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见痴?不,济公!
来到南京城外,细雨和宁长生并没有选择进城,而是顺着南京城城墙来到了莫愁湖。
莫愁湖,位于南京城秦淮河西,比邻石头城,两宋之时此地更是有名,便是大名鼎鼎的白鹭洲。大明初年,洪武皇帝朱元璋将秦淮河水引入南京,至此白鹭洲一部分被划分而出,逐渐于陆地相连,如今只剩下莫愁湖由可依稀窥见当年一丝痕迹。
此时夜深,湖面一片幽静,只有月光倒映在湖面之上,随着浪花摇曳。
宁长生沿着湖面寻到一艘小船,斩断了绳索将一锭银子别在绳索系着的树上,然后撑着小船搭载着细雨来到湖上。
月光之下,一艘画舫随着水波摇晃,看的宁长生心惊,这船晃成这样,要在这船上做手术,还是给脸上,确定不会出事么?
细雨自然不知道宁长生心里在想什么,如果知道就不知会不会先在宁长生脸上来一刀再说。
宁长生将小船靠近画舫,此时一个小药童站在画舫船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细雨开口:“来找李神医。”
药童点了点头,抛来一条钩索,细雨接住钩索扣在小船船舷,跳上画舫,宁长生紧随其后。
来到船舱,见到一个中年男子一身儒衫,头戴东坡巾,面容清癯,留着胡须,若不是还有那么两撇胡须,宁长生都想上去问一句李大夫是不是还有个马甲是厂公魏忠贤。
细雨放下两块金砖,看的宁长生一阵咋舌,好家伙,这妥妥的富婆啊。
李鬼手说到:“我李鬼手替人易容治病,除了黄金之外,还有个条件,就是搞清楚来龙去脉。”
细雨踌躇片刻,慢慢开口:“那晚……”
等到细雨讲完她和陆竹的故事,李鬼手又看向宁长生,宁长生见李鬼手看过来,仿佛猫被踩到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
“你看我干嘛?我又不易容!我对我的脸没有不满意的!”
李鬼手哼了一声,说到:“倒也是,你这张脸,就是让老夫下刀,老夫也无处可改。也是上天给的造化了,你就受着吧。”
宁长生得意的哼了一声,一旁的小药童突然开口:“师傅,我们将他的脸拓下来吧,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来换脸的吧。”
李鬼手眼神一亮,说到:“小子,你觉得如何?你若是愿意,这两块金砖老夫就不收了,免费帮这丫头易容。”
宁长生看了细雨一眼,然后撇了撇嘴,“不行不行!万一到时候我这脸被别人看上,那不是会出现一个和我一样帅的了?”
李鬼手嗯了一声就没有再说什么了,“你呢?丫头,想要一张什么样的脸?”
细雨此时仍旧神色恹恹,说:“给我一张普通的脸吧,我只求从此隐居市井,过平凡人的生活。”
李鬼手点了点头,便去准备手术。
宁长生却找到小药童,要了一张纸和一块木炭,然后削出一支炭笔。
等到细雨坐在手术台上,李鬼手端着一碗汤药说到:“想清楚,一旦饮下这药灰,你就是另外一个人。”
细雨接过药碗,“我只想从新活一次。”说完便一口喝下药汁。
李鬼手翻来医书,缓缓说到:“我会先用云南的蛊虫从你的鼻腔放入,让虫以你的脸骨为食,削骨之后,划开脸皮子,佐以金砧,顺着肌理缝合,之后静养三个月,大功告成。”
说完便准备开始,宁长生拿着纸张急忙跑过来,给李鬼手看,问道:“大夫,能不能照着这个整?”
李鬼手看了一眼,心中一惊,纸上画法与当世画法全不同,但画中之人却栩栩如生,如人照镜一般,看了片刻,便点了点头,说到:“可以,你放那吧,不过你这画工倒也算得上是独一无二了。”
宁长生嘿嘿一笑,说到:“这倒是没什么,李神医喜欢的话之后三个月我教你啊。”
李鬼手一愣,问道:“此言当真?”
宁长生笑了笑,一个素描而已,有什么真的假的,“自然。”
李鬼手尤自不信,说到:“你有什么要求?可要我拜入你门下?”
宁长生说到:“不用不用,这样吧,这三个月你教我医术,我教你画画,如何?”
等价交换,李鬼手自然没有异议。
于是便开始照着图画进行手术。
……
之后三个月里,宁长生一边学习李鬼手的医术,一边教李鬼手素描写生,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今日便是细雨拆线的日子。
三个月里宁长生依靠着系统的帮助,将李鬼手的医术学了个七七八八,便是李鬼手也大呼怪胎。但其实李鬼手才让宁长生吃惊不已,李鬼手的画从三个月前的一塌糊涂到四不像,再到如今宁长生也难以企及的地步,让宁长生不禁感叹,不愧是神医,将对于人体骨骼的了解作用进素描当中,现在已经能称得上是神乎其技了。
船舱之中,李鬼手将细雨脸上的薄纱解开,露出面容,仔细端详,然后开口说到:“嗯,修养的不错。宁长生,你也来看看吧。”
宁长生早就已经急不可耐了,听到李鬼手说可以了,便急忙来到细雨身前,细雨缓缓睁开眼睛,配合上原本就清冷的眼眸,顿时让宁长生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柿子!夺青鸟!
