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仿刀
就像是干涸心田里迎来了一场淋漓大雨，聚灵室中的金羽一时欣喜若狂。
他死死盯着躺在掌间的造型小巧的千里传音符法器，惊心动魄般的注视着那些纵横交错其间的符文线条，那个在直字刀诀里苦求良久而不得，怎么悟也悟不到的第二个字，在这些仿佛蕴藏着无线天机的符文线条之间，恍惚倒映出了些许的剪影。
面对着这些线条优美的符文痕迹，他的识海之中落下了一道凄厉绝美的刀光，恍若一道闪电，倏然坠落人间。
金羽看罢多时后，忽然自怀中取出了一块黑色的方巾，遮住了双目，然后在脑后打了个活结。
聚灵室上空的那片由无数灵石汇聚而成的璀璨星河倏忽消失不见，世界陷入了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
他双手握住了斩月刀，先是劈、砍、撩、剁，继而挑、截、推、刺，最后滑、搅、崩、点、拨，总计十三式，然后反复挥动。
开始时，他的每一次出刀速度很慢很慢，慢到可以清晰的看见每一刀的行进路线和轨迹，就像是一个咿呀学语的孩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和探索，喜欢模仿周遭的一切。
一幅完整的千里传音符在识海之中活了过来，金羽依旧重复着前面挥刀的姿势，却有意识的，将那些仿佛与天地融合在一起、充满着无限生机和活力的符文轨迹，缓慢的、一点一滴的，将那些鲜活的符文线条。融进十三式直字刀诀之中。
他在用一十三式直字刀，模仿千里传音符上绘画的符文真意。
如果洛雪在场，她就会感到无比的震惊。因为金羽的这种行为，是万年仙界历史上的首例！
他开创了仙界史上，一个史无前例的先河。
仙界之所以称之为方外净土，最根本的一个原因就是，它是与凡尘世界完全隔离开来的。虽然二者共同存在于一片天地之下，但凡就是凡、仙就是仙，来到仙界的凡人们，从他们的名字出现在登仙录上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之轮就彻底脱离了凡尘的规则管控，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两个世界，是完全不相容的两个世界。
它们各自运行，互不干涉，共同存在于同一片星空之下。
亘古以来，从来没有一个来自凡尘的仙人，可以将凡尘的事物与仙界的规则完美融合在一起。
当然，这跟登仙录上的名字出现时间有很大关系，那些名字的出现时间都在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为的就是彻底斩断与凡尘之间的因果牵连。以便于更好的接受天道后期的改造和认可。
金羽却是个例外，因为他的名字出现在登仙录上的时候，虽说仍是个少年，但却已满十六。
而十六这个年岁，足以让一个人记住凡尘很多很多的事情，对金羽这种江湖少年来说，他与凡尘之间的因果牵连，更是既重且深，重到无法忘怀，深到难以斩断。
因此他将凡尘里学到的很多很多的事物，一股脑的全部带到了仙界。
比如眼下他正在用心修炼提升的直字刀法。
金羽用斩月刀临摹千里传音符上的无上真意，并试图将其与直字刀诀融会贯通，就相当于是用仙界的手段，改进、提升来自人间的力量。
而人间之力与天道之力，如何能够相容呢？
这亦是洛雪与金羽试刀之时，喝斥他不该驭使凡人的真气之力，硬憾来自天道的无上灵力。
真气和灵力就像两条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线，一旦相遇，势必就要相争相斗，这对一名修道者而言，就是一场无法预计的滔天大祸。
可金羽哪里会知道这些，他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当他看到那些刻画在千里传音符上的明丽线条的时候，就像是一记闪电劈开了浓重的夜色，让他看到了直字刀诀更上一层楼的某种可能。
这也算是一种巧合，千里传音符出自金风门门主凌风之手，所画符箓的灵感皆是来自对天地的感悟，然后被凌风大师借助灵力刻画出来了而已，其上自是蕴藏着淡淡的天地气息。
而天地是怎样的呢？
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是‘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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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每每到了穷尽之处，抬头望去，却又是另一番的风景。
艰难坎坷时常事，但只要拥有坚定的心念，继续前行、始终前行、一直前行，新的天地就会出现。
金羽之所以有感与此，是因为他只是从直字刀诀上悟出了一个‘勇’字。
