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从来没有叫过妈妈

　　??　　“小晴，你没事吧？”两人都上了楼，关上门，司陌才能小心翼翼地询问了起来。

　　“没事。”易如晴看起来，仿佛是真没事的样子，还能很淡定很自如地，探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她一探头，正好就看见司阳将易天成给按进了车子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嘴角，就小小地拉起了一丝微笑的弧度来。

　　司陌看见易如晴的笑容，就觉得心脏发紧。

　　明明是微笑的样子，可就是让人觉得，心里头没有底，渗得慌：“小晴，我想，你的父母，也一定会想要找到你的。”

　　“找我做什么？”易如晴看他一眼，目光中，是纯然的惊诧。

　　“这……”司陌哑然。

　　“没关系，我知道这件事情，很长时间了，刚刚发现的时候，是有一点不太好接受，不过，慢慢的，也好了。”易如晴微笑着看着司陌，是真的不在意，不难过的模样。

　　“这样吗……”司陌看着她，深吸口气，“也好，我会做你的家人的，那些家人，其实都不重要，我来做你的家人就好了。”

　　做自己的家人？

　　易如晴心中，某个自己都一直被忽略的角落，忽然就在这个时候，被触及了。她不得不，躲开司陌的触碰，关心，还有目光，因为再靠近一点，就会万劫不复。

　　看着退开的易如晴，司陌只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小晴，就开始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但是，不管从前是多么的远，她终究也没有逃离，还是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而这一次，那退开的一步，让司陌觉得，如果他不跟上去的话，那么这个人，他就会永远失去了。

　　“小晴！”司陌一把将人给抱住，紧紧的，仿佛要将这个人压进自己的骨血里。

　　人，从离开母体的那一刻开始，就变成了自己一个人，是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本来是早就知道的事实，但是，当这个时候，一个人最无助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温暖的地方的收留，一定会让你，措手不及。

　　她以为自己不会记得，不会感动，却因为留恋，而无法推开。

　　“怎么会，想到要去调查那种事情？”司陌忍不住问。正常人，普通人，谁会想到跟自己的母亲去做亲子鉴定这种东西的？这根本就不合常理吧！

　　“我记得……”易如晴低下头，看了看司陌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轻轻地开口，“在我小时候，母亲一直都不喜欢我，也不许我叫她妈妈。”

　　司陌一怔，想要说话，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房间里，渐渐地响起一起易如晴如同呓语一般的声音：“我以前一直以为，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我不够听话，不够乖，所以她才会不喜欢的我。我想，我要是快点长大了，也许，她就不会那么讨厌我了……”

　　“小晴……”司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遍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自己还在她的身边。他不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易如晴沉下去。

　　“我羡慕其他小孩能叫她妈妈，羡慕得不了那，所以那天……”易如晴抬起头，望着窗外。

　　窗外的天空很干净，很蓝，很明亮。那种干净明亮的蓝，耀眼而夺目，却让这房间里的两个人，看起来，更加的，寂寞而灰暗。

　　“那天，我路过一家蛋糕店，看见有个小孩子，抓着他妈妈的裤脚，打滚在地上哭着要蛋糕吃。他哭着哭着，他妈妈就真的买给他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不要吃蛋糕，我也这样对着她哭，她会不会也心疼了，就将我叫她妈妈了……”

　　司陌将人搂得更紧了一点。

　　“然后，我就叫她，她不理我，往前走。我就跟在后面追她。她的步子很大，我跑不动，就去抓她的裙子。然后她就把裙子从我的手里拉出来。我一路哭着跟她到了家门口。然后，她进去了，就把我留在外面。”

　　司陌脸色一沉，他可以想象，在那样的情况下，一个小女孩，跟着哭了一路，跑了一路，是怎样的情况。而那就是他的小晴，他发誓要爱护一生的。

　　他应该早点遇见她，早点发现她的！

　　“我那是也是脾气上来了，就用力地拍门，一边拍门一边叫她妈妈。我想，也许等她烦了，懒得理我了，也就随我去叫了。”

　　视野里，那干净的天空，居然莫名地模糊了起来。易如晴下意识地仰起头，后脑就轻轻地贴到了司陌的肩膀上。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说着：“然后，我就一直拍门，一直拍，刚开始，我以为她会放我进去的，可是后来，天都黑了，然后又亮了……我就一直在外面，我说不出话了，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很乖很乖，再也不乱叫她了，我求了她很久，她才重新让我进去的……”

