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母亲
第十四章
已到月末，一茬毛月牙惫懒地挂在天边，墨色成团灌入洞开的支摘窗。
城南相府，秦翊身为秦相唯一嫡出的公子，金陵城内随时随地无人不笑脸相迎，他今日却自己跑去热脸贴了冷。。。。。。
唉的一声，叹到丹田，他坐于窗前，对着漆黑的屋外出神，脑海里全是那副娇俏的身影，挥不去，也靠不近。
她的眉弯弯的，不浓不淡很温柔，她的眼是灵动的水，动一下就会把人转进去，她的鼻尖微微上翘，像小钩子勾人去摸，她的唇天然红润，水釉般发亮，让人想吃一口。
秦翊歪着脑袋，嘴巴渐渐张开，傻笑。
不管她今日说了什么，都不要紧，只要能经常看见她就好，如果她愿意和自己说话就更好。
等她及笄那日，便去表白求亲。
不对，元晞现在是公主，婚事不由元家，而由皇家做主，想当她的驸马，得陛下同意才行，而陛下只喜欢对大庆有用的人。
他立刻有了思路和动力，他要做官，像父亲一样做大官，才能入陛下的眼，有资本求得陛下指婚。
秦翊暗自下了决心。
喜欢一个人，让他的心里甜甜的。
吃奶吃到八岁的秦公子，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想法。
十三岁前，他连饭桌上的菜都不会夹，碗里的每一口饭菜都是要娘来替他夹的。
平日里不小心摔一跤，溺爱他的祖母能把地上刨个坑给他出气。
后来宰相爹实在看不惯，心一横，送他进宫给周王当伴读，不准他回府，最初那两年就连大年夜也没让回家。
独自在宫里熬了几年，秦翊终于脱胎换骨，言行举止有礼有节，学问也渐渐积攒了底子，现在都会制定行动计划觊觎公主了。
秦相若是知道儿子的大计，不知道会不会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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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两个月，元晞在宫中过得如鱼得水，每日早起去凤藻宫给姑母请安，皇帝若不在，姑侄两便一起用早膳，用完膳后和沈庭去太学，宫外的事会通过小鱼送进来，旬假和课余时间要么去帮姑母照看澄月和缙儿，要么就和沈庭一起打发时间。
苦夏炎长，今日从太学回来，依旧热得冒烟，但紫棂殿前院一棵枝叶油亮繁茂的木樨树，已陆续挂起了米粒大小的花簇，虽未及盛放，也可嗅到甜醉的花香。
元晞和沈庭刚进殿门，正欲深吸一口空气中的甜味，小鱼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说：公主，夫人进宫了，正在凤藻宫等您，夫人还让沈姑娘也一起去见面。
元晞顿觉喜从天降，嗓子不冒烟了，听了一天四书的脑袋也不昏沉了，连忙拉起沈庭，两人飞快去了凤藻宫。
金乌西斜，凤藻宫内院已满是阴凉，曹氏正弯着腰逗澄月公主说话，只听得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长长地从远处传到耳后，曹氏一扭身，就看见一个娇俏的少女扑到了眼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娘！娘娘娘娘娘！！！”元晞紧紧抱住母亲胳膊，嗲嗲的小嗓音喊得曹氏一霎红了眼。
“没规矩，向姑母行礼了吗？”曹氏怜爱地拊摩着女儿的小脸说。
元皇后顾着看宫女和太监带儿子捉蟋蟀，在一旁懒懒地说了句：嫂子，别拘着晞儿，我跟她都习惯了。
曹氏心里有点酸，用手指点点女儿的额头，才看见站在旁边笑盈盈的沈庭，忙松开手，走过去慈颜问道：丫头可想家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沈庭就想了，小嘴瘪着使劲忍，漂亮的丹凤眼变得红通通的，曹氏连忙把沈庭搂在怀里，温言抚慰：要是想回去，就让元晞给你安排，要是想你娘，下次我进宫看皇后娘娘时，就约她一起来，你不就能见到了吗？
元晞撅着小嘴儿：娘都没抱我。
沈庭瞪她一眼，继续靠在曹氏怀里，委屈巴巴的。
一旁的澄月公主被女官牵到旁边看蟋蟀了，曹氏冲女儿招招手：过来，沈庭哪天想回侯府了，你就来找姑母给她安排车马，你好歹还有姑母和弟弟妹妹，她在宫里一个亲人都没有，能不比你想家吗？
元晞点点头，又皮猴似的在母亲身上蹭来蹭去地说：沈庭可厉害了，在太学没人敢欺负我们，她大哥之前也在太学，可是前些日子被侯爷叫去北境当将军了，听说手下管着好几千士兵呢，所以那些皇子都不敢得罪她。
曹氏笑笑：沈瑾很好，你爹爹说过他人品刚正，以后将会是大庆的脊梁。
沈庭眼前一亮：元晞，你见过我大哥吗？他长得可好了，个头比我爹还高半头呢！等他从北境杀敌回来，我介绍他给你认识好不好？
元晞莫名其妙，元皇后笑着说：沈庭，等你大哥回来，让他进宫给本宫看看。
元晞。。。。。。等等，这些人要干嘛？
