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
“悟！”夏油杰回身去抓五条悟的手, 但他因为错愕而迟顿了半秒，手伸过去拉了个空。
“五条老师！”
“芥菜！”
五条悟的眼前是一片纯粹的黑暗，他在最后的清醒时分听见夏油杰与两名学生在唤他。
声音与光影全部都远去, 变得遥不可及, 他无法张口说话，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五条悟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当年的事情了, 他也很多年不愿再提那件事。
很多事情他都可以说服自己去慢慢地接受, 但唯独这件事是他无法承受的结果。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呢。
原来自己也是有软肋的人, 提起往事以后心脏疼得连反转术式都无法治愈。
是因为大脑已经被回忆占据了, 还是因为身体根本就没有物理方面的损伤……
夏油杰完全没想到这件事依然会刺激到五条悟, 在说出“她给我打了七个电话”以后，他的脸色就变得越发苍白。
直到现在, 五条悟的脸都苍白得要命。
当他“噗”地一声摔在坚硬的石砖地板上时，旁边的人都立即围了过来。
降谷雪原本走在五条悟的后面几米处, 但她跑过来也没来得及接住他, 眼睁睁看着他在面前摔下去。
“悟……”她错愕着低声呢喃。
降谷雪刚才也听见他们俩的对话了，她知道五条悟是在说了“七个电话”以后才开始变得不对劲。
在夏油杰问出“你都没接”这句话的时候，五条悟的精神甚至就像是被彻底摧毁一样……
他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此刻依然是失去意识的状态。
五条悟紧抿着唇, 漂亮的白色细眉微微敛起，眼睛上蒙着的绷带, 显得他更像是个伤员了。
乙骨忧太打算扶起五条悟，但被降谷雪伸手拦住了, 她轻声表示：“先不要动他。”
降谷雪开始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先是探了探额头以及呼吸与心跳, 然后是身体各处。
乙骨忧太微怔：“雪子……？”
降谷雪只好说：“让我看看吧, 我学过医。”
其实她没学过，但她总不能说自己会反转术式吧。毕竟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夏油杰在五条悟的面前蹲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昏迷过去的昔日挚友。
一缕刘海在夏油杰的额前晃动，他仿佛回到十一年前的时光，那时候不会有如今这么多的顾虑。
降谷雪用咒力检查过五条悟的身体状况，也尝试着使用了反转术式，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乙骨忧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看着夏油杰，清亮的墨色瞳孔里，透出毫不掩饰的警惕。
夏油杰注意到他的视线，耸耸肩摊开手：“你不会以为是我干的吧？”
狗卷棘已经打电话给家入硝子，通话仍在连接当中。
乙骨忧太沉默片刻后，终于询问夏油杰：“我的学生证是你捡到的吗？”
夏油杰：“是啊。”
乙骨忧太注视着倒在地上的五条悟，沉声对夏油杰说：“五条老师说……”
“你是他的好朋友，唯一的一个。”
夏油杰没说话，张了张口，还是没说话，然后朝降谷雪那里看过去。
降谷雪已经尝试使用反转术式好几遍了，现在处于苦恼之中，而且很担心五条悟的身体状况。
狗卷棘那边的电话已经拨通了，家入硝子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是棘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鲑鱼。”
如此交流了几句话之后，家入硝子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你旁边有别人吗？换个人来说话。”
狗卷棘：“……”他应该给家入硝子发短信的，但她平时似乎不怎么看短信。
乙骨忧太通过电话向家入硝子简述了一下五条悟的情况，对面沉默了下，然后缓缓说——
“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又这样了……”
家入硝子长叹了一口气，她的声音从狗卷棘的手机里传出来，显得慵懒而并不着急。
听起来像是曾经发生过的状况，而且应该问题不大。
家入硝子安慰他们道：“没什么事，让他多喝热水，好好休息。你们不用担心。”
通话结束，降谷雪也听见硝子的话，她没再用反转术式治疗五条悟，准备将手收回来。
降谷雪的手在收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惊醒的五条悟抓住了手。
“小雪！”五条悟瞬间坐起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但更多的情绪都被掩藏在绷带底下了。
降谷雪在他的怀里撞了一下，右手还被他紧紧地握住，夏油杰已经有点看不下去了。
但在夏油杰过来之前，五条悟忽然清醒过来似的，触电般立即松开了降谷雪。
他原本握住她的那只手迅速弹开，身体也连连往后退了半米，然后自己从地面上爬起来。
整体动作还挺紧张：“不好意思。”
五条悟下意识地远离降谷雪。他不是杰那种人，他是绝对不会吃代餐的……
要是哪天小雪回来了，他一定要告诉她杰吃代餐这件事，而他则是干干净净的。
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
降谷雪看见五条悟生龙活虎的反应，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在盘算着打小报告这种事。
她松了口气，对他转达了医嘱说：“那个，你要多喝热水，好好休息。”
五条悟：“？”什么东西。