　　“小晴……”司陌忍不住，侧头用嘴唇碰了碰她的脸颊，“那个女人，不值得你为她付出那么多。”

　　他知道易如晴是为了那个得病的女人才来司家的。但是司陌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女人，居然是这样对待易如晴的。如果不是现在怀里还抱着人，司陌就想要直接冲到疗养院去，拔了她的氧气。

　　“可是，我已经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了，不管她对我怎样，那都是妈妈吧？”易如晴仿佛已经不会想事情了。她呆呆地由着司陌抚摸自己的脸颊，然后转头，看着他的脸。

　　目光里，全是那种对于认同的渴望。

　　司陌捧着她的脸，一下一下地吻着，一边吻，一边不断地说：“是的，你喜欢就好，你觉得好，就可以了，是那个女人对不起你，不是你对不起她。小晴是最好的，最棒的。”

　　“呵呵。”易如晴闭着眼睛，感觉到脸庞上的轻啄，居然笑了起来。

　　司陌停下动作。

　　她睁眼，略微地晃了晃脑袋，将自己从他的手中解脱出来：“其实，我想，就算我不是她亲身的，应该也没必要这样的不喜欢我才对，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是为什么。”

　　“她自己的孩子，应该才是姓易的，是易家流落在外的孩子吧。”易如晴还是在笑着，笑得司陌心都揪起来了，“难怪，不管我怎么做，她都不喜欢我。”

　　“我也是没妈的孩子啊，我妈生我出来没多久就死掉了，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连照片都没有见过，我们是一样的嘛。”司陌安慰她。

　　司家因为位置太高，仇人太多，连司陌这种第一继承人的身份，为了躲避仇家，都只能是丢到小地方来，专门请了一批人照顾着养大，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和易如晴还算有那么点共同点。

　　易如晴看他一眼，还是笑着说：“怎么是一样的呢？少爷一说自己无聊了，寂寞了，没有人陪着了，老爷就满世界地到处去给您找了个‘妹妹’来陪着长大。”

　　“我很感谢父亲这样做。”

　　易如晴脸色大变，一把将人推开，瞪着他。

　　“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如果他没有这样做，我就不会遇见你了。我觉得，能遇见你，很好。”

　　“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好。”易如晴咬唇，“我刚签下那份协议的时候，年纪还小，不懂事，我去告诉母亲，我做了什么，我给她赚到了医药费，我告诉她，她可以住到很好很好的大医院里面去，有很多很厉害的医生照顾她了。”

　　司陌已经预感到将会发生了什么。他上前一步，易如晴就后退一步。他却不敢直接截断她的话，不让她开口。

　　“我把协议给她看了，然后她骂了我一顿，那个时候，我怎么都没听懂，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生气。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机会，再和她说上一句话。”

　　“小晴……”你不是，每个月，都去看过她么？司陌问不出口。

　　“能自己走出去的时候，不走出去，非要等着别人来将自己给赶出去，我想，我大概真的是，下贱，吧……”

　　易如晴是笑着说完这段话的，说完以后，就拉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司陌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都麻木僵硬了。那个笑容，竟然让他，一步都迈不出，动弹不得。

　　怎么会是这样的……

　　父亲既然说，易如晴是易家的女儿，那就一定是，不会弄错的，为什么突然又变成不是了？到底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陌动不了，转过目光的时候，只能看见，易如晴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的街道上。

　　她的不发，和平时想不，也没有太大的不同，就是那种很安静，不快不慢地走着的样子。她先看了看马路两边的车，然后就过了马路，站在马路边上，等着空的出租车，看起来是想要打车离开的样子。

　　约莫是时间不对，这个时候学校正在上开，学校附近自然就没什么人，也不会有出租车路过，易如晴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空车。

　　司陌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他知道，她向来都是最有耐心的，如果一直没有，那么她可能就会一直这样等下去。

　　“小吴，你上来拿钥匙，开我的车，去送一下你小晴姐。”司陌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员工的内线，“我？我还有点事……嗯，别说是我让你送的……嗯，她要去哪儿，你就送她去就可以了……没事，让下面的人管住嘴……嗯……她会回来的……”

　　应该是，会回来的吧，小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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