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做客山寨
早晨太阳升得老高的时候，皇甫灏沁才伸了个懒腰，慢慢地从马车里爬了出来，一脸轻松安逸的模样。慢条斯理地洗漱整理了一番，才慢吞吞地走向那一溜排被迫站了一夜，眼中明显有着疲惫焦虑的黑衣人。
“怎么样？考虑了一晚上都考虑清楚了没有？”
“恳请我去你们山寨做客呢？还是想我去劫你们山头？”
这位“祖宗”轻飘飘的一句话，黑衣人差点集体昏过去。看来，眼前这位是打定主意要去她们山寨坐坐了。
......
抬头看着眼前的这稻草盖顶的山寨大门，皇甫灏沁觉得实在不敢恭维。这山寨该有的气势全给这大门给毁了。
这走进大门，她就更觉得失望了，这是搞什么？一群赤着脚丫，穿着裤衩，披着短衫的孩童正在你追我赶，嘻嘻哈哈地玩闹，一个个满身是泥，满脸是灰，满头是草。再远处点的空地上，几个青布包头，青花粗布衣裙的男人在忙碌地晾着衣服，晒着床单，远远的只看见床单上的补丁东一块西一块。
一间间茅草屋，罗列得倒是整整齐齐，像是棋盘上的棋子，规规矩矩又简简单单。
这是山寨？贼窝？强盗的家？皇甫灏沁一脸的不敢置信，她遇上的这算什么？“山寨版”的山寨？
她转头看向跟在身后垂头丧气，明显没了气势，连黑色蒙面面巾都没摘下来的黑衣人，“你们确定这里是你们的山寨？是你们所谓的端了三山九寨，这一带山贼的马首——清风寨？而不是故意把小爷我带到了‘贫民窟’？”
“清风寨，清风寨，果真够‘清风’的！”
皇甫灏沁很不满意地翻了个白眼。一脸恶狠狠的模样，瞪着领头的黑衣人，寓意明显，“还不带路？”
那人瑟缩了下，硬着头皮把这“祖宗”往里面领。
孩童们看见一群人带着辆金光闪闪的大马车向内走来，“呼啦”一下跑了过去，围着马车又叫又跳。宁红抓紧了骚动着马蹄、略有不安的马的缰绳，宁青一脸凶狠样地瞪着孩童，阻止他们靠近。
过来围观的晾衣服的男人中有人发觉了不对劲，连忙走上前来把孩童们领了回去。
向里走了一段，一块相对空旷的地方，一间相对比较大的茅屋出现在皇甫灏沁眼前，“中军帐？”皇甫灏沁现在有八、九成的把握，这群人和军人脱不了干系。
突然间，茅屋门被推开，一个青色衣袍，浓眉大眼，一脸英气的女人走了出来，抬手对着黑衣领头人左肩轻轻地捶了一拳，“红绡，收获不小嘛！辛苦了！”
突然看见从红绡身后晃出来的恍若天仙，水汪汪，娇滴滴的小美人，霎时呆愣。好半天才指着红绡，声音因呆滞而僵硬不流利，“你，你把人也劫回来了？”
红绡还没吱声，皇甫灏沁就已经绕过挡在跟前的青衣人，径直就向屋里走去。
宁红、宁青则飞快地推开青衣人和红绡，紧跟着自家主子也走进屋去。
而那全然没了脾气的红绡，同情地撇了一眼呆愣一旁的，完全不会反应了的青衣人，心里竟有点变态的舒服感，紧随宁红、宁青其后，走进了屋子。
屋内一张桌子前围着几个人在商量着什么，主位坐着个英姿勃勃，一身正气的年青白衣女子。
听见声响，全都看向突然闯进来的一群人，呆呆地看着这美貌惊人的半大锦服少年，只见他带着一脸的桀骜乖张，斜着眼睛，神情轻蔑。旁若无人地走到他们桌旁，径自拉过张椅子，一脸嫌弃地摇晃了下椅子，好像，额，应该是试下牢固度。
拉着自己的左衣袖看了看，又拉过自己的右衣袖看了看，顿了下，转身走向红绡，“唰”地一把拉下她的面巾，斜眼打量了她下，眼梢一挑，好像在说“长得还不错！”
好像满意于她的长相，连带着连脸色也柔和了许多。
