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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老高


“嘿嘿,小兔崽子,跟你爸爸我比耐心,怎么不…”倪宽还没有完全醒来,耳边就响起老高充满嘲讽的声音。
  “哈喽!”带着一点甜气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倪宽感觉有热气喷在鼻子上,痒痒的,
  他一缩脖子,发现修竹已经醒了,恬静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身上的信息素让倪宽心里痒痒的,他忽然觉得修竹身上好像多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倪宽失神的看着修竹,忽然老高大笑着走过来,打断了奇异的气氛,倪宽有点恼火,他对修竹笑了笑,他自己也说不出笑里有什么意味,然后转过身,拉着脸朝老高走过去。
  修竹半坐起身,眼睛紧紧盯着倪宽的背影。
  “哈哈,那小兔崽子之前还跟我比耐心,后来大概是认怂了,突然就不转监控了。我就拿着枪到处比划着瞄准,你别说,这感觉还真不错!”
  “别笑了,收拾一下我们要准备开始反攻了,先去找安全舱,里面应该有人,我和军方通讯过了,这条船很快会有军队来收尾的。”倪宽面无表情的看着老高,老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转身去拿倪宽带下来的水和食物。
  但是安全舱不愧是整艘船最安全的地方,倪宽也没办法打开,喊话里面的人也不理,倪宽只好留下多余的水和食物,准备上到甲板去。
  路上经过那3个红眼怪物趴在一起像是要爬到楼梯上,但是又爬不上去,倪宽看他们似乎有些抑郁,一动不动的,以为他们累了,仔细一看原来是死了。
  看来红眼怪物是杀死人类获得了他们身体的控制权,倪宽想到游轮三千多人估计死掉了十之八九,他只能摇头叹气。
  他带着修竹跑到机舱的时候估计已经是事件中后期的样子了,不知道剩下还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家。
  他全程不敢看修竹,脸红的被老高打趣像个猴屁股,他也不反驳,只是呐呐不语。
  终于走到下来垂梯的地方,倪宽定了定神,终于看向修竹,“修竹,你,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烧也退了。”她摸了摸额头,对倪宽微微一笑,只是那笑中似乎掺杂着一些意味。
  倪宽把手枪和子弹递给修竹,之前比较急,倪宽就拿了两把枪和四条弹匣,总共48发子弹,用了1发。
  倪宽顶开舱门盖,露出两只眼睛偷偷观察,发现好像没什么问题,于是3人一起钻了出来。
  “哎呀,可憋死我了,底下的空气实在是太浑浊了。”老高张大了嘴尽情呼吸着。
  倪宽也深呼吸了几口,回头看看修竹,修竹正抬头看天。
  海上的天气变化来得快,去的就不一定了。不过这次似乎去得也快,只有淡淡的云雾遮蔽了太阳,远处阳光斜射在海面,一片金光闪烁,
  倪宽想到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面,肖申克和狱友说通了典狱长出来干活,用工作换取啤酒,他们开心的碰杯,仿佛回到了昔日正常的生活。那时的夕阳和现在似乎一模一样。
  真是个好兆头,倪宽心想。
  该干活了。
  三人一路看到无数的人躺在过道,偶尔有正常活人战战兢兢地,倪宽也没空管他们,他还记得那个红色头发的家伙,他似乎是更高级的异世界生物,必须要确认他的死亡。
  一路往上,巨大的游轮消耗了倪宽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清扫,他们终于来到驾驶台。
  天已经完全黑了,游轮并没有打开航行灯,只有零零碎碎客房开着的灯告诉周围船舶的了望员:这是一艘在夜间航行的船。