五条悟揉了揉太阳穴，他总觉得刚才有奇怪的咒力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是杰吗？
他该不会对他尝试使用反转术式然后没成功吧……
五条悟在附近的花坛旁边坐了会儿，一副疲倦的模样，看起来心神都有些不适。
夏油杰在他旁边坐下，抬手摸了他的额头：“悟你发烧了。”
五条悟盯着地面摇头：“不想管。”
他只觉得身上气力被抽空了似的，明明可以使用反转术式治愈自己，但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动。
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想到一些自己不愿再回想起来的事情，如同迷失的雾霭在漂游。
“多喝热水，好好休息。”夏油杰牵起旁边降谷雪的手，“我带学生们去现场教学。”
五条悟坐在后面有点茫然——
不要擅自把自己当成高专的老师啊！杰你忘记自己叛逃之后成为盘星教的诅咒师教主了吗！
乙骨忧太与狗卷棘都觉得有些离谱，他们昨天还在高专里对抗夏油杰，被他打得半死。
今天夏油杰就说要带他们去祓除诅咒，还是咒术现场教学，还要他们称呼他为“夏油老师”。
离谱，离大谱。
不过他们都在咒术学校交流论坛里吃过瓜，对于夏油杰的身份背景还是了解一点的。
夏油杰是五条悟的同期生，两个人曾经还是非常要好的挚友关系。
反正现在里香已经解咒完毕了，夏油杰也不可能再对乙骨忧太发起抢夺诅咒的攻击……
尤其是五条老师完全没有开口阻止，而且似乎还是默认了，两人对夏油杰的戒心也放下许多。
但乙骨忧太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五条悟的心情更复杂，他真的很想知道他的两名学生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直接就跟夏油杰走了啊？！
五条悟看着狗卷棘与乙骨忧太被夏油杰边说话边带走，心里感觉越来越怪异。
把他一个人抛下留在这里真的合适吗。
“喂。”
五条悟将准备离去的四个人喊住，期间夏油杰还在说“硝子都说了悟他没事的”“只要自己坐车回去多喝热水就可以了”之类的。
狗卷棘与乙骨忧太也挺认可这一观点，毕竟在他们眼里五条老师几乎是无所不能没有弱点的，他真的强到离谱，还有反转术式可以治愈自己。
唯一回头看他好几次的反而是那名新来的辅助监督，五条悟没记错的话她是叫做齐木雪子。她看他的时候眼神里还充满了担心。
莫名地有点心塞。
夏油杰含笑回头问他：“还有什么事吗，悟？”他今天没穿稀奇古怪的袈裟，一身正经的服装反而真的像是高专的老师了。
那一头墨发也是整齐地扎起，在脑后束成丸子头形状，笑容温和恬淡，气质绝佳。
相比之下五条悟蒙着奇怪的绷带、一头异于常人的白发立起来，反而更像是奇装异服人士。
到底谁才是咒术高专的老师啊……
五条悟沉默半晌后哑声道：“留个人给我，陪我去甜品店。”说话的语气随性而执拗。
夏油杰笑着看他：“你这是在教学生翘课吗？你自己去啦，悟。”
五条悟一个人坐在花圃旁边，长腿支起后仍因太长而往前延伸，他的手臂抵在腿部。
双手捧在面无表情的脸颊上，脸部微微有些变形：“一个人会寂寞的。”
夏油杰微怔，僵在那里看着五条悟，他已经很久没听见这句话了。
乙骨忧太在夏油杰与五条悟之间看了几眼，然后道：“那个……我陪五条老师去吧。”
他觉得有点不放心，五条老师看起来状态不太好的样子，不过他又有点担心狗卷棘。
祓除诅咒的任务今天必须执行，而夏油杰又执意要带他们去执行任务，挡都挡不住。
棘他一个人跟两名敌方阵营的诅咒师一起去祓除诅咒，怎么想都不太合适吧？
在乙骨忧太往五条悟那边走的时候，狗卷棘也朝五条悟的方向走过去，而且两人还在同时颇显担忧地看向对方。
降谷雪见状，犹豫地举手发言：“要不，我陪五条老师去吧。”
她想的是狗卷棘与乙骨忧太都是术师，正好可以跟夏油杰去祓除诅咒。而她现在的身份，同去不同去就无关紧要了。
而且她也真的有点担心五条悟的状况，杰刚才不是说他发烧了吗？
降谷雪不确定是自己刚才没检查出来，还是五条悟后面才开始发烧。
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体温一直比常人低，所以对温度的判断不是很擅长吧。
在降谷雪提出来之后，夏油杰深情地看着她说：“执行任务怎么能缺了最重要的辅助监督小姐呢？”
五条悟目光微滞地看着他俩，颇为孩子气地表示：“我不要雪子单独陪我去。”
夏油杰：“小雪你看，悟他说不要。”
五条悟也是服了：“雪子小姐，你真的不介意他一直这么称呼你吗？”
降谷雪犹豫一下：“嗯……不是很介意。”
夏油杰虽然不明白降谷雪的用意，但他始终配合着她没将真实身份说出来。
对于他来说，小雪就像是一个谜，从头到尾都是如此。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究竟是从何处而来，目的又是什么。
夏油杰不是没有想过要告诉五条悟，但这件事情必须要由小雪自己来决定……
最终达成一致的决定是，由狗卷棘、乙骨忧太、雪子三人陪五条悟去甜品店休息。
夏油杰单独去祓除一级诅咒。
通过投票表决，四比一通过。
五条悟真诚地握着夏油杰的双手表示：“杰，真是辛苦你了！”
夏油杰：“……”
五条悟这家伙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翘课，没想到当了老师之后居然带着全部学生去翘课。
夏油杰向降谷雪投去无助的目光。
“小雪……”
降谷雪还在犹豫，但被乙骨忧太拉到他们的阵营里面去：“雪子是辅助监督，没有战斗力的啦。她不适合陪你去。”
狗卷棘：“鲑鱼。”
夏油杰沉默半晌，最后道：“雪子不是我安排的，我们是后来才见面的。”
他需要帮降谷雪解释清楚才行。
夏油杰揉了揉她的发顶，俯低身体，轻声在她耳边道：“等我回来，很快的。”
五条悟都没眼看了，拉着狗卷棘与乙骨忧太就走。
偏偏他的六眼全方位无死角……
看见杰在背后对雪子极致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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