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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天地仁义


沈君安朝她啐了一口:“我纵是千刀万剐,也绝不会替隋狗办事!”

        夏琉璃别开脸去,没让那口水溅在自己脸上,“那就休怪我无情!”一咬牙,另一只手中的匕首就朝着他的腹部刺了下去。看着沈君安倒地的那一刻,心也在滴血,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杀过人。虽然不是真的杀,可那刀子进去的那一刻,她浑身都在颤抖,她也不想这样,她只是想救他。

        看着沈君安闭上眼睛,夏琉璃拿起他身上的衣角擦了擦带血的匕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牢房。

        回到营帐中,杨广坐在桌前悠然地看着书,见她进来,头也没抬,“办妥了?”

        “你若是不放心,可自己去瞧瞧。”夏琉璃上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就那么确定沈君安一定会反?”杨广继续问道。

        “只要他妻儿在你手里,你还担心什么?”夏琉璃看着杯中水的倒影,心中五味陈杂。

        “他我倒是不怕,倒是你越发让人觉得可怕了。”杨广合上书静静的看着她,最讲人性的人也开始杀人了吗?

        “啪!”的一声,夏琉璃拿出身上的匕首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杨广,指着自己的心脏道:“殿下若是担心,不如拿着这刀子往这里刺下去,看看我会不会死。”

        “行了,下去吧。”杨广朝她挥了挥手,看着眼前的卷宗一言不发,这个人留在身边迟早是个隐患,得要想办法牢牢拿捏住她。

        夏琉璃二话没说起身就走,杨广看着桌上的那把匕首,早上的一幕不禁浮上心头:

        一早,夏琉璃一进帐中,开口便道:“放了沈君安,这人对你有用。”

        “说说。”正在洗脸的杨广回头过来看她一眼,将刚擦完脸的毛巾扔进盆里。

        夏琉璃上前一步,“他是你成功路上的基石。”

        “怎么说?”杨广来了兴趣,还以为她是为了私情才来向他求情。

        “放他回去,助他称王,然后你再坐收渔人之利。”夏琉璃堵在他面前,不管沈君安称不称王对她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想他因她而死。

        “没看出来,你野心不小啊。”杨广愣了一下,原本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笑容。

        夏琉璃道:“非是我野心勃勃,放他回去不过是顺势而为,除非殿下对江南这块香饽饽不感兴趣。”

        “呵。”杨广轻笑一声,江南这块富饶之地,敢问当今朝廷之中哪个人不想收入囊中?但又有谁敢在这时候收入囊中?

        夏琉璃道:“沈君安原是陈国三品大将,战功显赫,统十万大军,在陈国颇有威望。如果放他回去,势必能掀起一番风浪来,到时候江南祸事再起,殿下便可坐享其成。”

        “烽火燎原饿殍遍野,尸骨满地民不聊生,你身为陈国子民确定要这么做?”夏琉璃好歹是陈国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确是令他刮目相看。

        “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君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不管我是哪国人,这该来的谁也挡不住。”夏琉璃平静的脸上像是一潭吹不起波澜的死水,家事国事天下事,她事事都不想管,只是没有办法独善其身罢了。

        杨广则道:“君子立身以德为行,以仁处事,不应反其道而行。”

        “曾有人教过我一个道理:成大事者,当断则断,切莫妇人之仁。我并不认为殿下是以仁处事之人。”夏琉璃看了他一眼,杨广若是真的讲仁政,那隋或许不会断送在他手里。

        杨广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既不仁,你就不怕么?”

        夏琉璃回以同样的冷笑:“你不仁我不义,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呵。”杨广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挥手让她下去,“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外面的一声鸟叫打断了杨广的回忆,他抬头看了一眼帐门,江南何时才能太平?

        夏琉璃回了帐中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营帐一动不动,满脑子都是沈君安恶狠狠地的眼神。一想起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心中渐渐变得浮躁不安,如今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怎么管得了别人呢?

        曾有人说:不求你行善,但求你别作恶。

        算了,良心什么的就先放一边吧,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保住自己不被人吃才是王道!

        三十里外另一座战营内,高弘德坐在桌前一筹莫展,心中犹如千军万马齐发,搅得他不得安宁。

        亲信王仁从外面进来,上前拱手:“爷,有消息了。”

        “说。”高弘德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王仁。

        王仁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高弘德的脸色越发变得难看,起身怒道:“都是一群废物!”