复又回头走向椅子，拿着面巾掸了掸，擦了擦，随手一扔，一屁股坐了下来。宁红、宁青快速地移动到椅子后面，站定。
皇甫灏沁这才抬首正眼看向那白衣女子，随后转头看向领她来的红绡，很自然地吩咐：“还不上茶！”
大家看着平时作风狠辣，不苟言笑，除了自家主子命令不听的红绡，暗暗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美丽少年捏了一把汗，有心软些的都做好了救援准备了。
只见红绡瞪圆着眼睛看了少年一会儿，捏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然后转身出门，径直向着厨房的方向准备茶水去了。山寨的众人下巴掉了一地，惊悚，比太阳直接从天下砸下来还要来得惊悚。
主位上的女子应变能力不错，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暗自打量她的皇甫灏沁心中满意地点头，脸上的轻蔑和不屑已然褪去。
白衣女子看着锦衣华服，看似娇气的皇甫灏沁喝了一口茶，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的嫌弃，连眉头都没见他皱下，又一口一口地喝完放下茶碗。心中暗自纳闷，“这明显不是好茶，他怎么又不嫌弃了？”
随后才冲着她开口：“请问贵客到我们清风寨来，有何指教？”
坐在椅子里的皇甫灏沁一脸波澜不兴，“你是寨主？”
看她点头，突然身形一闪，那张祸水脸就凑到她鼻子下，“你确定你不是丐帮帮主？”说话间，热气喷到脸上，呼吸可闻，白衣寨主惊吓到了，迅速地把自己向着椅子背靠去。
“呵呵呵......”清朗的女声夸张地响起，“他”竟然是女子。众人无语，竟还有女人扮男装的。
皇甫灏沁一脸诡计得逞的开心，转回椅子边，很没坐相的斜倚着椅子，把头和身子凑向寨主那边，很是亲切随和地开口：“寨主贵姓？”
“敝人姓黑，名白。”
“哎呀呀，难怪你们不像劫匪像丐帮，一穷二白！”
皇甫灏沁虽然一付不经意的样子，乱打着哈哈，但是头脑在飞速地运转，希望能找到符合这群人特征的有关蛛丝马迹。
黑白，一听就不是真名，什么样的人，隐姓埋名，落草为寇，一群一看就是行伍出身的人？
猛然地，一件记载的往事跃进脑海。凤栖历一八一零年，也就是十八年前，先皇皇甫羽琳在位时发生过一件大事。那就是以三国联军的惨败而收场的重大战役——“廖东血战”。
当时的金冥国左司马白芷，得到情报称冰阆国集结了二十万兵力于浠城，准备对凤栖大陆发起一次强力冲锋。
三国都探明情报属实后，白芷建议应该主动出击。当时几家主帅，金冥国镇国将军东方晴，沂水国镇北王濮阳妤，火炅国护国将军呼烈媛，也都觉得是该主动出击一次，给敌人点威慑。
冰阆国浠城在幽关的西北面，靠近木布貂沼泽，相对边关重城伊城，防御较为薄弱。但中间有“廖东圣地”相隔。
“廖东圣地”据说是极地草原守护神“雪狼”的居住地，地形相对比较复杂。
她们经过仔细勘察，认真分析，最终确定了一条比较安全的行军路线。
三国联军发兵共三十万秘密向浠城进发。金冥国由白芷坐守潼关做一切接应供需准备。
结果联军在廖东遭到敌人伏击，损失惨重，火炅国护国将军呼烈媛殉国，东方晴也负了伤。
金冥国左司马白芷就为这次“廖东血战”负了全责。当时的大将军辛诺琪抓住了一个自称是白芷侍人的冰阆国人，而这人身上有着白芷的亲笔书信，证明白芷与冰阆国勾结，通敌卖国。行军图是不是由白芷泄露出去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虽然当时镇国将军东方晴为白芷力辩，认为证据看似充足但仍有很多方面有待查证，而她也相信白芷的为人，不可能做出通敌卖国之事。