她连忙摆手拒绝：姑母，您一个皇后，没事见她大哥干嘛？
元皇后和曹氏笑而不语，她只好朝着沈庭眨眼，沈庭当没看见，把头歪向半边。
元晞只好去找弟弟妹妹，跟扎着两个羊角辫的澄月公主玩蟋蟀，一会儿缙儿又抓来一只，肉乎乎的小胖手在她掌心上松开：大姐姐，接住了。
五岁的男娃精力旺盛，一会儿功夫几乎把满院子的蟋蟀捉到了一起，用白瓷钵装着，姐弟三人用草棍子逗引着蟋蟀们打架。
这时，皇帝身后只跟着唐公公一人，面色红润步伐匆匆地赶来了凤藻宫。
元晞心里一沉，转头看向母亲，果然脸色马上变差，笑脸之下，全是想躲避的意念。
元皇后迎上去：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萧湛红光满面，朗声道：朕处理完国事，就想缙儿和澄月了。
元皇后以为他要去宁美人那，今日并未让宫人准备迎接之事，但是人来了，也不能往外推：陛下，嫂子进宫来看晞儿，臣妾大意，没有提前告诉陛下，请陛下先去沐浴，臣妾跟嫂子再说会话。嫂子，你今晚就留在宫里陪晞儿，明日再回元府吧。
萧湛狼眸眯起，向曹氏睨去，曹氏忙行了大礼：打扰陛下和皇后娘娘了，我先带着两个孩子去紫棂殿。
萧湛点点头，曹氏一身湖碧蜀锦曳地裙，衬着丰满窈窕的身姿，皮肤白得发光，眉眼比夏日的阳光还光耀夺目，他不禁喉结滚动，曹氏起身后又贪了几眼，直到她带着两个小丫头转身离去，萧湛还装作无意地盯着即将消失的背影。
这种眼神，元晞一扫就明了。她经历过爱情和婚姻，男人对喜爱的女子，都如狼似虎地恨不得早日将人吃拆入腹。
而元皇后心术太正，是儒家礼教的忠实信徒，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又顾着看两个孩子，竟连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
曹氏走后，萧湛的笑容逐渐变淡，他制止了元皇后吩咐宫女去预备侍寝的东西，语带歉意地说：今晚宁美人那里已经准备了，朕只是来看两个孩子，等抱抱咱们的缙儿和澄月，朕就离开，也免得你辛苦。
元皇后虽不舍，倒也松了口气，折腾了一天孩子，晚上还要对付精力旺盛的萧湛，实在太累，第二天肯定腰酸背痛。见他另有打算，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贤惠地点点头，将两个玩蟋蟀的孩子叫来父皇身边，四只黑曜石般的童稚眼睛盯着心思复杂的帝王，两道幼嫩的嗓音同时喊道：父皇。
萧湛露出老父亲的笑容，满意地弯腰，抱着两小只亲了很久，还咬了肉胳膊。
元皇后眼里全是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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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棂殿。
母女二人换了丝衣，将服侍的人都打发出去后，小声在内殿叙话。
“你表哥从扬州来，给我说了小舟的事，没想到你二舅那么不争气，我一想到小舟的终身就是因为他做事不检点耽误的，又气又怕。气自家人没本事，怕的是小舟知道了，会恨我们曹家。”
元晞静静地听完，露出几颗小贝齿，宽慰母亲：这件事我在扬州的时候就知道了，可是娘，你就是再担心也没法躲的，小舟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消息既然能传出来，就不可能单单传到我们的耳朵里，您应该多想一步，以后对待小舟姐姐，要另有章程。
曹氏叹息：你说得对，娘心里有数，晞儿不用替娘操心，都这个岁数了，这世上有些事也看淡看透了。
元晞轻轻将头靠在母亲肩膀：娘，我会保护你的。
曹氏摸着女儿的小手，目光温和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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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美人的寝宫。
萧湛饮了几杯美人手中的鹿血酒后，横卧在宽大的拔步床上，呼吸粗重，狼眸幽黑。
宁美人吊着狐狸眼，媚视那位至尊的男人，勾手解开腰带，扭动着放慢走来，一步一晃，整个人醉酒般歪进男人怀里。
胭脂已碎，雪山倾塌，男人发出迷乱的低音：腻。。。。。。腻。。。。。。
宁美人听见后，暗自吃了一惊。
不过她向来心思灵透，很快装做若无其事，继续承欢，不敢触及帝王的阴私，只悄悄存了一个疑问。。。。。。
她是萧湛的玩物，萧湛也只是她的棋子，宁美人的真正身份，将在未来掀起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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