对于少年而言，勇敢当然至关重要，但人想要获得长久的成长，仅仅拥有勇敢是决计不行的，一个勇敢的少年，做起事来自是言出必行、雷厉风行，然而这也很容易让他走到岔道口、走进死胡同、走入无比惆怅处。
金羽之所以在直字道诀上，久久无法悟出第二个字，也正是源于此处。
他勇到了极致，却不知变通，自是走到了岔道、走进了死胡同、走入了无比惆怅处。
他看不到新的生机，找不到新的出路，自然无法悟出第二个字。
直到他看到了白止的临别赠礼，出自凌风大师之手的千里传音符，那些游走于法器之上的符文线条，让他看到了一方新的天地。
这便是他兴冲冲撞翻遮阳伞、急忙忙进入聚灵室的原因所在。
有志者事竟成，金羽这个年纪似乎还不能完全领悟什么叫做‘志’，但他通过千里传音符法器，确实找到了一丝更上一层楼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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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金羽挥刀的速度越来越快。
聚灵室中已有些看不清楚金羽的真实面孔，他的身形化作了无数道的残影，合着一把黑夜一般的弯刀，倏忽出现在聚灵室的各个角落，他挥刀的速度的越来越快，快到已经分不出哪里是刀哪里是人，只剩下无数道倏忽而现的雪白刀芒，恰似一记记倏忽斩落人间的凄厉闪电，不断纵横、腾挪、交错于天地各处。
若是有明眼人在场就一定会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
金羽之前施展的直字刀诀，只体现在一个‘勇’字上，然而‘勇’这个东西就是一口气的事情，人要呼吸，一口气就总有耗完的时候，那么‘勇’到了极处，就是需要换气的时候，要换气就会出现短暂的停滞、缓冲，那样才能汇聚出下一口气。
这样以来，直字刀诀使将起来，就会出现不易察觉的停顿。
对付一般人自是足够，但遇到真正的高手，这就是一个人的破绽，破绽一出就会让人抓住破机，让你出现失误，失去胜利的战机。
这是金羽之前的直字刀诀，他处处想要压迫对手、将对手逼入思路，最终也将自己逼入了某种死境。
而这时金羽的直字道诀，每到刀意用尽时，却又寻到了新的转机，再次挥刀的时候，又是一番崭新的天地。
恰似枯木又逢春。
他的直字刀诀，刀意逐渐圆融了许多，也更加绵长和不易捉摸了许多。
这便是金羽在直字道诀上悟出的第二个字。
聚灵石中的那道白色刀芒越来越快，快到最后，一座近千平米的灵石空间，几乎到处都覆盖着斩月刀的影子，等到金羽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聚灵室的时候，那些残留各处的刀影犹存、犹在，仿若这里已经被刀影占领、刀意覆盖，有种说不出的豪迈之气。
金羽收刀入鞘，却没有因为长时间挥刀而出现喘息，反而因为心头涌动的阵阵兴奋，双目之中精芒更盛。
他知道，自己的直字刀诀第二个字，成了！
但这天降一般的突破并没有让金羽心生懈怠，而是立刻趁热打铁，盘膝而坐，进入了冥想。
他必须借助这个一闪即逝的时机，仔细铭记、铭刻、明悟这第二个字的真意，让那份刀意境界彻底稳固下来，真正做到挥刀即是、即能，施展出这份刀意。
时间滴答向前，金羽却像静止了一般。
聚灵室中的辉芒仿佛都汇聚到了一个人身上，沉入了一片难以言明的静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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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当金羽出现在云裳面前的时候，正在夕阳下百无聊赖的侍女惊得差点儿从躺椅上掉到地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金羽，又惊又喜道：“成了？”
金羽感受着身体之中涌动的充沛灵力以及识海之中那抹真切的刀意，微笑着点了点头。
云裳站起身，有些不可思议的绕着他转了三圈，睁大眼睛奇道：“灵力似乎也增长了不少，怎么做到的？”
金羽自怀中取出那枚千里传音符法器，有些感慨道：“多亏了它的出现，若是没有它，绝对不会这么快找到那丝练刀契机。”
云裳笑逐颜开，却打趣道：“这回可欠了白止姑娘好大一份儿人情吧-”
金羽想起三天前自己故意闭门不见的‘丑恶’行径，微觉惭愧，便叹声道：“没关系，以后还她一份更大的礼就是了-”
他仰头望向天边多姿绚烂的彩霞，回想着离人坊中那个偶遇的莽撞少女，不觉间嘴角扬起了微笑，心中畅快至极，呆呆想着，该回一个怎样的礼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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