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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二章●第二十一节


话说霍久涅污力不敌苏枋术力,被苏枋所擒,不得已应允成为苏枋的棋子。

        达成了苏枋的第一个要求,将一柄短刃赠给了杜玉簪之后,苏枋以辛夷为内应,从后角门将霍久涅接进了霍家。

        苏枋的一位心腹用短刀抵着霍久涅后背,押着他往前神兽麒麟的栖息地。

        夜阑人静,且这院子挂角,守夜的婆子丫鬟被辛夷收买,霍久涅自进门便未见人影。

        不多时来到神兽麒麟栖息的院落。

        院内无光,借着月光,只见院内横七竖八躺着无数死人,原来上至麒麟官下至粗使的丫鬟小仆俱被辛夷害死,血流满地。

        吓得霍久涅一阵阵寒颤,心道,好恶毒的心啊!

        麟女大人遭迫害逃出霍家那日,神兽麒麟因辛夷下蒙汗药,直睡到半夜方醒。醒时仍迷迷糊糊,摇头晃脑,走路不稳,却一定要去听梅轩。众人阻拦不住,只得跟着,哪知这兽寻不到麟女大人和霍橘儿,在屋内横冲直撞,又踢又掀,上蹿下跳,狂躁不安。

        众人拿它无法,守它一夜一天,豆蔻好言相劝,说麟女大人会回来的,麟女大人不过被公子兰生派遣外出公干,不多时就会回来。

        好容易稳住它,让它回了自己院中,哪知这兽是每日都来听梅轩,一日来逛百十回,见不着麟女大人和霍橘儿,要么闷闷不乐,不饮不食,要么狂躁不堪。

        神兽萎靡不振一整天,此时被辛夷下了蒙汗药,在假山石堆砌的洞中睡得正熟。

        辛夷将一柄剑递给霍久涅。

        “杀了它!”

        霍久涅提剑犹疑;若神兽死,则一方水土不保,辰州只怕会被颠覆。这些人真的是辰州人吗?安的又是什么心呢。

        几次提剑却又不忍。

        后背一凉,短刀已扎进霍久涅的脊梁骨。

        霍久涅还不想死,不想还未以人的面貌见到麟女大人就这样死了。他一狠心一横剑,凝聚全身的污力,朝着神兽的腹部扎了进去。

        神兽吃痛一跃而起,怒目圆睁,一声嘶吼如雷霆万钧,整个霍家都听见了。

        听梅轩中豆蔻从床上一跃而起,提了剑带着仆侍就赶了过来。

        神兽的利爪兜头而下,撕烂了霍久涅的左肩,若不是他躲得快,半边脑袋都要被削没了。

        凝气聚神,霍久涅又补了一剑。

        神兽麒麟嘶吼着摇摇欲坠。

        最后,霍久涅借力山石壁一跃而起,聚污力于掌中,一掌朝神兽的天灵盖拍下。

        神兽喘息了一会儿,便再无声息了。

        被辰州人捧在心尖上的神兽麒麟就这样死了。

        一时间,火把汇聚成龙朝着后院来了,众人脚步声渐响。

        辛夷抢过霍久涅手中带血的剑,刺破自己的左腿,暗道:“快走啊!”

        霍久涅却站着不动,原来神兽即死,麟魂升天,麟魂中蕴藏巨大灵力,霍久涅见了垂涎三尺,心想,若吞了这麟魂,再用污灵玷污之,岂不是可以长我污力,也可摆脱苏枋挟持。

        就一瞬间,来不及深思,霍久涅立即绾了一个吞魂结,缠住麟魂,又藉着吞魂结引麟魂入怀。

        灵魂与污魂并不相溶,两相撞击,好似胸中燃着一团会移动的火龙,另他痛苦不堪,倒地翻滚。

        苏枋的心腹见他不走,一剑刺去,哪知霍久涅瞬间吞了麟魂倒地,便撇下霍久涅,赶紧逃了。

        辛夷忍痛跑到院门口,看见三面来人,大叫到:“是霍久涅!变成了公子兰生的霍久涅打伤了我!杀了一干人!快去快去!只怕神兽不保。”

        一侍卫扶辛夷下去养伤,众人跑进院内一看,麒麟官等二十人俱死在院中,神兽麒麟死在假山石的洞穴里。

        豆蔻一见,泣涕不止,所有委屈一倾而下,明知它已死,还唤道:“快!快叫家医来!看还有没有救!”

