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突变
“呼，呼。”
方向在剧烈的喘息。
他背着沉重的背包，以重量来抵御铺天盖地的冰雪与狂风。
他的能力已经在自动发挥作用了，他额外的消耗着巨大的能量，以此来维持自己的体温。
手机屏幕已经被雪片覆盖的满满当当，他胡乱的擦拭了一下屏幕，看到手机状态栏上完全没有信号。
连定位都失效了，他有一点绝望。
这里是北纬88度多，现在正在刮着12级飓风。他站在一望无际的冰面上，四处搜寻着可能指引方位的地标。
穿透力极强的头灯在这里几乎就是摆设，他低下头甚至都看不清自己的鞋子。
眼前只有雪，四周只有风，他掏出指北针确定了方向，但是这没有丝毫用处，他依然找不到大部队。
这次真的可能要栽了。
他摸出一个手持火焰信号棒和一个火箭降落伞火焰信号，这是他仅有的两个或许能救他命的东西，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完全不敢释放，因为能见度实在太低了。
狂风寻找着他身上的细微间隙，企图钻进去获得一些热量，冰雪像刀子一样砸在他的脸上，让他痛苦不已，他狠狠咬了一口能量棒，就着一下子钻进嘴巴里的冰雪嚼了起来。
身体消耗能量实在是太快了，他感觉自己携带的食物可能撑不过18个小时。
但是他还没有放弃，他照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一直前进了半个钟头，隐约看到有什么高大的地形出现在眼前。
他精神一振，哪怕没有找到队伍，有一个可以躲避暴风雪的地方也是好的。他紧紧盯着那地形的轮廓，生怕一不小心就丢失了视野中的目标。
那是一个仿佛冰笋一样的奇怪凸起，不过那里比较宽，勉强算是一个背风的地貌，他对抗着无处不在撕扯着他的风，伏下身慢慢前进。
因为凸起的地貌逼迫狂风分开，于是它边缘的风速更急，方向几乎要贴到雪面上，才穿过了急流区。一下子周围的风小了无数倍，他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觉得自己生还的几率大了一分。
他把背包扯下来放到胸前，自己靠着冰块松了一口气。
背包里是最先进的电磁波探测仪，也是此行最重要的设备之一，有了这个东西，远在北京的汉辕博士就能得出北极点附近的异常数据。
但是现在方向也不确定这个东西能不能有用了，他的手机完全无信号，不知道是因为他自己已经进入了电磁异常区域，还是手机被这里莫名其妙变化的地形所影响。他把能量棒快速吃完，掏出方便铲把四周的积雪加固，他要做出一个临时放风壁。
手指被冻得没有丝毫知觉，他只能把脸凑近了去看自己手上的动作有没有问题，渐渐一层三十厘米高的雪墙被他一层一层的垒实，他终于感觉有一丝热量开始从肚子里流向四肢。
他的眉毛已经冻硬了，要是抹一把脸估计就要掉光了，他浑身都在疼，身体从极寒的麻木中回过神来，用痛苦告诉他不要再接触寒冷了。
可是不行啊，他是离开队伍出来侦查的斥候，他必须回到队伍里告诉众人他看到了什么。
第三前进基地，被冰山压塌了。
他想过可能会有无数的怪兽在集体攻击基地，人类应该也有足够的实力和弹药反击，但事实就是如此，一层一层的冰累加堆叠起来，将基地压成了薄饼，里面不可能还有活着的生命。
至于邮件里说的怪兽，他虽然没看到，但是基地的惨状让他知道那并不是在城市里用枪械就能围剿的大块头，那是无穷无尽的冰雪风暴，是肆意喷吐的死亡。
他看到第三前进基地的惨状就立刻转身返回，他发誓他完全没有偏离路线，可是就偏偏再也找不到回去的那条山谷。大部队就在山谷里休息，因为那里避风，且足够安全。
“这里的地形地貌似乎在不断的变化。”方向回想起他们一路乘坐的狗拉雪橇，有时很早就避开的诡异地形偏偏又会出现在队伍的跟前。
他拿出尺子，在地图上画下自己走过的路，虽然并不会太精确但也大差不差了，他在看着指北针走路时已经留心了方向和距离。
看着自己已经往回还多走了几百米，他就郁闷的想要吐血，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但就是无法找到回去的路。他又摸了摸背包侧面的两个求生器材，这才稍稍安心。
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暴风雪减弱然后发射信号了，希望大部队离他并不很远。
...
