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31)这一段仍然是关于鸭蛋儿的。
我回国后不久,她发消息给我,说她大概是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了。
我当时只是笑笑,她哪回不是跟我说遇到真爱了?结果分手的时候又被无情打脸。
只是那一次的唯一不同,是时间上持续了半年,大概是她最长的一次恋爱。
直到后来她回国来参加我的婚礼,带着她口中的真命天子,满脸幸福地告诉我,再过不久,她有可能就会被求婚了。
我打趣儿她,连别人什么时候求婚她都能猜到,也是太过自恋。
她却难得娇羞,“颜西,我看见他偷偷买的戒指了。”
然后我才意识到,她这次是认真的。
因为一个人的眼睛骗不了人。
她在向我提起那个人的时候,眼里会闪现出一种很温情的光,而这种东西,我在宋先生眼里常常看到。
她告诉我,那个人也是中国人,在美国读医学硕士,他们俩是在一次旅行中认识的,故事情节说起来有些老套,她突发疾病,他送她去了医院。
他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知道他是某医院的医生,她在回国后找了很多理由去那家医院看病。
并且只去他那里看。
直到那人问她是不是喜欢他。
鸭蛋儿告诉我,那天他直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肯定自己的脸红得滴血。
她点头,心里有些忐忑。
“他说了什么?”我问她。
她看了不远处和宋先生交谈的男人,勾起嘴角,“他说,‘我也喜欢你,你以后不要再经常往医院跑了,细菌多,没病都能折腾上病’。”
我也笑,原来是个一见钟情的故事。
她喜欢的那个人,我一直都只是通过她发的朋友圈了解,直到那天在我的婚礼上才算是见到真人。
其实和照片上给我的感觉差不多,不是那种让人一眼就能在意到的长相,和宋先生比起来,他算得上是普通的,而和肖娅丹以往交往过的人比起来,他大概只能算是垫底的了。
但他有个很吸引人的地方,大概是因为常年学医的原因,他给人的感觉很温润,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和亲近。
和宋先生身上张扬的气质截然不同。
尤其是当他注视着鸭蛋儿的时候,眼里似乎能滴出水来,是那种极致到刻进骨子里的喜欢。
我对宋先生感慨,原来还真有这样的爱情。
宋先生笑得高深,“颜西,爱情本来就有很多种模样。”
我从鸭蛋儿那里听了许多她和那位之间的故事。
她说她那位可真是时间罕见的好好先生,不抽烟,不喝酒,甚至连牌都不会玩,每天除了在医院就是回学校,夜店那些地方从来不去。
她曾对我埋怨,“颜西,我觉得他像是个闷葫芦一样,我待在他身边一个钟头他都能不跟我说一句话,基本都是我在叽叽喳喳。”
我却觉得,这种性子倒是很适合她。
她说他把她照顾得很好,每天都会为她煮好早饭才去医院,她一点小感冒他也紧张得不行,开很久的车去给她买喜欢吃的,在家里连碗都舍不得让她洗。
那个男人,是真的把她当女儿在宠。
我记得当时我对宋先生提起这个事儿,大致意思就是想让他看看,别人家的男朋友。
宋先生却一脸不赞同,“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道理,他们还不太懂生活的艺术。”
鬼扯。
肖娅丹是个暴脾气,跟那人也不是没吵过架,只是她对我说,“颜西,他那种人,我根本没办法生太久气的,他问我一句吃没吃饭我就立马软了。”
她说她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我说挺好的。
在爱里能彼此妥协,彼此包容,是极好的。
所以她说她想和那人结婚的时候,我并不是太惊讶。
婚礼开始前,她特意叮嘱我,“颜西,等会儿一定要把捧花扔到我手上哦。”
我笑她的小女儿心思。
只是结果有些遗憾,捧花被另外一个小姑娘接住了,我看见肖娅丹有些失落的神情,但是很快在身旁男人的耳语下笑靥如花。
我很开心,至少在我离开后,她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鸭蛋儿家那位并没请多少天假,我和宋先生在度蜜月之前尽了地主之谊,带着两人将北京以及周围的地儿逛了个遍。
分别的时候并没有感伤,就像鸭蛋儿对我说的,她可能很快就会回来办婚礼。
可惜命运从不会说好,她的故事并不太美好。
我和宋先生度蜜月期间,收到肖娅丹的消息,她说他们两准备回到他们爱情开始的地方,落个圆满。
我听她说,那里有座雪山,传说爬上雪山的人,幸运的话可以看见绵延雪山边际涌现出的金色佛光,那便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她说如果有幸能看见佛光,她会觉得很幸福。
