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雨夜

　　??　　易如晴一直觉得，像他们这样，心都比较脏的人，看见眼神清澈干净的孩子们，其实并不会想要亲近，反而，会因为他们的眼神太过于清澈，而觉得想要离开。

　　就好像早上的时候，孩子们用带着浓厚乡土口音的话说着“老师好”一样。

　　易如晴听见他们问好的声音，就忍不住，下意识地，往后面躲了躲。

　　司陌在旁边，不动声色地将她给扶了一把：“你怕了。”

　　“没有。”易如晴立即回答。

　　然后，两个人很快就被分配给了两个班级。这里的孩子多，老师少，所以并没有什么科目一说，都是一个老师带着一大群的孩子，然后自己给孩子们安排课程。

　　易如晴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因为孩子的口音很重，所以交流起来并不是那么的方便，但是，她能够听得出来，本来这个地方，是连一个学校都没有的，但是后来不知道是哪个匿名的好心人，捐助了这个学校，所以，整个学校都是崭新崭新的。

　　看见这么崭新的学校，孩子们对上学这件事情都充满了好感，巴不得就住在学校不用回去了。加上现在又不是农忙的时候，所以人来得很多。

　　易如晴本来也没有当过老师，不过按照她和司陌的学历，教导这些小孩子，到的确是不成问题的。

　　备课之类的工作，也是因为老师们太少了，所以基本不存在备课一类的说法。

　　就这样，易如晴和司陌就在这个学校里面呆了下来，一呆，就是三天。

　　三天之内，司陌没收了易如晴的手机，关机，然后自己的手机也关机。

　　两人就好像真的是在这个村子里面生长的人一样，彻底的与世隔绝了起来。

　　“你怎么连手机都关机了，万一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呢？”易如晴想要将自己的手机拿回来。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他们不能处理的？我白养那么多人了吗？”司陌毫不犹豫地说。

　　易如晴也不是那么的坚持。

　　这个地方虽然交通不方便，生活设施，已经不能用简陋来形容，差不多是原始，但是，这个地方却让她感觉心情很安定。也许住的时间太长了，她还是会想要回到城里去的，但是现在，这么短短的几天功夫，易如晴觉得，还不错……

　　不得不说，司陌很懂她。

　　即便司陌以前从来没有在这个方面下心思，也没有关心过她，但是只要他开始有这个方面的想法了，很快就能明白易如晴到底需要什么。

　　小时候青梅竹马的时光，毕竟不是白白共度的。

　　两人虽然在这个小村子里面呆得乐不思蜀，不过都还算是有分寸的。他们毕竟不是专门过来上课的志愿者，他们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易如晴和司陌也商量好了，第五天他们就应该回去了，不然，外面肯定都乱套了。

　　而第三天的晚上，这个村子里面就开始下雨，很大很大的暴雨。

　　易如晴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大的雨，她躺在床上，感觉整个房子都在雨点的扑打下，摇摇欲坠，而且，这个还是这所新修的学校。

　　易如晴敲了敲墙壁。

　　“睡不着吗？”司陌的声音很温和地从隔壁传来。

　　明明那么大的雨声，但是他的声音就是异常清晰地灌入易如晴的耳朵里面，让易如晴听得特别的清楚。

　　“要不要我来陪你？”司陌也不等易如晴回答，就自己继续往下说。

　　仿佛是为了证明司陌这句话说得多么正确一样，就在司陌说这话的时候，一道闪电，将整个夜空都给划破了。

　　易如晴没有惊叫出来，她早就没有了小姑娘那种尖叫的习惯了。她只是颤抖了一下，坐起来，拥着被子，将自己团在了墙角，紧紧地贴着墙壁。

　　“小晴？”司陌本来也没指望易如晴能同意自己过去。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什么比较亲近的接触了，易如晴又不是小女孩子，区区的打雷闪电，也不会吓到她才对。

　　但是，方才明明是易如晴主动敲墙壁的，怎么敲了墙壁以后，自己却不说话了呢？

　　司陌想了想，终于还是披了一件衣服，去推开了易如晴的房门。

　　简陋的地方，也有简陋的好处，比方说，房门都是没有门锁的。因为这里的确没什么东西需要防盗，况且，门锁那是钱啊，一把门锁，可以让一个孩子吃上五个鸡蛋，韩亮用这样的算账方式来告诉他们，为什么这里没有门锁的存在。

　　正是因为没有门锁，所以易如晴的房门，应推而开。

　　司陌走进去，就看见易如晴缩在角落里面，忽然一下抬头，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司陌。

　　司陌沉吟了一下，温和地笑了笑道：“打雷了，我害怕，睡不着，能不能陪我聊会儿天？”