可是当时的惨败需要有人负责，火炅国损失了护国将军也需要有个交代，而提供敌情，提议出击又有证据指明通敌的白芷，理所当然的要被拿出去“交代”。
女皇下令将白芷满门抄斩。当时白芷的小女儿白嫣然在白芷手下五员心腹大将的护卫下逃出生天，不知所踪。三国对她的通缉令到现在都还没有撤销。都以为她们逃出了金冥国，竟没想到她们根本就没出去，而是来这里落草为寇了。
“白嫣然！”皇甫灏沁突然对着黑白一声大喊。
“铮、铮、铮！”山寨的众人瞬间拔剑出鞘，把皇甫灏沁几人团团围住。
“哎呀呀，诸位太激动，大家不需要这么热情嘛！”皇甫灏沁恍若没看见指到眼前的剑锋，仍是一付吊儿郎当的模样。
“呯呤哐啷”，还没等众人看清她怎么出的手，兵器就被她缴了一地。众人惊骇，只有红绡等人面色平静，只是紧紧盯着皇甫灏沁，怕她有下一步动作。
看着眼前眼神清澈，武功高深莫测的美丽少女，白嫣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直觉的相信她没有恶意。
“你们就打算一辈子这么藏头藏尾地过日子？做个山贼都没有资质，穷得叮当响！”
“不想查出真相？洗刷冤屈？”
“你是谁？”白嫣然挥退众人，开口询问。
皇甫灏沁收起顽劣的模样，站起身来，看着白嫣然，认真而坚定的开口：“我虽现在没办法还原真相，但我相信白芷大人的冤屈。我愿意助你找出真相，但因事情太久远而不能操之过急。”
看着这少女浑身散发出的威严而强势的气息，众人发现竟觉得她的承诺可以相信。
“我是皇甫灏沁，贤王府小王爷。”
“何况我现在至少有一样事情可以办到，我可以让你们摆脱目前的困境，过上比较安逸的生活。”
她们现在确实在困境中，今年旱情严重，颗粒无收，他们这些年本就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人，还多出了来挑衅被摆平的几个山头的残兵败将。确实无法维持，才去冒险拦路抢劫。这些年她们虽然落草为寇，但是却基本自给自足，实在情况不好的时候才下山干几票。
要摆脱困境的迫切，不想躲躲藏藏的渴望，想洗脱冤屈的宿愿，全都冲击着白嫣然的心房。
“您为什么愿意帮我们？”
“无聊，给自己找点事做做。”皇甫灏沁瞬间又回到一付无赖相，连一边的宁红、宁青都忍不住对自家主子翻白眼，才认真了没三分钟。
“您如果愿意信守您的承诺，我白嫣然可以为您做任何事，包括奉上我的生命！”白嫣然神情庄重，举手起誓。不管眼前的少女因什么理由来帮她，她都愿意赌上一次。更何况自己潜意识相信她会信守承诺，并相信她一定能够达成自己的心愿。
“我不需要你奉上生命，我只需你奉上忠诚！”
“我拿鲜血和生命起誓，我白家军仅剩的二百名将士誓死效忠主上，绝无二心！”白嫣然迅速割破手指，歃血起誓。
“誓死效忠主上！”众将士见自家少主已做了决定，都一起跪地，一致歃血盟誓。
“那么从今日起，世上再无白嫣然，只有宁蓝！”
“谢主上赐名！”
山风轻轻吹起，前尘往事如过往云烟，茫茫人海，究竟谁是谁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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