青鸟是我的!
……
离开莫愁湖,宁长生一边拧着衣服一边问道:“现在去哪?”
细雨只是牵马南行,不理会宁长生,宁长生无奈一笑,急忙运起内功将身上的水蒸干,然后赶上。
时间回到李鬼手的船上:
细雨一睁眼,就看到宁长生对着自己不停的抽气,仿佛有什么大病,于是就拿过小药童递过来的镜子。
宁长生见情况不对,正想要溜,就听见身后一阵怒吼:“宁长生!”然后紧接着就是耳朵一疼,急忙侧头求饶。
“姑奶奶,你慢点!你刚拆了纱布,现在不能做太大的表情,你先冷静。”
细雨手上越发的用力,“我先前说要一张普通的脸,你说,现在这样是不是你搞得鬼?!”
宁长生急忙否认,“不是!不信你问李神医,你现在的脸也很普通啊,平平无奇嘛!”
李神医一听,咧了咧嘴,果断放弃搭茬,心里却在念叨:小伙子,你是不是对平平无奇有什么误解?
这平平无奇用的有问题么?没有问题!
细雨却哪里会信,手上又加重几分,“还敢撒谎,你这耳朵怕是不想要了。”
宁长生疼得直咧嘴,突然伸手一指,说到:“唉!转轮王!”
细雨一惊之下手上一松,宁长生急忙逃脱,然后站在船头揉着耳朵说到:“你现在这样子,怕是从转轮王身边走过去,他也不一定敢认你。不过现在你可打不着我了吧?”
其实细雨刚一松手就反应过来,只是宁长生溜得快罢了。于是微微翘起嘴角,抿唇一笑,宁长生登时就愣在原地,只觉得一瞬间春风至,冰雪融,天地间只有这一笑最是多情。
细雨立刻上前一脚踹在宁长生胸口,“噗通”一声,宁长生翻进湖中。
“唉!救命啊!我不会游泳!要死,要死啦!”
细雨急忙低头去看,却见宁长生正仰着头躺在水面仰泳,嘴里还吐出一束水花,在看到细雨一刹那又急忙装着溺水扑腾。
细雨见被骗到,登时气急,拿起一旁的药瓶便丢到宁长生头上。
……
南京城外,云何寺。
一个孤零零的小庙矗立在山坳之中,庙前是一些坟茔,不知埋的是寺里的僧众还是附近的村民,或许都有吧。
毕竟除了寺里的土地,南京城周边的土地早就已经被城里的那些开国勋贵征辟了。
细雨来到寺前,就看见一个眉须皆白的老僧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细雨上前施了一礼,问道:“师傅,请问您是见痴大师么?”
老和尚睁开眼,用手搭着眼帘,缓缓开口:“马什么梅啊?”
那个,不好意思,串戏了。
老和尚缓缓睁开眼,宁长生看到老和尚面容,大惊道:“我擦!活佛济公!”
老和尚微微一笑,说到:“不敢不敢,老衲见痴,哪里敢担活佛之名。”
细雨将身上的罗摩遗体取下,放在躺椅旁,说到:“师傅,这半具罗摩遗体是陆竹让我带来的交给您的。”
见痴老和尚却一眼也不看,只是摇着扇子说到:“佛说:革囊众秽,尔来何为!他啊,怎么还看不透?”
然后接着说:“陆竹六岁时就在我这边听讲金刚经。十岁时他投住少林,带发修佛习武,一住二十七年。少林众寺僧都许他是少林寺四十年来佛法武功第一。”
细雨又问见痴:“师傅,为何他死前说’禅机已到’?”
见痴老和尚说道:“佛祖点化世人讲究机缘,禅机一过,缘即灭矣;而禅机未到,虽点亦不中。”
两人问道讲禅,宁长生听得无趣,便寻了一柄锄头拎着罗摩遗体去下葬了。
等到立好墓碑,这才回到庙前,见两人已经说完,便对细雨说:“埋好了,你要不去看看?”
细雨点了点头,起身便往坟茔走去。
宁长生坐在见痴大师身边,问道:“见痴师傅?那个石桥禅是真的假的啊?我咋没听过呢。”
见痴大师闭着眼睛,咧嘴一笑:“我编的。”
宁长生一愣,也是嘿嘿直笑,却还是小声问道:“您……您真的不是济公?”
见痴大师一瞪眼,哼了一声说道:“瞎说什么?老衲见痴。”
宁长生撇了撇嘴,一拍大腿说到:“得嘞,您歇着吧,我们先走了,得空再来跟您学习佛法。”
见痴大师又闭上了眼睛,轻嗯了一声。
宁长生起身,身后见痴大师轻哼着小调:“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滴袈裟破~
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哎嘿~哎嘿哎嘿~”
宁长生一回头,就见着老和尚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手中蒲扇轻摇。
见相非相,有相者痴。可不就是见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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