  老高气喘吁吁的,倪宽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问他他就只说:“我正好跟你们一块找找我的儿子。”可是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老高眼睛有些充血,他表情渐渐变得苦闷,再也没有平时的碎嘴了。
  眼前是一扇蓝色的门,上面用红漆喷着“闲人免进”的字样,抬头是漆黑的夜空,点点星光隐隐约约透过污浊的大气层,这是全船最高点,这里是驾驶台。
  倪宽把门自侧面拉开,驾驶台一片漆黑,这是因为夜间航行如果开灯,就没法看清远处的海况,不利于了望。
  远处传来螺旋桨的声音,韩国军方的直升机探照灯已经打过来,照的三人侧面一片通明。
  倪宽知道驾驶台里面有人,自从他精神力从黄琥珀色变成金色,精神力就暴涨了2倍多,可惜多出来的精神空间很突兀,精神力还需要缓缓适应,并不能一下子让精神力总量翻倍。
  三人站在灯光下,自然更看不清黑暗的驾驶台,老高急急的走进去,倪宽和修竹把手枪上膛。
  眼前是因为进光量陡然变少而短暂的目盲,等老高适应了驾驶台的黑暗,他一下子看到5个人站在那里。
  他眯了眯眼睛,备受工作摧残而中度散光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瞬间清晰,而后又变的模糊一片,那即使只有短暂的零点几秒,他也一下看清了其中一个人的体态。“儿子!”他惊喜的叫出声,就要跑过去,被倪宽一只手拦住。

  他愣了一下,然后倒吸一口冷气,他不由得转头望着倪宽,倪宽看到他眼中全是痛苦与祈求,心里一痛,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于是老高眼中的光一下子消失了,他开始耳鸣,眼前天旋地转。
  “不…不!”老高急速的喘息着,像是刚刚剧烈运动过,他顾不上身体的异样,只是两只手不停地挠头,不停地摇头。
  “爸!你怎么来了?”突然有个声音刺破眼前的黑暗,老高眼中一下子亮了。他“欸——”了一声,不顾倪宽拦住的手,跌跌撞撞的走过去。
  他的手半张开,试探着身前的黑暗,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嘴不住地颤抖:“哎吔!你个小兔崽子,老子说老子水土不服坐不了船,你非要拉着老子来坐船,还说什么员工价,我一直和你说在陆地上找个工作,安安稳稳的多好!你…”
  他越说越激动,完全不管身边还有别人,他哭丧着脸,嘴里不住地呼唤:“儿子!儿子!我的儿子呀!”
  修竹不忍看下去了,她把头偏到一边,一只手拉着倪宽的衣服,倪宽呼吸粗重,又一次拦住老高,“老高!退后,那不是你的儿子!”
  “不!!!”
  老高死死盯着那个身影,没有移开视线半分。
  “那就是我的儿子!他还问我话呢…我只有我的儿子了,我在这个世界只有我的儿子了。”
  “儿子,你看看老爸好不好,老爸就在这…”
  他渐渐离得近了,驾驶台上微弱的设备灯光照亮了周围,他看到他儿子转过头,露出熟悉的笑容,只是那红色的眼睛,让他脑中响起一声炸雷,炸的他三魂七魄都一下子散了。
  他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
  修竹的手枪已经举起来,倪宽手中五色的光带不停旋转飞舞,眼中隐约金光。
  “老爸,要不是纳斯特死了,我不会输!”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高衡左手一甩,一根暗红虚影一闪,修竹的枪被打飞,倪宽眼中金芒大盛,一条彩色光带急速延伸向高衡。
  高衡还想动手,身上金光连闪,却是动作变形,他的右手齐肩而断。
  倪宽控制着流光飞速绕着高衡旋转,像是土星的光环一样,逼得高衡不敢妄动,倪宽转头看修竹,却听到老高大喊,“小心!”
  倪宽听到风的声音,他右手一下变成金灿灿的颜色,马步出拳“轰!”
