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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我酸归我酸,但姐姐不能撒谎


南边起战事的消息前脚传到了东平县,后脚陆北就领着剿匪军回来了。赵珍珠那会人正坐在茶楼里,听说书人讲白蛇精的故事,就她写梗概请学子写的那个。
  故事篇幅一万多字,被说书人分成了三个回合。从昨天试说开始,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茶馆座无虚席。每每一个回合结束后,喝茶的人纷纷要求说书人继续,打赏也是络绎不绝。
  赵珍珠看得眉开眼笑,这波宣传成了,她就坐着喝了小半壶茶,已经听到不下十个人在讨论故事情节时,说出醉太平的酒名了。
  故事是一个叫朱格的学子写的,五个梗概,他写了四个,然后四篇都被赵珍珠采纳了,按千字300文的价格给的稿费,加起来足足有13两,她当时心疼得不行,如今看来,这钱花得真TM值。
  以后要写稿,还找他。
  赵珍珠刚这般想着,街上就有驿使奔走着通报南边起战事的消息,前一秒钟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茶馆瞬间鸦雀无声,只听得到众人的呼吸声。
  诡异的安静持续了几秒,紧接着爆发出怒骂声,议论声以及哭泣声。
  赵珍珠握紧茶杯,添满,送入嘴中。南边、西北边两线开战,百姓负担过重,很快就会有人受不了压迫起事,内忧外患,大豫真正进入了乱世。
  能有闲暇闲钱坐在茶馆里喝茶听故事的,大多数都是文化人,赵珍珠能想到的,其他人也想到了,哭泣声霎时间更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大喊了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先生,请继续把故事说来。”
  说书人重重地打了一下醒木,竟真的又用饱含感情的语调说起了书。
  茶馆里的氛围也跟着从压抑变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狂热,像是最后的狂欢,赵珍珠一下子感觉到眼睛酸涩。
  马浩才是这时候进的茶馆,说有事要和她说。赵珍珠一头雾水地跟着他出去,来到了马车旁边,还没开始问话,马车里伸出一双手,箍着她的腰把她强硬地抱了进去。
  赵珍珠小小地惊叫了一声,毫不客气地送了陆北一个胳膊肘。
  这人只可能是陆北,他揉了一下腹部,委屈地控诉:“这么久没见,姐姐不说给我一个拥抱,反而殴打我,难不成是变心了?”
  赵珍珠转过身子和他面对面,似笑非笑地道:“对啊,我变心了。”
  哪怕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陆北心头还是像被人揪了一下,微微发紧,语调也散发出点点寒气:“谁?姐姐把名字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赵珍珠噎了一下,又气又无奈道:“县尉大人可真牛逼。”
  陆北哼了声,把她拽到了怀里,枕着她肩窝一边贪婪地吸着她身上的味道,一边道:“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了,我听不得。”
  赵珍珠也在闻他身上的味道,依旧干净清冽,该是洗漱过一番,这些天的担忧和紧张蓦地如潮水一样褪去,只剩下安心,“明明是你自己先说的,怎么,还想恶人先告状?”
  “我本就是恶人。”陆北道,他把荡丰山的人全部杀光了,包括那些无辜的工匠。
  其实不杀也可以的,他们影响不了他后续的计划,但只要想到那些人是恭亲王的人,而恭亲王有份谋害他容家,他就克制不住杀性。
  赵珍珠注意到他情绪起了微妙的变化,抚了一下他的头发,每次抚都忍不住惊叹,性子这么偏执,头发却软得不可思议,道:“巧了,我也是恶人。”
  牧家她头前打断了牧老太和牧老汉的腿,后头鲁杰捉到了牧老大和牧老三,她也让他打断了他们的双腿,骨头粉碎性的打断,这辈子绝无有站起来的可能性。
  然后屠丽花母女和牧老二被她赶回了牧家,听说现在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牧家一家子的怒气都朝他仨倾泻。他们要么离开东平县生活,否则一辈子都是这样水深火热。
  但离开东平县,也未必就能过上好日子,没有钱没有地没有人脉,会被当成无任何仰仗的外乡人被肆意欺负的。
  为了屠大彪的前程,屠母和赵大伯也不怎么敢接济,最多是送点吃的保证他们一家三口饿不死。
  还有秦母的事,她做得也很过分。在现代,她这种低道德底线的人怕是被骂死了,人们啊,总是歌颂善良和大度,但这两个品质是以损失个人利益为前提的,她很自私,做不到,也不会后悔。
  陆北低低地笑出声,赵珍珠在安慰他,赵珍珠怎么能这么好呢?他道:“我跟姐姐是天生一对。”
  他以前蛮讨厌什么天生一对、郎才女貌这类词汇的,心想如果足够喜欢的话,哪管得了这么多,强求就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是真正从里到外的恶棍。
  但和赵珍珠天生一对,他觉得好极了,随便想想都美得要冒泡。
  某人的情话技能几乎点满了,赵珍珠听得有些面红耳赤,把他推开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确定他不像是有伤在身的样子后,问起了剿匪的情况。

  陆北据实说了一遍,说完一副求夸夸的表情看着赵珍珠,他用300来人,斩杀了近1000的敌人,伤亡50左右,俘获了大批精钢兵器和近上万两银子,这战绩应该值得大夸特夸了吧?
