见程诚拿着两瓶水跑了过来，因为人有点多，她怕他看不见自己，便踮起脚冲他招手，然后对着学长说：“还有他。”语气里面多了一些俏皮。
程诚到祁雯跟前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小卖店离着太远了，我怕已经轮到你了，就一路跑回来。”
祁雯看着满头大汗的他，也乐了，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还没有那么快。哦，对了，这位是我们学院的学长，之前影展上认识的”然后祁雯的声音弱了下去“可是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我叫许立，今年大三，管理学院人力资源管理专业。”许立大方的介绍自己。
“我是程诚，大一，设计学院汽车设计专业。”程诚友好的和他握了握手，许立便离开去询问其他的新生是否需要帮助。
因为管理学院这一届收生情况不太理想，所以分配下来的宿舍大多闲置，最后院方决定每间房住两个人。于是，很多以前认识的也就搭伙，祁雯也就自然而然的和朋友李佩佩同寝室了。李佩佩是一个嘴皮利索的女生，高中就和祁雯是好朋友，也在管理学院，不过学的是市场营销专业。离正式开学还有几天，祁雯想要在寝室好好休息，而李佩佩则是陪着父母去逛北京城。一个人呆在寝室的滋味有点不好受，这个时候寝室电话响了，是程诚打过来的。
“想不想看电影？”
“哦，那要看有什么电影，你知道我对电影一向很挑剔的。”
“一定是部你喜欢的，下来吧，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的电话亭。”挂了电话，祁雯伸向窗外，果然程诚正骑着车，在电话亭外。她粗略的打理了一下，便下楼去了。
“去哪儿？”“去了就知道”祁雯坐上车，两人便出发了。车子最终到达的目的地就是程诚的家，程诚的母亲做了很多好吃的，等着他们回来，围坐在一起吃饭聊天，感受着家的温馨，祁雯开始想母亲了，从报道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了，她没有和母亲通过电话，当然也证明她母亲没有找她。多想也是无益，她知道母亲的眼中只有工作和她的学生，而她就只是父母失败婚姻的见证者罢了。程诚看祁雯一言不发，好像有心事，便拉着她上楼“不是想看电影吗？我准备了一部不错的片子。”进屋的时候，祁雯惊呆了，屋子里多了两箱录影带，国外的、国内的，久远的、最新的，应有尽有。“你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祁雯翻动着影带，询问着程诚。“还能从什么地方，当然是你母亲寄过来的，她说这样你可以周末来看电影了。”祁雯听完红了眼眶，她恨母亲这般对她，让她不能全身心的去恨母亲。
“好了，挑一部吧，这里的片子水准肯定过关，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王梅芳女士专业的影评水平吧。”不愿让祁雯胡思乱想，程诚开始分散她的注意力，效果不错，最后祁雯挑了一部较新的影片--[花样年华]。影片中一直重复着一男一女在走道中相遇的场景，程诚看到睡着了，影片结束时，祁雯叫醒了他，对着迷迷糊糊的程诚，说了一些话：“程诚，今天谢谢你，我知道寄录影带给我，不是我妈的主意，她不会想到这么多，也不会考虑我的感受。虽然我们不在同一个学院，但是你可以有空来找我啊，每周都来找我吧，因为我喜欢和你聊天的感觉，非常好。”
说完便下去帮程诚的母亲做家务了，留下程诚一个人躺在床上，此刻他看见天花板一直转个不停，直到他再一次睡着。
正式开学的日子到了，首先是全校新生一起参加开学典礼，清华的礼堂里是不断的掌声，一直持续到两个半小时之后。学校开学典礼结束，便开始了各个学院自己的开学典礼，换了小型礼堂，院长是一个六十出头的老学究，听说关于他的传奇故事，说上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当然，学生们很少关心这些，男生关心那个女同学好看、自己有没有机会；女同学则是关心长没长痘痘，哪个包包更美丽。学院典礼上，许立作为学长代表进行发言，坐在祁雯和李佩佩周围的女生开始议论纷纷，从家庭背景、身份身价已经感情经历开始大谈特谈。李佩佩对着祁雯摇了摇头，然后长叹一声:“这是一个花痴遍地的年代”。祁雯手指放到嘴边，示意她小声一点，怕引起比必要的麻烦和是非。开学典礼结束，就到了午饭时间，学校一共有三个食堂，宿舍区附近有一个，教学区附近有一个，体育场附近有一个。刚入学的新生，对学校还不太了解，祁雯和李佩佩正在为去哪吃犯愁时，许立走了过来，“教学区的食堂是我们学校的特色食堂，菜品丰富，价格有点贵，而且人有点多；宿舍区的食堂，离宿舍进，但是味道一般；体育场的食堂，一般去的人不多，但是物美价廉，虽然有一点远，但中和掉排队的时间，其实也差不多。所以，学长建议两位学妹去体育场的食堂。”
“够专业，够酷，学长不是白叫的。”李佩佩伸出大拇指，对祁雯说：“那就去体育场的食堂吧，还可以走走看看。”
祁雯点点头，许立见之前和她一起的男生不在，便问道：“之前和你一起的男同学呢？怎么今天不见了。”