　　打雷了睡不着的明明是易如晴，不过司陌总是懂得在什么时候应该怎样说话，他认真地看了看易如晴，就将怕打雷睡不着的人，换成了自己。

　　“……好。”黑暗中看不清楚易如晴的脸，只能叫人觉得她的眼睛分外地明亮。过了好一会儿，易如晴才轻轻地，吐出一个好字。

　　仿佛是为了给她这个好字做个注解，一阵翻滚的闷雷从天际跑了过去。

　　司陌赶紧上前，跑到床边，一把将易如晴给抱到了怀里。

　　其实他也不清楚易如晴倒是会不会害怕打雷闪电之类的东西。在司陌的概念中，打雷闪电但凡是个女孩子，就算本来不是很害怕的，因为看见有个异性在身边，那会变得害怕起来。

　　只是怀里的易如晴，身体略有点儿僵硬，也没有颤抖，就是那么有点硬，有点冷的被司陌给抱了过来。

　　“做什么？”易如晴反应比平时要迟钝一点点，都到了司陌的怀里，才想起来要挣脱出去。

　　难得软玉在怀，司陌怎么可能松手，当下胡说：“我害怕，你让我抱一会儿吧。”

　　“……”易如晴直接无语了。她是知道的，自从司陌对自己告白以后，人就越发地无耻了起来，但是，她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司陌能够无耻到现在这个境界。

　　巅峰造极。

　　“你真害怕？”易如晴忍不住问。

　　司陌抱着易如晴抱得很规矩，两只胳膊轻轻地环着她的腰，下巴也是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上，只是呼吸变得略重，有些贪婪地吞咽着易如晴身体周围的空气。

　　“嗯，真的很害怕。”害怕清醒的你，不给我一个拥抱的机会。司陌这样想着，声音都听上去软弱了几分，让人有点儿心疼。

　　易如晴没从他的口吻里面听出害怕的意味，不过司陌的动作没有逾越，她也不好就直接将人推开。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相拥着，忽然一下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他们之间本来应该是习惯了沉默，所以沉默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易如晴却渐渐地感觉自己冰冷的身体，暖和了起来。

　　小的时候，母亲因为讨厌她，所以从来都没有抱过她。后来大了一点，到了司家，因为身份的问题，也不可能如同普通小孩一样被大人给抱来抱去的。

　　司陌小的时候，司阳还曾经抱过他几次。但是，在易如晴的记忆中，司阳，就只抱过自己一次。就是那一次，她几乎是因为一个拥抱，签下了出卖自己前半生的契约。

　　现在，难道还要因为一个拥抱……

　　易如晴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感觉易如晴的动作，司陌温声询问。

　　“没什么。”易如晴回答。

　　“莫老师，秦老师。”门突然被打开了。明晃晃地手电筒照亮了两个在床上隔着一层被子相拥的人，“这……”

　　两人迅速地分开，看向一边敲门一边说话，一边就推门进来的老黄。

　　老黄是村子里头的一个鳏夫，老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跟外头的男人跑了。反正，他就一直住在这里，然后一直都在学校里头给这个学校守门。因为不怎么认字，所以也不能当学校的老师。

　　他就是韩亮和刘佳说的，学校里面的多出来的那个人。

　　老黄看见两人拥抱在一起的样子，赶紧将手电筒的光垂下去：“哎呀，这个……那个……雨太大了，是想问问两个老师，能不能让村子里的几户人家今天晚上住到这里来。”

　　村里穷，有的特别穷苦的人家，因为男人都去外面打工了，家里的房子又是用土堆起来的，所以一遇到暴雨的天气，根本就不能挡住雨。所以老黄才有这么一问。

　　也是因为他俩在的缘故。如果他俩不在的话，那么老黄多半也就自己做主了。

　　“没问题。”因为这里的卫生条件实在是不怎么样，所以两人都是和衣而卧，其实就算被人看见了，也不会怎样，何况还隔了一层被子，只是易如晴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自己脸上一直都烧得慌，一边匆忙地回答，一边将司陌往外面推。

　　司陌顺着她的力道就远离了易如晴，笑嘻嘻地对着老黄解释：“我怕打雷，所以过来找秦老师聊会儿天。”

　　老黄到底是淳朴，也没听出来破绽，反而是一个劲儿地说着，男人怎么可以怕打雷之类的话，叫易如晴的耳根都红了起来。

　　司陌拉起易如晴的手，易如晴甩了一下，没甩开，就听见司陌问他：“还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吗？”

　　“有的有的，有几个婆婆，家里也没有什么人，天晚了，下雨又不方便，能不能将这几个婆婆接过来？”

　　“好。”两人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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