  这模样有点像小狗,赵珍珠心里吐槽着,嘴上到底是夸了,“厉害,县尉大人牛逼大发。”
  陆北等了等,没从她嘴里听到第三句话,脸颊立马鼓起来:“就这?”
  两句夸奖,还有一句同先前嘲讽他的话是一样的,赵珍珠觉得他这么好打发吗?
  赵珍珠被他的样子逗乐了,戳了下他鼓鼓的脸颊,左右看了看,车厢里没有别人,她凑过去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他的唇瓣,绷住没露出羞涩的表情,“还满意不?”
  这是赵珍珠第一次主动吻他,陆北的桃花眼瞬间弯成了月牙眼,有点色气地伸出舌尖舔舔唇:“太快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赵珍珠看着他的动作脸和心脏都在发烫,她敢肯定,她就是吻再久这厮也不会满足,有人的属性是孔雀,也是饕餮。为了给自己降温,她生硬地扭了话题,说起了她这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陆北已经听马浩才和鲁杰事无巨细地给他说过一遍了,但他仍按捺住耐心认真地听,他喜欢听赵珍珠给他讲这些或日常或不日常的事。
  等听完,他不吝啬语言把赵珍珠大夸特夸了一遍,夸得赵珍珠晕乎乎,感觉人间不真实,但下一秒,她听到陆北道:“姐姐下次也应该这样夸我。”
  合着这厮是在给她打样,赵珍珠不晕乎了,想捣他一拳,又看到他忽然皱起鼻子抱怨:“姐姐刚才没有说同秦文茵那个旧情人合作的事,是故意的,还是忘了?”
  果然,她的事就没有一件能逃得过这位占有欲狂魔的掌控,赵珍珠默叹口气,神色如常地道:“忘了。”她专门对着铜镜练过眼神,这次应该能混得过去。
  下一秒,听到陆北毫不留情地揭穿她,“姐姐在撒谎。”
  不是,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眼神应该没问题了吧?在赵珍珠十分怀疑自己的说谎能力时,又听对方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姐姐如果是真忘了,一定不会直接说忘了。”
  怎么也要感慨一下原来还有这么件事才对。
  赵珍珠:……
  忽然有点生无可恋,她光是想着陆北这货观察力惊人,练好表情就行,忘了他智商也惊人,她这辈子大概是没法成功骗过他一次了。
  她光棍地道:“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陆北不答反问:“姐姐为什么要撒谎?”
  赵珍珠理直气壮:“自然是某人醋精转世,不想被酸掉牙。”
  陆北半点羞愧之心都没有,也理直气壮地呛回去:“我酸归我酸,但姐姐不能撒谎。”
  “你还有理了?”赵珍珠气笑了,“我都没追究你找鲁杰和马浩才监视我的事。”
  两人帮她做事是帮她做事,想保护她安全的心也不假,但监视她也是事实,否则她在外头的事,赵家人都未必全知道,陆北怎么知道得这么事无巨细?