“哦，不在同一个学院，所以吃饭也就不方便一起。”
“哪个男同学，是那个程诚吧，话说我还没有见过他本尊呢，什么时候得瞧一瞧，到底是哪路神仙。”李佩佩开始各种八卦了起来。
“确实，不过还好是在一个学校，不然维持起来会很辛苦的。”许立话里有话。
而祁雯却没有听出个所以然，“辛苦？维持什么？”
一副无辜的表情，把身旁的李佩佩逗乐了：“哎呀，我说雯雯，学长以为那个程诚是你的对象，所以才这样说。你这孩子智商挺高的，情商怎么这么低，都怨我没有教好你。”
李佩佩可真是个活宝，瞬间把气氛点着，三个人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回过神来的祁雯，连声解释到：“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朋友，认识有一段日子了，大学里好的景致比比皆是，都应该各自找寻欣赏，所以也没必要整天在一起。”说完又是标志性的嘴唇上扬“佩佩，我们走吧。”
两人便手拉手去吃饭了。祁雯不知道，她说话的时候，程诚就在他们身后，他满头大汗，一路狂奔过来，怕她已经走了。只是祁雯没有想到一句话让一个念想重新生根发芽，同样一句话让一颗心房风雨飘摇。
那天过后，程诚有几日没有给她打电话，也没有来她宿舍楼下。老实说，祁雯有点坐立不安，不知道程诚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李佩佩坐她旁边，看着她略带焦躁的脸，问她：“雯雯，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喜欢上程诚那小子了？”
“我喜欢他？我只当他是朋友罢了。”
“可是，你的表现真的让我有这样的错觉。”李佩佩依然抓着不放。
“可能是暑期在他家待得时间长，习惯有他在旁边吧。”祁雯没有撒谎，她说的皆是心中所想，只是李佩佩看出了不一样的端倪。
“那这样吧，你既然担心他是不是会出事，就给他打个电话。”祁雯觉得是个好办法，与其这样坐着胡乱瞎想，不如一个电话过去，什么都清楚明了。程诚在帮她收拾寝室的时候，就把他宿舍的电话号码写在小纸条上，贴在了桌子上，打电话时就能看见。号码拨过去了，第一次没人接听，李佩佩让她过几分钟再打一次，这一次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好，你找谁？”
“同学你好，我找程诚，请问他在吗？”祁雯问得很小心。
只听见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传来很大的叫喊声：“颜雷，有人找程诚，你来帮他听一下。”
然后那个同学恢复了正常的响度：“你先等一等，我不太清楚，让程诚的同学和你讲吧。”
“好的，谢谢。”
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电话那头的人轻轻地喘着气：“你好，我是颜雷，程诚的同学，你找他做什么？”
“我找他有点事情，他不在吗？”显然那位同学的回答表明程诚不在宿舍。
“是的，他在医务室输生理盐水，我刚刚回来给他拿下午的课本。”
那人说得如浮云般轻飘飘的，祁雯却听得紧张极了。
“怎么了？他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严重吗？你快说呀！”
“姑娘，你先不着急，他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些天中暑了，然后没有太注意引起脱水，现在好多了。”颜雷听着那端女孩子急切的询问，好似看见一张挂着泪的脸庞，他便更加着急了。
“中暑？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暑？”祁雯不解，程诚在北京生活这么多年，对北京的气候以及有一定的抵抗力，就连来自南方的她都还好好的，平日里身体不错的他为何会中暑。
“就是开学典礼那天，他丫的抛下我就跑了，说要去找朋友一起吃饭，我还骂他重色轻友，他怕那个女孩结束就走了，所以一路从设计院狂奔到管理学院，最后又一路狂奔回来，对着天花板发呆，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呢喃着：原来我在她心中竟是这般不重要。事情大致就是这样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一会帮你转告他，喂！同学，你还在吗？喂！”
电话这头的祁雯，已经顾不上挂电话，便跑了出去，李佩佩怕出什么事情，也跟了出去，刚出宿舍大门，就看见祁雯坐在台阶上，看着她。
“怎么了？”李佩佩已经做好了安慰她的准备，没想到祁雯来了句：“我不知道去校医院怎么走。”李佩佩只能默念‘猪一样的祁雯’。
校医室的输液区，程诚坐在床上，膝盖上放了一本《设计学概论》，坐在床那头的就是刚刚接电话的颜雷，正说着刚才的那个电话时，门轻轻地被推开，进来了一个大口喘气的女孩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口喘气的女孩子。
