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三章●第四节
麟女大人也启程了。有鸟声嘶鸣,她抬头,看见极乐鸟拖着长羽划过天空。
这无脚的鸟要一刻不停地飞翔,一刻不能停歇,停下即死去。
很快,麟女大人被公子莲生与公子竹生复活的消息传开了。
麟女大人打村庄与镇邑经过,都有百姓来跪她,皆嚷着:“大人,我们对不起您!”
那一日,日月交换,天色向晚,夜幕降临,麟女大人途径一村落,却拒绝了百姓的好意,不愿留宿于村落。
此时天空淅沥下起雨来。阴云密布,月色不见。村落就在身后,可是麟女大人却只身往前行,躲进密林。栖身于一株树的枝桠上,任凭雨水淅淅沥沥。
多不时,听到一声动静。因伸手不见五指,麟女大人吹燃了火折子,借光一瞧,只见一只无脚的极乐鸟落在头顶不远处的枝桠上。
它已是弥留之际。
当它停下之时便是死亡之时。
熹微的光亮中,它即将合上双眼却似乎还有什么留念,似想安息却还在挣扎!
你既已栖落,那就业已准备了死亡。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麟女大人伸出右手,指尖一点灵力赋予在它的翅羽上。
“安息吧!”那无脚的极乐鸟瞬间化为灰烬,灰飞烟灭,委顿成泥。
林子里又恢复了黑暗,只有淅沥雨声不断搅扰着黑夜。
自己却不能安息。麟女大人从腰间解下公子竹生留下的紫葫芦,吞下一颗固魂丹,免魂飞魄散!
蜷缩在枝桠上,麟女大人正要盍眼,忽然一阵吵嚷之声,只见村落中的百姓纷纷点着火把前来寻她。
“大人在那儿!”一个孩童说道,顺着孩童的手指,众人瞧见了麟女大人!
麟女大人不愿搭理,目不斜视。那孩童尚年幼,五年前自然也不会参与落止坡事件。
是以所有人都停在了林子外面,只那孩童走至树下,忽地跪了下来,身后的百姓也跪了下来。
“大人,我的祖父嘱咐我领着大家来找您!跟我回去吧!”那孩子的祖父便是本村的村长。
“大人!跟我们回去吧!”身后一壮汉道,“栖身之所与热水都已备好!”
“大人!从前是我们错了!可是我们也已经受到惩罚了!”
“大人,祖父交代过的,若您不去,我们就只好长跪不起!”
麟女大人并不愿搭理,可是也不愿他们在这雨夜里跪地不起。
“大人!大人!”他们实在是吵嚷不堪,麟女大人只好下得树来!
她让青壮年都先行回村,自己跟着那孩子回到村内。茅屋内迎接他的村长双手拄拐,大腿根部以下全部空荡荡的。
麟女大人这才知为何他嘱咐了孙儿前来接自己。
她手上见礼,但是却听见村长抢先说:“坐吧!大人!大人如此大礼老夫承受不起!落止坡时我也在场,算得上迫害者之一,连同我们村里许多的壮劳力。可是后来呢。算得上自食其果。靖难来临,我为了战一只异兽,丢了这双腿,算是罪有应得了吧!”
麟女大人沉默难语,当夜宿于村长家,又叨扰了好几日。等获得了妹子橘儿的消息,麟女大人便告辞,启程去崖下寻找妹子霍橘儿。
找到霍橘儿并不难,远远看见她站在院中篱笆旁喂鸡,霍蒹葭喜出望外。望穿秋水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妹子。十多年未见,她已然长开了些,仍是旧时模样。她也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橘儿——”麟女大人见了她,甚是激动,远远地唤她。
麒女橘儿抬起头,先是一惊,然后眼里的光黯然了,她冷冷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橘儿。我叫樱儿,储樱儿!”
麟女大人嘴唇翕动似要说什么,最终是没开口。
麒女狠了心,又道:“我,我自幼便生活在这里。你认错人了!”
橘儿的事麟女大人业已听说了。原来她已毅然与过去的橘儿挥别了。
两人隔着篱笆站着,浅浅忘了一眼对方。
麒女转身回了屋,留麟女大人独自立在院外。
樱儿比橘儿好,樱儿有自己的家,有父母扶持。
橘儿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一个可怕的死了又复生的不人不鬼的姐姐!
以储樱儿的身份活着,甚好甚好!一对夫妇失了爱子,一个孩子失了怙恃,他们各取所需,甚好,甚好!
麟女大人立了良久,终,孑然一身,转身原路而返。
等麟女走远消失,储樱儿又出了屋来,独自握着院中门栏,望着麟女大人消失的方向,垂泪良久。
姊姊,你活着回来了就好,活着就好。我更愿我是储樱儿,对不起!姊姊!
公子莲生一行人也找到了储老夫妇,但未打扰储樱儿。只给老夫妇与芙儿各留了一笔钱,嘱咐他们好生照料,便即告辞!
此后,一行五人分道扬镳。公子竹生因为固魂丹之故,踏上行程去寻毒宗荼蘼。
见麟女大人复活,龙女确信固魂盏和固魂丹能够活死人,于是带着洛蓟踏上了复活公子棠生的路途。
公子莲生与蚕女二人同行,他二人一路打听麟女大人踪迹,一边追着霍久涅而去。
公子莲生心道,麟女大人业已复活,只要除了霍久涅,复兴辰州指日可待!