        “我一定要活着,活着见到麟女大人!”霍久涅执此念,以剑撑地站起来,纵到假山石旁的渠中,逃了。

        水自流淌,捎他出了霍家。他随水流沉浮,待到第二日,他胸腔内的麟魂已被玷污,突兀冲撞之感稍减,他游上了岸边。

        自摆脱了苏枋又得以活命,心下稍宽。现如今,还是依从前计划,扮成公子兰生,搭救麟女大人与霍橘儿,只是不知还能唬住多少百姓。

        几日之间,公子兰生被害,麟女大人出逃,茯苓君被害,苏枋不知所踪,神兽麒麟枉死,三位公子相争君位,霍家已是军心大乱,仿佛山雨欲来,人人自危。

        神兽麒麟被杀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掀起千层波浪,百姓惊惶,莫不议论。

        老话说“神兽死于凶难,辰州也将会遇凶难!”

        百姓归其咎为麟女大人,只道霍久涅定是听命于她才残忍杀害麒麟官等二十余人,谋害了麒麟兽。霍蒹葭定是寰洲派来的奸细,再不除,辰州危矣。

        众怒如山之下,百姓顾不得公子莲生令谕,和邑镇的父母官一同又贴上了麟女大人的通缉令。

        又过了四五日,碧霞渡口的屏障结有异动。说是有一伙人趁夜抢渡碧霞渡口,碧霞渡口屏障结的南下角被撕开一个口子。等南烛大师察觉异动赶到渡口,那伙人早已逃得无踪了。

        中有一人术力高强,能撕开麟女大人结下的屏障结,其术力不在南烛大师法力之下。

        这事传遍了市井,为麟女大人获悉,她心想定是贼人挟持霍橘儿出了辰州,再无他人,当机立断停止西行,转向东南。

        本来麟女大人与公子莲生相向而行,再三日,二人便能途中相遇。但麟女大人只求救出妹子,一听到疑似妹子的消息,恨不得插翅飞去。

        麟女大人沽得骏马,也不乔装,也不改扮,只以薄纱蒙面,预防瘟疫,快马加鞭,往碧霞渡口赶去。

        一路上遇见关卡无数,捉拿她的民丁无数,麟女大人皆不躲避,正面相抗,那些百姓哪里又是她的对手,且她天聪,擅使计谋。时而直行,时而改道,时而绕道,因此许多邑镇一边接到了毗邻邑镇的信报,运筹帷幄却等不到麟女大人,毫无准备之时,麟女大人突至,令人措手不及。

        麟女大人来到一茶摊上喝茶。那店家见来人气度不凡,眉目像极了通缉令上的麟女大人,只是既无寸铁又无毒药,只好遣小二回村报信,百姓抄起炊具农具乌泱泱便来除害,哪知麟女大人却溜了。

        村长派人设了关卡,民丁备弓箭已埋伏好,哪知麟女大人不来。等夜深人静,人困马乏,村长下令众人回家睡觉,麟女大人赶马大摇大摆过了此村。

        一连十日,麟女大人路遇各种阻碍,但似又无遇阻碍,长驱直下。

        苏枋也一直跟着麟女大人,一路打听她的下落随她赶往碧霞渡口,眼见她长驱直下,怕她逃脱,忧心如焚,连夜写了《讨霍檄文》。文中讨伐了麟女大人四宗罪,直言她罪恶满盈。

        此文一问世,辰州纸贵,且不说贵族儒生,但凡是个能写字识字的百姓,无有不传抄诵读者。

        一时间,这文传遍大街小巷,人人诵读,群情激愤,皆要与苏枋一起杀了这奸贼而后快。

        为保辰州平安,百姓自发组织起来,除了老弱病残和身染瘟疫的,无不扛着锄头镰刀,加入民丁的队伍,要么追在麟女大人身后,要么拦在麟女大人身前,要与她决一死战。

        麟女大人一身清白,又有何畏,她连闯四镇,伤人无数,自己亦受伤。

        她如今是过街之鼠,人人喊打,自不会有人愿意医治她,麟女大人徒手拔箭,撕衣绑腿。

        马儿也受伤了,她将两柄木箭□□,撕下袖襟去堵马儿伤口,可是血汩汩地流,哪里堵得住,惹得她快要落下泪来。

        此时远处火光攒动,脚步声声,是百姓追她至此。麟女大人不暇思索,将马缰绳绑在树上,吹燃火折子,扔在树旁沙地上。

        “马儿、马儿,愿你得以救治。”说完转身入林。

        那良马认主,想跟着她走,哪知被缰绳所束。

        夜深月冷,林中万木葱茏,遮挡月光,全无一星点儿亮,麟女大人全然不能辨物,生出双臂摸索着前行,草莽即深,剜着脚,树木即壮,拦着路。

        直撞得皮开肉绽,衣襟破烂,也不知行了多久,身后的火把再也看不见了,叫喊声也灭了,麟女大人见追着的人退了,倚着一棵树缓缓坐下,私下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黑得就像是身处天地未开之时的混沌世界中。