  陆北这次卡壳了一下下,语气弱了点,“那我们扯平了。”
  赵珍珠呵呵两声,这位才是做买卖的高手,用她一次无伤大雅的谎言抵对她永久的监视权,赚大发了。
  买卖高手陆北忽视她的嘲讽,继续道:“姐姐为什么要选他?他精通吃喝嫖赌,又不精通做生意,并且人品极差。虽然没有对秦文茵强取豪夺,但毁了不少良家女子的清白,害得那些女子被退婚,只能挑一些渣滓男人嫁,有那么几个性子烈的,选择了自尽。”
  虽然陆北是在极力鄙低孙弘枫,但他也不算捏造事实。孙弘枫当街调戏妇女的行为,就是毁人清白。这社会对女子是很严苛的,加上许多人推崇的受害者有罪论,那些被调戏的良家妇女可不就被退婚,被逼到不得不以死以证明自己清白吗?
  赵珍珠沉默了下来,陆北说的这些她其实有想过,但她依然选择这么做了,孙弘枫是不会做生意,但他家人会,他家人要宠他,就不会眼睁睁地看他赔钱。而且,她的货是好货,等孙家人看到有利益可图,后续会主动找她合作的。
  她看中的是从来都是孙家的平台和人脉。
  过了一会,赵珍珠道:“我可能是个奸商吧,一心向钱看齐的奸商。”
  陆北忽然有些心疼,他不该因为吃醋置气同她说这些的,她的心硬得过分,也软得过分,把着她的肩膀,对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姐姐本就是个恶人,恶人自然要当奸商,我喜欢奸商,只喜欢奸商。”
  如果赵珍珠有负罪感,他会让孙弘枫为他的行为做出补偿的。
  赵珍珠倏忽地笑了,“我心没有那么软,也不会有负罪感,你别小看我。”
  她以前没做过生意,但她知道有个词叫无奸不商,过分有正义感的人做不了生意。她既然选择了从商这条路,就万不可能因为和一个人品有瑕的人合作而愧疚。

  就像她卖韭菜盒子,无论买的人是十恶不赦的恶人,还是十世积德的大善人,只要对方老实付她钱,她就卖。
  同一时间,滨州府城孙家,孙弘枫打了个巨大的喷嚏,把对面同他玩纸牌的小厮喷了个满头满脸,然后他随便擦了一下嘴,把牌丢在了地上:“无聊,不玩了。”
  他回到家有接近10天了,这些天几乎都在玩牌,纸牌再好玩也腻了,何况根本也不好玩,因为这纯粹是纸牌,不是赌牌,没有赌金往来。
  不是不想下赌,而是他没钱,一个子儿也没有。他爹知道他花了4000两巨款签了两张订货单回来后,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又勒令一家人不准给他零花钱,并且做得很绝,同典当行打了招呼,让人家不收他的东西。
  他说了那订货单有多么多么值钱,货回来了肯定能翻几倍挣回来。但他爹让他拿出样品瞅瞅,他拿不出来。
  赵珍珠给的小瓶酒他半路上抵不住诱惑分了好几次喝光了,虽然老大夫说他要戒色戒酒,但喝一点点,加起来一碗都不到,应该没事的,肯定没事。
  谁叫那酒酿得那么甘醇劲烈呢?怪不得他。
  酒喝完了,自然拿不出来,至于那什么羊奶味香皂,他连见都没见过,那更是没有了。
  于是,他爹以为他被骗了,说市面上的好酒,普遍没有超过5两银子一壶的,一碗装一壶那种,约半斤左右,他呢,签的单子8两银子一壶,离谱到家。
  香皂也同样离谱,4两银子一块,一块单子上写明了重量,150克左右,京城最好的胭脂铺里最好的香皂都卖不上这个价。
  而这还是成本价,拿货回来喊价肯定比这高才有得挣。
  他爹可劲骂他这种一眼看穿的谎都能上,简直是驴脑袋,装满水的驴脑袋,被人卖了都帮别人数钱那种。
  他娘也不帮他说话,他大哥更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让以后他别独自出门了,怕他被人坑掉性命。
  家里不给钱,孙弘枫就想找以前同他玩在一块的狐朋狗友借,但想不到那些都是些没义气的家伙,平时装得很好,成天吆喝他出去喝花酒,他偶尔不去,人家还生气。
  现在知道他没钱了,跑得贼快,最后只有一人借了他几十两,出去吃喝两顿就没了,不得已,只能窝在家里玩纸牌。
  赵珍珠说得真对,靠人人跑,靠山山倒,还是得自己有钱。
  孙弘枫哼了一声,等过一个月,他的货来了,他要把所有人的脸打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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