颜雷还在描述着刚才的内容，程诚抬头看见了她们：“祁雯？你怎么来了？”一丝惊讶，一丝满足，因为在颜雷提到有人打电话找他时，程诚有一秒钟想会不会是祁雯，而现在看着她站在自己的病床前，之前的气愤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可是，祁雯就这样看着她，没有说话，眼神里多了一些明亮的成分，他以为那是眼泪，很久之后才明白，那双眸子里是一种让人向往、迷恋和珍藏的东西。
“我真的没什么了，就只是脱水，不碍事的，你说话呀。”程诚着急了，看见在她身边的那个女孩子用手摸了一下祁雯的后背说着：“没事了，你看他没什么大碍，不要担心了。”程诚猜想这个人就是祁雯口中你的好朋友李佩佩。而颜雷则是看傻了眼，硬是没看懂到底唱的哪一出。程诚见祁雯还是沉默不语，示意颜雷帮他取一下吊瓶，打算走上前去。
“不要动！”祁雯终于说话了，她慢慢走上去，坐在病床旁边的小椅子上，看着程诚，几天不见感觉他瘦了一点，“感觉好点了吗？”。
“真的没什么事，别担心了。”程诚对着他傻傻地笑，让李佩佩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她拉着颜雷出去。
颜雷才恍然大悟，刚刚的电话就是那个女孩打的，而让程诚抓狂的女生亦是她，于是无奈额摇头说：“孩子长大了啊！”
李佩佩给了他一个白眼：“神经病”。
病房里面，程诚和祁雯两个人都沉默着，这种沉默并不让他们感到尴尬。
“祁雯，我真的没事了，也怪自己太不小心了，你别担。。。”
“你那天是不是听见了我们的谈话？”程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祁雯打断了谈话。
见事情已被颜雷捅破，不能再隐瞒下去，他只好轻轻地点头，忐忑的等待着她的回应。
“听我说程诚，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在意我说的话，我也不知道我的那句话能让你这么的不好受，我甚至不知道你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定义为什么，原谅我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我不太喜欢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你讲我的心事，我喜欢我们相处时的感觉，但我觉得那不是你想的情感，我一直都不相信它会存在，不相信它会亘古不变，所以希望我们之后可以像以前那样，不要变得复杂，好吗？”
祁雯看着病床上坐着的程诚，一言不发，也没有什么表情，她觉得他需要时间想一想，便起身准备离开。
“可是，你想过为什么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你想过知道我病了时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吗？你敢说我几天没有找你，你不觉得少了什么吗？为什么你愿意去相信电影里面的故事结尾，而不相信在你身边真实存在的人呢？”就在祁雯走到门前，手刚放到门把上时，一直不说话的程诚开口了，显然他有些激动，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
此刻的祁雯好似定格了一般，空气里一片宁静，只剩下她右手腕上手表的秒针跳动的声音。祁雯长舒了一口气，只留了一句“因为我不想拿我们的友情做赌注，明知结果一定会输，而我输不起。”打开门时，在外面守着的李佩佩看见了祁雯脸颊上滚动的泪水，她知道现在祁雯不想说任何事，于是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宿舍走。因为正午，路上很安静，只有祁雯轻声的啜泣，到宿舍，祁雯便大哭了起来。和祁雯认识这么些年，李佩佩这是第一次看见祁雯哭得如此伤心，她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悲伤，一般只能看见她的笑，李佩佩只能坐在她旁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直到她睡着。
另一个人，则是在运动场上一圈一圈的跑着，直到精疲力尽颓坐在跑道上。颜雷给他递了一瓶水：“兄弟，我们两个从穿着大裤衩的时候就认识，没见过你为女生这样落魄过。看来，你丫真的沦陷了。”
程诚索性躺在了跑道上：“做朋友就做朋友，事在人为，有一句话叫做‘愈是期待，愈是美丽’。”
“几个意思啊，难不成真的变成诗人了？”颜雷见程诚已经恢复正常了，便开始戏谑起来。
“没事多看看书，那分明是电影台词。”程诚扔下这句话便起身走了。只是半分钟过后，颜雷察觉了程诚在侮辱他的智商时，传来了比杀猪还难听的声音：“好小子，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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