嘉措大师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面前的奇异屏障，这东西与他的梨黄色光罩接触时势如水火般发出呲呲的声响。
眼前的屏障是方向上校去探路后两分钟出现的，要是当时晚两分钟再出发就好了，众人扼腕叹息，“上校已经出去接近一小时了，他在这屏障里面是不是找不到出去的路？”张晓禾已经把剩下的一颗特制子弹上膛，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何望戴上金丝眼镜，“一路走来我们一共看到17种与地图完全不符合的地形地貌，其中大部分都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这说明了什么呢？”
“大概是越往北就越诡异吧。”木娴总结道，她指着面前的壁障，“这里面应该就是最大的诡异了，上校在里面...不知道怎么样，现在开始我们需要选择一个临时领队，不然什么事都要商量的话效率太低了。”
嘉措大师回头看了她一眼，“那还不把你的同伴喊出来？你真的以为我们什么也没发现吗。”何望先是看了一眼最开始和木娴一起照看昏迷的萧潇的女研究员，又看了一眼张晓禾，张晓禾瞪了他一眼，表示自己不是。
“嘿嘿嘿。”木娴轻笑着，“原本也没打算能瞒过各位，反正咱们都是一起的，也不可能害各位不是？”
“各位，重新认识一下，中方精神小屋战斗与投资部，部门长木娴。”木娴向着众人轻轻点头。她旁边的女研究员也和她一起施礼，“中方精神小屋战斗决策组，常嬛。”
然后好几个人一起盯着张晓禾，在他们印象里木娴和张晓禾互动是最多的，张晓禾皱着眉头说：“不是我啊，你们别看我。”他瞄了一眼木娴，发现木娴也在看他，心里顿时不知道什么滋味。
没想到嘉措大师微微叹了口气，不好意思的说，“还有个我，但是我一开始不知道啊，我只是个荣誉会员，撑场面的。”众人捂脸，原来你也是内鬼，在这里唱双簧呢！
张晓禾又想起柴少将单独和他聊的时候说的话，“小张啊，枪里面的子弹先不要用完，必要时或许要对准自己人。”少将一开始可能就知道队伍有些问题，但他对此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很明显这些状况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一切还在计划掌控中。
但是少将啊，方上校失踪啦，咱们没有主心骨，这帮子不团结的人想要搞幺蛾子了。张晓禾握紧了冲锋枪的把手，如果情况变得糟糕，那么就算是木娴他也会...
“喂！大个子！要不你来指挥吧？你不是狙击手吗，纵观全局的能力应该也不差吧？”木娴笑嘻嘻的对张晓禾说，他冷不丁被这笑容晃了一下神。
“没问题，我认为我有能力带领大家完成任务。”军人敢打敢上的作风让张晓禾没有丝毫的犹豫，在这里有能力和经验指挥众人的，也就他和嘉措大师了。
但是嘉措大师多了一层尴尬的身份，军方的人不可能同意精神小屋掌握队伍的控制权。“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木娴...”张晓禾表情复杂的看着和嘉措大师赔礼道歉的木娴，他感觉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的演技，此刻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确实会不由自主的倾向对方，因为...
可恶！他一下愤怒起来，刚刚萌动的春心被怒火烧成了一把刀，“此后我只会相信内心的决意，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他开始不停地拆解冲锋枪，涂抹低温用枪油，组装好再拆分。
“大个子，你在干嘛呢？”冷不丁一下，木娴的声音几乎是贴着耳朵响起，他甚至好像听到她嘴里唾液发出的黏着声，张晓禾一下子像是炸毛的猫，“你干嘛！”他原地转身跳跃，原本心如止水的意境变成了粉色的小鹿，在他心里哐哐乱撞。
木娴看到他嘴角像是抽搐一样想笑又憋着向下撇，来回数次拉扯，最后变成扑克脸。
“怎么了，木大小姐？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为什么还要和我来说话。”张晓禾恢复到最平常的表情，他冷冷带着质问的语气说。
“不是呀，张大队长，我们现在要和你汇报剩余的物资和气象观测报告。”木娴紧盯着张晓禾的眼睛，张晓禾把头左扭右扭，木娴就跟着去捉他的视线，他最后实在是受不了，“木娴同志！请你抓紧时间汇报，我们还要试图去解救方向上校！”
木娴看到他是真的生气了，有点委屈的低下头，张晓禾冷冷地说：“把报告单给我，我会在十分钟之内拿出一个合格的计划。”
“哦。”木娴低着头把纸递给他，又抬头看了张晓禾一眼，灰溜溜的回去了。
