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情魄
哥哥送我和嘉儿回相思殿后，我没来得及问他鲤鱼的事，他便走了，嘉儿睡得正香，我觉得无聊，就拿着鱼饲到池边一坐，闻闻莲香，逗逗小鱼儿。
说来也奇怪，一开始那只黑鱼啥都不吃，就鼓着两只黑眼珠子瞧我，时不时对我吐泡泡，我以为是他抢不过红鲤鱼，便撒了些鱼饲在一边，我对他道：“吃吧吃吧，你抢不过他们，以后我让嘉儿单独给你喂食，你就不会饿肚子了。”
那只黑鱼也不吃，径自游得远远的，他该不会想饿死自己罢？
就在我遐想之际，眼前突然划过一道黑光，原本聚在一堆的红鲤鱼瞬间被打散，鱼饲也被扫荡一空。
我定睛一瞧，那只黑鱼兴奋地朝我吐泡泡，我不禁笑出声，求生意识还是强的！不过他很快就被另外的八只红鲤鱼满池子追着打，我唔声感叹，现在的鱼都学会团队作战了。
入夜，我带着嘉儿去吃团圆饭，老爹和哥哥如以前一样拼酒，虽然肚子里的馋虫饥渴难耐得很，可我还得照顾嘉儿，娘就倒了些琼酒给我，我喝了几口，是甜的。
许久没尝到娘的手艺，我给嘉儿夹了满满一碗菜，自己也一边吃着一边和娘小饮几杯，嘉儿突然哇哇大叫，张大了嘴巴用小手直往里扇风：“哇！娘亲好辣，好辣啊！”
娘忙倒了杯水递给我，我赶紧让嘉儿喝下肚，嘉儿辣得眼泪直流，我让娘又倒了几杯水来，嘉儿终于不哭了。
我将嘉儿抱在怀里，嘉儿的脸有些晕红，他指着杯子道：“娘亲，嘉儿还想喝水，水好甜，嘉儿喜欢。”
我惊愕，拿起杯子闻了闻，望向娘道：“娘，你方才倒的是琼酒！”
娘已然酒醉，笑了笑道：“哦？是么？”
我汗颜。
“娘亲，嘉儿要喝甜水，你快拿给嘉儿！”嘉儿好似酒劲来了，一个劲在我怀里闹来闹去，这琼酒虽不醉人，可嘉儿还小，又喝了好些，定是会醉的。
我拍着嘉儿的背哄道：“嘉儿乖，那是酒，不能喝的。”
“娘亲，嘉儿不要酒，嘉儿要爹爹，嘉儿好久都没见到爹爹了……”
我抬头望了望天，本上神这些日子说的坏话算是白费了，我怕嘉儿再闹下去，便带他回了相思殿。
好不容易将嘉儿哄入睡，额角有些酸胀，我出了殿去吹风，顺便闻闻桃花香，也不知哥哥是去何处挖来的桃花树，终日开得繁盛，起初我兴奋地想着以后就会有许多桃子吃，便每日细心照料，巴望着这棵桃树能结出些桃子来，可我从未见得它凋谢过，也就心灰意冷晾它在一边，却没想它竟日渐长大，枝叶繁茂，为我创了一方乘凉地，诚然是有点绝处逢生之意。
灵台清楚了些许，几缕桃花香窜入鼻间，后背贴上来一个人，宽大的袖袍将我整个遮住，他的手很凉，我晓得他是帝澈便没挣脱。
“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我了？”
我恍了恍神，想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口，半晌才道出了句：“天尊大人来之前能不能知会小神一声？”
帝澈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肩头：“我若提前知会你，你会怎么？”
“自然是离你远…哦不，请你喝茶，口误口误！”我嬉笑道，帝澈将我抱紧了些，我一动，他便又用了点力，我放弃挣扎。
帝澈深深舒了口气，言语中带着些许轻松悠然：“是嘉儿唤我来的，我教了他一个寻人的仙诀，盼着你主动寻我怕是盼不到了，我只好等嘉儿的消息来，然后顺理成章地同你相见，你也不会老想着躲开我。”
我唏嘘道：“天尊好计谋！实在令小神佩服，小神真怀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你讨债来了？”
“小央，是我欠了你，”帝澈的语气略沉重，我居然有些怕，不得不说帝澈做神做到如此地步，这般真诚地说“我欠了你”都能让对方害怕得什么补偿也不想要，本上神服了！
我有预感，我若是说他没有欠我，他定又会跟我扯一堆有的没的，于是乎我便道：“小神有些乏了，天尊大人请回罢，小神会很诚挚地目送你离开。”
帝澈松了手，我瞬间跃到他对面，没注意身后是莲池，帝澈伸手又将我捞回怀里，我深呼一口气，方才差点掉池里了！
帝澈扬起唇角道：“你这样子分明是不让我放心离开，也罢，本尊就暂且在你这相思殿歇一晚，明日再走。”