  暗红色虚影被拳头击的倒飞出去,不待倪宽看清那是什么,倪宽又听到另一边修竹被打飞出去的闷哼声。他顿时急了,狠狠地用流光把对方击飞出去,
  但是暗红色的虚影似乎根本不受对方的状态影响,依然飞向倪宽,倪宽爆发出剧烈的金光,和虚影僵持在那里。
  修竹已经扶着墙站起来,但是另外四个身影慢慢的围拢过来,他们没有什么超能力的样子,但手上都拿着锤子,锉刀,修竹拔出腿上的军用匕首,和他们战在一起,但是情况很是不妙。
  倪宽用力将手枪抛给修竹,他的精神力死死控制着暗红色虚影,流光飞速接近那四个人,一下洞穿其中一人的胸膛。
  “哈哈哈哈,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吗?”高衡大笑起来,他高声叫喊道,“你们,都得死!”
  他又抽出了三根暗红色的虚影,“还得感谢纳斯特突然死去,血脉浓度最高的我成为了本体,我可以得到所有个体的血脉力量!”
  两根虚影让他离开了地面,他全身放松,像是被虚影撑起来的尸体一样仰面昂头,他整个人都倒了过来,“去死吧,你的尸体我会好好保存的!”
  “砰!砰砰砰!”但是连续的枪响突然从一边传来,倪宽感觉到那暗红色虚影一下子没了力气,他的精神力一下将和他对峙的暗红色虚影弹开,眼中看到的是那扭曲的不成人形的高衡,和他额头的弹孔。
  “啊啊啊啊啊!你给老子去死!”老高站在一旁,拿起修竹被打飞的枪,他泪流满面,对着自己儿子连开了四枪,直到高衡重重的倒在地上。
  倪宽一下得到解放,他瞬间打飞了纠缠住修竹的剩下三个人,倪宽松了口气,刚想问修竹有没有受伤。
  然后老高突然把枪转过来,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倪宽瞳孔瞬间缩小到了极限,他的精神力像是要去阻拦赴死者前行的手,飞速对着手枪攻击过去。
  “操!”老高大喊一声,
  他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砰。”
  他的头被旋转的子弹击穿,与此同时心脏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狠狠地搏动了一下。他的瞳孔开始涣散,一下子失去了自己对身体的掌控,他被子弹巨大的动能带着向一边倒去。
  他的眼中开始闪过曾经的片段,大脑中排列整齐的记忆被无序释放,
  他3岁时和奶奶去公园玩,这段记忆他这辈子都再也没想起来过,没想到临死前倒是浮现在眼前,是奶奶来找他了吗。
  奶奶,我好想你。
  他16岁和父母出去旅行,大巴车意外沉入水里,父亲在水里举着他直到死去。

  可是我为什么获救了,我应该那时候一起死掉的。
  他26岁娶了一个他并不喜欢的女人,但是随后一年,他有了自己的儿子。
  我的儿子,我受过的苦,绝对不能让你再受一次。
  他31岁,那个他不喜欢的女人在晚上来接他的时候被车撞了,手里拿着他们结婚五周年的礼物。
  老婆,我就说你不是一个擅长浪漫的女人。
  他44岁,他的儿子死在了怪物的手里,或者死在他的枪下。
  儿子,老子帮你报仇了,对不起,明明一开始说好不让你受苦的。
  还有什么呢?这辈子就这些事情可以用来回忆吗?他眼中是倾斜的模糊世界,然后像是电源不足的电视,视觉一下子被切断,然后是满嘴的血腥味消失了,接着是触觉。
  真是狗屎一样的人生啊。
  他隐约看到一束光,突然想起一切悲剧发生之前,他那时正在忙着一件很重要的事,只是之后他再也想不起来了。
  是什么事情来着?
  他想啊想,直到眼前的光渐渐变得刺眼,伴随着知了的叫声。
  他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后,少年站在自行车后面,背着手拿着花,
  二楼阳台的女孩一身白色长裙,眼中满是喜悦。
  旁边人都在起哄:“答应他!  答应他!”于是女孩羞涩的点头,顿时一阵欢呼响起。
  他终于笑了,可是大脑的电信号已经无法被传输了,
  他听到“咚”的一声,可他已经不能理解这是什么声音了。
  终于,听觉也消失了。
  老高倒在地上,他的眼中满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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