        王仁急忙往后退了一步,“爷息怒,虽然刺杀失败,但好在晋王没事。”

        高弘德冷哼一声,“那小子何德何能得殿下舍身相救,如今事已败露,殿下迟早会查到我头上来。”

        王仁又想了想,“倒不如爷亲自去向殿下说,殿下向来仁厚大度,说不定会看在老爷的面子上,轻罚了爷也不一定。”

        高弘德想了想,觉得此事不妥,摇头道:“殿下虽然可以不计前嫌,但那小子呢,我可不信他是个蠢物。”

        王仁道:“有殿下开口,任凭那人再不服,也动不得爷分毫啊。”

        高弘德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我与他已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罢了,此事我自有主张。”

        王仁道:“那要不要先搁置下来,待回了京再找机会干掉他。”

        “不可,他既为殿下亲侍,若是进了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高弘德闭上眼睛想了想,得要想个办法在进京之前处理掉他。

        杨广和夏琉璃在鸡笼山军营休息了一天便随着许诺的军队回去,刚回到军中,夏琉璃便第一时间来了沈婺华所在的帐中。

        此时沈婺华和容姑正挑灯夜读,见她无故进来,大为吃惊。

        容姑见她进来,两条细细的柳叶眉往上一挑,冷嘲热讽道:“哟,这不是晋王身边的夏长史么?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了?真是稀奇事啊。”

        “容姑,不得无礼。”沈婺华起身来迎接她,“不知夏长史莅临有何贵干?”

        夏琉璃看了一眼沈婺华,二话没说,朝她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时至今日,关于夏晚舟所有的记忆她都已了如指掌。沈婺华对夏晚舟有恩,她顶着夏晚舟的身份行走世间,终归是有所亏欠,这三个响头算是还沈婺华对夏晚舟的恩情了。

        磕完头以后,夏琉璃起身又拜了一拜,转身离开,这期间既未多看沈婺华一眼,也不曾说过一字。

        “哎……”容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让她去吧。”沈婺华倒是十分平静,她也算是夏晚舟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什么心性她清楚,既然她已经做出选择,她也没有必要再强留她。

        接下来的日子,夏琉璃与往常无异,该吃吃该喝喝,养伤期间,倒是胖了不少。

        临近四月,大军在潼关三十里开外的地方安营扎寨,等待三军会和。此时繁花盛开,久居钢筋水泥之中的夏琉璃少有见此美景,不禁心情甚好,对行军之路也不觉得枯燥。

        这日三军会合,举杯欢庆一堂,夏琉璃不想凑热闹,吃过晚饭后便待在帐中练习许诺新教她的剑术,毕竟在古代没有兵器的话,赤手空拳的打斗真的很吃亏,反正她是做了记性,因为真正危急关头,没人会给她故意放水。

        “大哥!”陈大块头抱着两坛酒过来,站在门口喊道。

        “什么事。”夏琉璃拿着一把木剑从帐内出来。

        “你怎么还在练,走出去跟大伙儿一块儿喝酒去。”陈大块头笑嘻嘻的看着她,“我领了两坛,今日咱们喝个痛快。”

        “你们喝吧,我今天不想喝酒。”夏琉璃看着那两大坛酒忙摆手,如果被杨广知道她功课没做完就去喝酒,那又有的罚受了。

        “你有心事?”陈大块头上前问道,又仔细看了看她,拉着她往外走,“常言道:酒解千仇,有什么烦恼喝两杯下去就没了。”

        “哎,好吧,好吧。”夏琉璃半推半就的跟着走了,自从回来以后,她还没喝过酒呢。

        帐前的草坪上,摆上一张张长桌,桌上围了一大群弟兄,三三两两的喝酒聊天,一堆眼熟的弟兄见他们来了,急忙让座。

        “你们坐,别客气。”夏琉璃急忙说道。

        “都是自家人,别见外了。”陈大块头将她拉到座位上,拿了个碗过来,给她倒满,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端起碗一饮而尽,拿着空碗对她道:“我干了,大哥随意。”

        “这酒烈不烈?”夏琉璃惊讶的看着他,以陈大块头的酒量,别说着一碗,就是半碗都会倒。

        陈大块头又给自己满上,“烈倒是不烈,但也算是好酒了。”

        夏琉璃端起碗尝了尝,确实不烈,但也太淡了,这种酒怎么算得上是好酒,若真论得上好酒的话,绍兴的花雕才是她的心头爱,只不过她也没什么好酒量,要是真有的话,也不会来到这里。

        夏琉璃喝酒如饮水,将碗端起来也一饮而尽,一时间敞开脾性,大声道:“拿个碗算什么,得用坛子喝才算得尽兴。”

        “好!”陈大块头见夏琉璃如此爽快,也放下碗,招呼弟兄们过来,“大家一起喝,不醉不归。”

        “好!”夏琉璃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抱起一个酒坛,掀开盖子,咕咕噜噜的喝了起来,觥筹交错间,好不恣意快活。

        当官的都在帐内喝酒,几个为首的将军总管齐聚一堂开怀畅饮,听歌赏曲,高谈论阔,一派歌舞升平。

        酒过三巡,帐内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夏琉璃和外面的将士们却玩得不亦乐乎,不过夏琉璃也是来了这里性子才放得开,若是以前,那也是宅女一个,从不踏入男生窝半步。

        高弘德坐在帐中喝酒,几杯酒下肚,心中惆怅浮上面容,见大家兴致不错,也不想扫大家的兴致,独自一人出了营帐,刚走出来,见不远处的夏琉璃和将士们玩得火热朝天,心中不由怒火中烧,借着酒气上前问道:“众将士们喝得可好?”

        将士们见高弘德来了,纷纷停下来给他行礼,唯独夏琉璃抱着酒坛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看着他,看来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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