        麟女大人闭了眼又睁开,睁大再睁大,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如汪洋一般,比眼眸还黑,比闭上眼还黑,让人绝望,好像多呆一秒,就会被吞噬蚕食。

        还是闭上眼的好,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想起枉死的公子兰生,想起自己的妹子存亡未测,心下凄凉,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知能否平安出得辰州寻回妹子,想起儿时的光景,想起流连于云约山的恣意,想起云约山家中那两个婢子,只怕还在等她们回家,又想起公子莲生洛轻尘,以及和他许下的云中之约。

        还能兑现么?

        偏偏月亮藏了起来,雨下了下来,淅淅沥沥。林木遮了月光,却遮不了雨水,麟女大人被浇得湿透,更睡不着,最后困乏不堪,勉强歇了一个时辰,林中终于漏了些许天光时,她又上路了。

        没了马,脚程慢些,担心百姓追杀,只绕原路穿山而过,夜里寻了一家破败的神树祠,烘了衣服。又两日,山路走完,前方是一邑,她没了马,目标稍小,邑中百姓患瘟疫者甚多,可能都封闭居家了,大街上鲜有人迹,她轻松过了这邑。

        如此这般,又过了两镇。

        往前便再无邑镇,只有些许散户散于林中,想来,通缉令也不会发给这些散户,她性命无虞了,不几日就能渡过碧霞渡口。

        麟女大人不知道的是,这些邑镇中鲜少有人,不是闭关居家了,而是被苏枋号召,要么就在锻造兵器,要么已经提前开赴落止坡,早做埋伏。

        且说麟女大人快行至落止坡时,杜玉簪姑娘也快行到去麟山杨家了。

        公子兰生遇害,公子棠生获悉,取出家中公子兰生旧物,设了衣冠灵,写了诔文,早晚祭吊,自是伤怀悲恸不提。

        公子兰生殁了没几日,去麟山似乎也现瘟疫,一日有数百人病倒,症状与瘟疫类似,此后患病人数每日递增。

        公子棠生每日亲临会诊现场,关怀病情。如此一月有余。这一日,夜深回府,刚跨进门槛,发现母亲正在书房候他。

        与母亲嘘寒问暖几句,只听母亲道:“我这几日每天都去瞧住在驿站的龙女。她来了也有些时日了。你既与杜姑娘推了婚,又与龙女有了婚约,你什么时候迎娶这位寰洲来的龙女?”

        公子棠生低头不语,他也早知龙女到了去麟山,在他家不远处的驿站落脚,因疫病缘故,在驿馆房间内闭门了半月,若按约定,是该娶她回家了。只是……

        公子兰生没了,他自然会忧心杜姑娘终身大事,且又知悉她近日为义诊瘟疫患者正赶往自家驻地。心想,再怎样也要等见她一面再做打算,倘若杜姑娘愿意,倘使能够恢复二人之间婚约岂不更好。

        他不喜龙女,闭上眼都是她撸起袖子嘴里吆五喝六的粗俗模样。哪里比得上杜姑娘温婉美丽,知书达理,还医术高明。

        见儿子沉默不言,公子棠生之母又道:“我见龙女生得美,性格爽朗直快,毫无心机,很是喜欢。话说我那旧疾困扰我多年,也是多亏了龙女,才得以根除。说来也是我的恩人,我便认准了她是我的儿媳,聘礼我今日也替你下了。你每日忙于驻地事务,见首不见尾,若她能进门,有龙女相伴,过个两年,得一两个孙子孙女,我就能颐享天年了。”

        公子棠生还想将此事推一推,今后或有变数尚不可知。“母亲,多事之秋,我哪里顾得上自己!”

        “正是因为多事之秋,我杨家若是能办个喜事,倒也可以冲冲喜。儿啊,你若也无异议,母亲就替你做主了。后日怎样?那可是吉日。——儿啊!不信不立,思诚者人之道也!”

        最后一句倒是砸地有声,警醒了公子棠生。是啊,既然有约,又是自己立下的,岂能毁之,不成了反复小人么。

        公子棠生思索良久,心想,践诺了便好,不过只是个仪式,即便娶了回来,也是她走道我过桥,各不相干罢了。还是不要见杜姑娘了,免得横生枝节。“那便后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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