霍久涅去往自己的聚贤庄,是以公子莲生与蚕女也赶往聚贤庄。
而麟女大人为了杀公子莲生,也已悄悄跟随他二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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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春时节,忘寒峰下的忘寒桥上,一位公子牵着匹白马从南边上到桥来。
栀子正在桥下浣衣,不经意间抬头,只见桥边一株桃花开到荼蘼,一位公子牵马经过了那花树,走至桥峰,停在那儿,望风景似的望向水面。他束发于顶,既无冠縰,也无帛巾。分明一位布衣黔首,却不知为何栀子觉得他就是位贵公子。
兴许相由心生吧!
桃花白马衬玉人,流水石桥羡对鸳!
不知是谁的一行诗,让栀子忆了起来。
可是就在他抬首的那一瞬,栀子赶紧埋下了头。
那百姓一般的公子拱手道:“姑娘——敢问去忘寒峰拜谒紫苏姑姑可是这条道?”
栀子又抬首,桥上那人见她小巧玲珑,端庄可爱,不由得心旌动摇。他自诧于自己坚如磐石一般的心旌竟然动摇了。
栀子双手在衣襟下摆擦拭了几下,慌忙回礼道:“嗯……是倒是不假,可是忘寒宫不是,不是一般,不不……敢问您为何事要拜谒紫苏姑姑?”
“忘寒宫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对吗?——可我不是一般人。路对了就好!”
“上山路陡峭,我这白马无用,还拖姑娘代为看管,我不日回来,再向姑娘讨要!”
“欸!”这算哪门子事呀!栀子正待答他,却见他松了缰绳大步踏上了上山之路,头也不回。
“不日又是几日呢?倘若他不回来,这马可怎生是好?”
荒年馑月,人都吃不大饱,还要养一匹马,谈何容易。栀子姑娘照料了那匹马半月之久,忽一日,她浣衣回家,还未进得家门,听见槐爷爷唤她“栀子,快来快来!”
进屋一瞧,半月前,那位“桃花白马”公子端坐屋中侯她已久。
栀子讶异,紫苏姑姑性极孤僻,且轻易不见客,连旧日公子的面子都罔顾的人,居然让他活着回来了。况,他如何得知我住在哪儿。
恍惚中,二人见礼。
“多谢姑娘!我此番前来是来要回我的白马。”
听言栀子牵了马过来。那公子见马被养得膘肥体壮,比从前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便从袖中某处一片金叶子来,放于茶几上。
栀子又是一惊!他果然是位贵公子,可是养这匹马并不需要这许多钱。她正待推脱,可他已经牵着马走远了。
只听槐爷爷道:“这位何公子不知道什么来头,大家只知道他是外邦人,打寰州来的,上了一趟忘寒峰,从紫苏姑姑那儿买了山脚下的一座别院,取名络石庄园。听说正在招护院和家仆。工钱开得大方,村子很多人都想要试一试。”
鱼刀草老人用手捻了捻自己的胡子,啜了几口茶,继续说道:“这位公子姓何,名寄,字络石,人称络公子石。他体热,毫不畏寒,于是决定结庐于忘寒峰的山脚下。后半月,他又找了不少精壮汉子充当打手、护院和仆童。”
又两月后,孟夏十分,雨水见多,一连下了几天暴雨。忽有一日,栀子姑娘所在的村子来了一伙人,自称是何络石的护院,各个蓑衣斗笠,强令大家收拾了家中细软和贵重物什,躲入络石庄园中。“络石公子道灵水上涨得厉害,只怕有百年不遇的大洪灾。”
因为连日暴雨确实涨了水位,可是往年也是如此,雨水节令过后,入夏雨水渐多,灵水水位也是渐涨渐消,不知络石公子为何预测洪水将至。尤其是老一辈,藉着经验顽固得很,不愿意离家。
任由这些护院奔走相告。全村上下除了栀子姑娘,无人相信络石公子。她收拾了行装强拉着爷爷和奶奶跟随护院往忘寒峰山脚下的络石庄园而去。
哪知半个时辰之后,暴雨骤至,络石公子站在络石庄园忧心百姓安危,于是绾了一个地结过去,将村子牢牢护在结界之中。当时上有百姓嘲笑络石公子无事生事,杞人忧天。谁知,到了半夜,供水漫过了忘寒桥和河床,只听见声声轰鸣之声,乃是洪水撞击着护着村庄的地结。
这结界护了一方百姓,不然,洪水肆虐,夜半突袭,如果没有这地结,后果不堪设想。
次日凌晨,那巨大结界开始逐渐消弭。庆幸的是百姓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收拾了贵重物品,划着自家的木盆等物,结界外又有络石家的护院撑着木筏子前来接应,费了大半日的功夫,终于把村子里的百姓转移到高地。又数日功夫,村里百姓终于躲入了络石庄园。
洪水退去后,大家伙又返回自己的家园,修复灾后的村庄。
兽祸刚去,天灾又来,灵水下游的洪水肆虐,受灾百姓哀号不已。只有忘寒峰下的村子因为络石公子相庇佑,百姓损失不重。一时间,络石公子的声名广为传播。他一呼而百应,一唱而百和,深得周边百姓爱戴。
栀子一家比诸位同村先到了络石庄园。那庄园之中只有男子充为童仆,却无一零星丫鬟做细活。因深深拜服络石公子,栀子在何家甘愿当起了粗使丫鬟。从前虽未做过,但是做起来也差不离,端茶倒水,浣衣养马,为公子络石研墨洗笔,宽衣解带,也做得有模有样。
洪水数十日才退却。洪水退却后,栀子却借口想攒积蓄要留在何家当丫鬟,槐爷爷和杏婆婆也只有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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