虽说之前在司命府曾孤男寡女处过一室，可现在毕竟是在我的相思殿，要是被老爹和娘晓得，我定要被好生打一顿，我便严词拒绝：“天尊大人要是留下，小神的老爹、娘和哥哥会杀了你的！”
帝澈居然丝毫都不以为意：“本尊来时特意去正殿瞧了瞧，岳父岳母和小舅子正喝得畅快，怕是没空理会我同你睡在一块。”
我：“……”
呜呼，本上神辩不过他，只得带他进了殿。
帝澈身份尊贵，若是让他在外头歇息，未免违了礼数，来日若被一众仙友晓得，本上神恐会被声讨，也不能让他打地铺，他又不许我出去睡，最后经过协商，他睡嘉儿的右边，我睡嘉儿的左边。
漫长的一夜啊~
旦日天明，我被一声惊呼吓醒，睁眼便见嘉儿搂着帝澈的脖子嚷嚷：“爹爹！爹爹你终于来了，嘉儿好想你！”
我偷偷拉被子遮脸，嘉儿翻了个身将被子别开，摇着我兴奋道：“娘亲你快起来，爹爹来看我们了！嘉儿好开心！”
我眯着眼不耐烦道：“晓得了、晓得了！”
唉，帝澈一来就把嘉儿的心拐了，本上神这个娘亲有跟没的一样！
帝澈微微笑着挪过来问我：“小央昨晚睡得可好？”
他那笑容分明是计谋得逞的样子，我暗暗哼了哼，才不搭理他，自个儿闭眼小憩，耳边尽是嘉儿和他的对话。
“爹爹，你昨晚就来了吗？”
“对啊，你娘亲叫我来的。”
“爹爹应该告诉嘉儿，嘉儿好去和舅舅睡，让爹爹和娘亲睡在一处，那样的话就有小宝宝和嘉儿玩耍了！”
“过段时间就会有了！”
“真的么？那爹爹要努力哦~”
本上神已然在被子里缩作一团。
用了早膳，我本想送走帝澈，未料嘉儿也一块随他去了缥缈境，一连受了几道打击的我，便失落地搬了张小凳子在池边喂鱼。
那只黑鱼依旧朝我吐泡泡，将我撒下去的鱼饲全都吃光，其它几只红鲤鱼好似怕了他，没敢和他抢，我便对他道：“小黑鱼啊小黑鱼，霸王可不能当，你要是再吃光，我就捉你来炖汤！”
话一落，小黑鱼当即游到池角边，鼓着鱼眼珠子望我，连吐了几串泡泡，似在讨我欢心，我笑他的可爱，随手捡起脚边的一朵桃花扔去池角。
喂完鱼，池面恢复平静，我盯着倒映在池面的我，此时正值午后，凉风习习，桃花纷纷扬扬洒落，荡起层层涟漪，我陡然想起前几日枫漓找我那回。
自上次枫漓招惹我，我便晓得再避开她，我就是怂！她来找我那日，我以为她要与我干架，正卯足了劲欲大干一场，枫漓却挑起柳眉与我道：“本公主今日是来跟你说一件事的，你且好生听着，别听漏了！”
诶，不是要干架？是谈心来了？
我道：“别墨迹，有话就放！”
枫漓便拿了幅画像给我瞧，我瞧了两眼，很是纳闷地说：“你拿我的画像给我看有意思吗？”
枫漓好笑几声，神情间俱是讥嘲，她道：“谁说这是你了？你叫星央，她叫小兮，她才是帝澈天尊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你不过是和她长得像而已，天尊亲近你也不过是因为你和她容貌相似，说到底你只是个替代品，连我都不如！”
犹记得我哦了一声，捏了个诀将画像烧个精光，很俱气势地说：“你再不走，信不信我烧了你的头发！”
那时，我确实是信了枫漓的话，因为这么一来，此前帝澈对我做的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他入的那些疯魔也都是真的，只有我是假的。
白白当了冤大头，是我一时不慎，不过枫漓的话有些刺激到我，活了几万年还没人敢把我当作替代品，也没人敢像帝澈那样对我，昨夜本想与他说清楚，可我望着他那双泛着点点星光的眸子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抱着我的时候，我分明听见了他的心跳声，自己也晓得那不是为我，但还是想被他就这么抱着，何时竟会对他有如此眷恋，连我自己也不晓得。
千拂曾跟我说过，情魄散了，但情丝犹在，只要情丝长出来，无论情魄散在何处，都能回来。
如此一说，我的情丝是不是开始长了呢？
可心口却闷得发慌，我害怕自己看不清帝澈，害怕情丝真的会长，此前我是一个没有情魄的神仙，觉得这样残缺的我根本配不上帝澈，可现在我和他不仅缘薄，就连情也是别人的，如果真是这样，我星央宁愿一生都不要情魄。
我将鱼饲全洒在池里，披了件厚点的衣衫出门，鬼界阴冷，得多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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