我说她傻,难道现在还不够幸福吗,宁愿跑去相信那些古老的传说。
她笑得有些痴,像是沉浸在欢快中的小女孩儿,“颜西,他一定会在那里向我求婚的。”
我说我知道,他会求婚,你会很快答应,毫不矜持。
只是那天,并无人看见那代表幸运的佛光。
他们那个旅行团在雪山上遇到雪崩,他们几乎是瞬间被大雪掩埋。
救援队赶来,存活的人寥寥无几,肖娅丹是其中一个,她活了下来,在那人支起双臂为她制造的呼吸空间里,延长了存活时间,等来了救援队。
只是那个人等不到了。
葬礼在十天后举行,我终于见到了她。
她好像没怎么变,唯独那双眼睛,如一汪死水。
我也见到了那人的父母,是对很温和的老夫妻,他们的脸一直很平静,但我想应该是哭干了泪水了吧。
他们的儿子,那么优秀。
葬礼后肖娅丹仿佛人间蒸发了,我再没办法联系上她,只从她母亲口中得知,她仍在美国,我便稍稍放心。
却一直没去看她。
因为见面说些安慰的话,对她来说,似乎也是一种残忍。
我想,她需要一个人。
直到她打电话来,说她准备回国了。
她从母亲那里拿回了户口,改回了国籍,她辞去了美国的工作,孤身一人回到中国。
我去接机的时候,她看起来很好,对我说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我和宋先生帮她安排好了一切,她也早就联系好了一份工作,一切慢慢回到正轨。
除了她手指上多出来的一枚戒指。
是那枚还没来得及被拿出来的求婚戒指。
没过多久,肖娅丹开心地对我说,她多了对很好的爸爸妈妈,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和那对老夫妻联系着,前不久她的户口跟他们订在一起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
她的做法,那对老夫妻的做法,都让我惊讶。
“他们失去了儿子,太孤单了,我得照顾他们。”她这样说。
我问她,“那你呢?”
她说:“我还好,至少他一直陪我到生命结束。”
那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可以的话,戴上他包里那枚静静躺着的戒指,他永远爱她。
这世上感人的故事有很多,大多需要很唯美的辞藻来叙述,唯独肖娅丹,她把这个悲剧故事讲得那么简短,简短到只剩下她需要的浪漫和温情。
她慢慢熟悉北京的生活,那对老夫妻对她也很好,如同亲生女儿般,关怀备至,她也很是孝顺,为老人煮饭洗衣,陪老人散步旅行。
我有时候都快忘记他们原本只是陌生人,只是因为同一个男人才紧紧联系在一起这个事实。
肖娅丹越来越女强人,她的粉丝们都称她为“丹爷”,说是没见过气场这么强的女人了,做事风格像个男人,写文风格也像个男人般。
深邃神秘。
我看到这些字眼的时候,都是一笑带过。
我见过她最脆弱的时候。
在得不到亲生母亲半点关怀的时候。
在失去爱人之后。
某一天在KTV的时候,她点了首很火的 You。
在唱到那句“, I’”时,泣不成声。
她抱着我哭诉,“去他妈的,颜西,根本没有像他一样的人,根本不会有。”
我没办法安慰她,只能默默倾听,像多年前她喝醉酒,在我身边倾诉一样。
一直到如今,她还是单身一人。
甚至连她国内的这对父母都替她着急起来,据说还为她安排过几次相亲,但都被她敷衍了事。
宋先生嘲笑她,一朵老黄花,不好意思往人家鲜牛粪上蹭了。
她笑着附和,说宋先生说得很有道理。
然而,我们都知道,全世界都原谅了她,却唯独她自己原谅不了自己。
她曾在我面前哭着忏悔,说那时候如果不是她提议去爬雪山,她和他会和我和宋先生一般,幸福美满。
她说是自己太胆怯了,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悲剧故事,突然涌来的幸福让她变得胆小,害怕失去,所以她想尽办法向世界证明,向自己证明,这份爱是真实的,是属于她的幸福结局。
所以在听说那个关于雪山的传说后,她才会那么想见到那抹可遇不可求的光,然后虔心许愿,和身边的男人白头偕老。
可惜她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
其实在给她的生日礼物里,我还送了她几行字——
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其实这句话我很早前就觉得很适合她。
到如今,依然适合她。
她值得被所有人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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