张晓禾盯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迷茫。
风向突然改变了，众人呆着的这个山谷是东北——西南走向的，如今的狂风正是东北方向来的，于是猝不及防之下一台小型信号基站被刮飞了。
对，刮飞了，这种一个人背着都很吃力的东西被风刮飞了。
“大家都聚集到嘉措大师身边！”张晓禾跑到最边上拉住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的研究员。梨黄色的光芒令人安心，众人在防护罩里面开始制作挡风的冰墙，在这里只需要用水就可以牢固的粘住松散的冰雪。
很快两堵冰墙就被制作完毕，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嘉措大师看着那覆盖了整个北纬88度一直到北极点的巨大壁障，“刚刚里面是不是闪了几下？”众人摇头，大家都忙着在制作挡风的冰墙，没有人注意壁障里面的动静。
可是方向注意到了，与其说是注意到了，不如说是差点被吓死。
他头顶原本漆黑的天空突然漏出了无尽的星光，那些星星的光辉洒落在地上变得越来越强，然后开始旋转起来。
整片天空都像是一个漩涡，无数的星辰围绕着中央的北极星转动不止，同时这些星星自己也在自转，像是梵·高的《星月夜》一样。旋转扭曲的光影响了方向的视觉，让他认为自己也正处于扭曲的状态，还好他紧紧的靠着身后的冰块，通过触觉确认了视觉的不可靠。
巨大的星空漩涡缓慢转动，那场景骇人至极，方向盯着那最中心的北极星，只有那里是最平静的。
他低下头，感觉整个北极圈好像变成了一间盛大的舞厅，各色光芒从天空中洒落在地面上，像是一个个颜色各异的聚光灯。
然后天空突然碎了。
像是虚假的星空被锤子狠狠敲了一下，上一秒还是朦胧宛如舞会一样迷离诱惑的《星月夜》一刹那就变成了刺目的无穷光，方向痛苦的捂住眼睛，他几乎要瞎了。
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他记忆中的天空一下子变成了无数的光球，红的蓝的白的橘的遍布整片天空，那些光球不断的爆发出巨量坎德拉的光芒（注：坎德拉是光强度的单位），像是一场宏大的烟火晚会，只是那实在是太亮了，亮到人类完全不能去视物。
“终结之日...”他听到有宏伟的声音短暂压制住了暴风雪，似乎在祂说话的时候连大自然也要屏气聆听。
但方向无法去看到那声音的主人，薄薄的眼睑并不能阻挡强光丝毫，他只能捂住自己的头，再背对天空。即使如此他依然能够感受到有光穿透了他的皮肤，他的血肉和骨骼，被眼睛中的一亿三千七百万个感光细胞接收到。
他居然透过眼睑看到自己的手，他隐隐约约看到骨骼和血管，还有这之后自己蜷着的膝盖，他看到自己膝盖有点积液，这是正常现象，是膝盖保护自己的润滑剂。
“真奇妙。”他居然还饶有兴致的转动了视角，他看到自己的内脏在缓慢的蠕动，心脏在不断泵血，肺部随着他的呼吸有规律的扩张收缩。
他闲得无聊还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弟，和生物书上的结构一模一样。
但是突然那光又消失了，他奇异的自我透视也就到此为止，这时他突然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方向突然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后背，他急忙就地一个打滚，在雪地里来回扑腾，伴随着噗啦噗啦的水声，他将背上的火星扑灭了。
短短数十秒的功夫，北极已经变成浅浅的泽国了，光带来的热量迅速融化了海冰，还好方向穿的很厚，热量被短暂的阻挡，然后又被升腾而起的水蒸气折射开来，否则方向背部的肌肉组织大概是要被溶解的。
想到这里，他惊出一身冷汗，他四下环顾，暴风雪似乎被刚刚的场面彻底干扰了，现在这里是短暂的无风区。
天空已经恢复成漆黑的模样了，但方向心有余悸，他发誓自己短时间不再去看天空，结果刚回过神，就看到几只冰雕一样的螃蟹在看着他发呆。
他也愣住了，“这是...冰雕？”他看到那螃蟹突然挥动了一下冰块獒钳，“我靠，你居然是活的。”他揉了揉眼睛。
那几只螃蟹突然张开嘴，无数细碎的冰针就向着方向覆盖过来，方向愣了一下，然后怪叫一声转头就跑。
他还没忘记现在风已经停止了，边跑还边拿出唯一的火箭降落伞火焰信号，向着斜上方就狠狠一拉引信。5秒后一声巨响传来，红黄色的光弹一下子飞上了近400米的高空，一个小伞哗的张开，红光便缓慢地降落下来。
低矮的冰螃蟹在水里移动受阻，方向很快摆脱了它们，他又跑回信号弹正下方等待可能存在的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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