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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转·紫钗记(2)


季清让搁下那本盲文书,摸索找到脚边的金属拐杖,站起身:“走吧,我去给你下碗面条。”

        裴枕书不得不善意提醒他:“我吃过午饭来的。”

        季清让皱起眉,嗓音偏于清冷,如在云端,不染纤尘:“就你那点小鸟啄食的饭量,午饭能超过两口?其实你应该多吃一些,不必追求那种畸形审美。”顿了顿,又补充,“我还没有吃,你就当是陪我再吃一些吧。”

        裴枕书只好“嗯”了一声,随他走进厨房。

        厨房是专门为他设计的,故摈弃一切浮夸装饰,尽可能地减少障碍物,有限的厨具均是定制,印有盲文。房间里还装了智能语音辅助及红外感应系统,可实时发出警告,据说致宛科技那群工程师们并不满足于此,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把测试中的产品线统统搬进来,被季清让断然拒绝。

        “我是你们的guineapig吗?”

        裴枕书相当怀疑,那群工程师在心底的回答恐怕是“回答正确,加十分”。

        季清让独自站在灶台前,慢慢将西红柿洗净切碎,鸡蛋敲在碗中打散,待锅中水开,将面条落进去,奈何面条下入沸水后,迅速溢锅。季清让听到声音不对,忙去调整火力,灶台并非明火,没有危险,但他的手指意外碰到汤锅边缘,皮肤立刻被烫红一块。他又摸索着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洗伤口。

        裴枕书深知季清让性格中骄傲固执的一面,绝不接受旁人施舍的同情怜悯,故只是沉默注视这一切,并未上前施以援手。

        她清晰记得,2015年的除夕来得极迟,在二月中下旬,他们置身万芷大厦81层的套房,俯瞰脚下南湖,夜色空濛,烟花在极远处绽放,一朵接一朵,璀璨而绚烂的人间富贵花,教人应接不暇,又迅速湮灭凋零。他摇晃酒杯,忽然开口:“他们都说,你和微生长笙长得很像,你知道吗?”

        那是裴枕书苦心积虑求来的独处,暧昧了这么久的关系,也该进一步。她垂下眼睫,坚定说:“我不信。”

        “哦?”

        “世上哪有这样深情的故事?如果您真的非她不可,我即使长得再相似也不能替代她的存在,如果我可以替代,不正说明她对您没有那么重要吗?”

        季清让听罢抚掌大笑:“裴莫,你真有意思。”他半卧在沙发里,靠着一只抱枕,颇具玩味地打量她,“不过坦白说,微生活泼可爱,有一个好家庭,养出纯善性格,我虽不爱她,到底有几分欣赏喜欢,后来种种变故,又见证她身为女子,身怀‘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勇气,果决利索,令人敬佩。”

        他问她:“既不能得,必有介怀。你可明白其中的道理?”

        裴枕书微微地笑:“原来连您这样的人都不能免俗。”

        季清让笑声清朗,长眉入鬓,风流如画:“你我皆凡人,七情六欲,谁能幸免?”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沉默良久,忽然说,“小姑娘,跟着我你会吃亏的——最近我的视力下降得很快。”

        那时的裴枕书惊讶于他会将这样重大的秘密透露给自己,缓了缓心神,遂平静问:“是吗?医生怎么说?”

        季清让微笑,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指尖慢慢抚过她的唇瓣:“怎么说呢?”眼梢在酒精的作用下浮出些许微红,“就好比你自己决定的人生,落子无悔,不可逆转。”

        在他吻上来的一瞬,裴枕书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味道。那一瞬,她觉得恶心,身体本能地想避开,但理智指引她迎上去。

        脚下城市辉煌铺陈,屋内烛影摇红,风摇翠晃,月转回廊。

        这个世界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

        勇士屈服恶龙,文人失节,忠臣背主,信仰者灭道——这个世界不正是由一折折将美好碾为齑粉的悲剧所构筑的吗?裴枕书的灵魂清醒而审慎地注视这一幕,无声冷笑。

        那个即将过去的甲午年或许是这位天之骄子命中注定的灾劫,与表妹江昔的乱/伦丑闻、未婚妻微生长笙在订婚宴当天撕毁婚约、对eqc的收购案因为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季清照从中作梗而宣告惨败、公司管理层爆出恶意开除员工——堂堂国内科技家居市场top级的致宛科技,居然发明了“毕业”这个词代替“裁员”……一桩桩,一件件,季清让的名字从娱乐版块到经济版块再到社会版块,几乎转了一个来回,全是负/面/新/闻。讥嘲声四起,季连越再怎么偏爱这个孙子又如何?x三代而已,到底纨绔不肖,难当大任。

        他就在那样的外界风评中将裴枕书纳入怀中。

        一如他与这个光明的世界告别。

        后来季清让从浴室出来,说:“许一个心愿吧。”

        裴枕书无声地抬起头来,正对季清让的目光。他用修长的指尖扣起裴枕书的下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世事渺茫,人心嬗变。将来我不愿给你,你从我手上捞不到半分好处,不如趁现在我心情好,许个新年愿望?”

        倒真是生意人,权利义务说得清楚明白,绝不含糊、拖泥带水。

        洁白的被衾遮住了裴枕书胸前的艳丽,却遮不住她后背微颤的蝴蝶骨,仿佛风雨飘摇时分,迎来昙花绽放一瞬,凄美而决绝,仅此一瞬。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自己的誓言,而后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谁也不能阻拦我的意志,为此我将不惜一切代价。”

        “包括成为我的情人?”

        “包括成为您的情人。”

        季清让终于笑了起来,递给她一杯香槟,伴随跨年钟声响起:“有野心是好事,我成全你。”

        于是她用所谓傲骨、所谓清誉为质押,向他讨来的是,

        锦绣簇拥的无上辉煌,万人殷羡的无边风光。

        以及陆梓君的坦荡星途。

        ·

        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无关情爱,所以充斥算计、矫饰与谎言不足为奇。季清让多少知道一些裴枕书私下的勾当,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许,但很显然,这份默许的白名单里绝不包括夏钧何。

        夏钧何是圈内知名投资人,开了几家所谓的资产管理公司,事实上他本人没做过什么正经生意,开设地下赌场,炒贵金属、期货、p2p金融和古董收藏品交易。后来投资娱乐圈,出手阔绰,热衷捧各色小鲜肉,期间还搞了个明星二次元创作平台,号称是搭建在全球公有链以太坊上的去中心化dapp,使用虚拟货币交易,绝对保护创作者版权。

        既然需要明星提供授权,允许平台创作自己的二次元形象,夏钧何和暮山文化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块。这原没什么,毕竟英雄不问出处,赚钱不问来路,问题在于夏钧何与季清让的兄长季清照私交甚密,名下公司或多或少有季清照的投资。

        季氏兄弟同父异母,生隙日久,属于你能想象的,最常见的豪门狗血剧情。

        真正触及季清让底线的是在暮山文化接下夏钧何出资举办的一个大型演出活动。暮山文化属于海外上市公司,日常热衷虚开发/票抬高账面收入,年报好看才能骗更多投资人;而暮山文化控股的其他独立结算的子公司,包括陆梓君工作室在内,则恰恰相反,所做一切都在隐瞒真实收入,逃避税款。那一次,夏钧何将款项汇到暮山文化的公司账户后,他们直接以活动外包的名义,将近千万的资金从公司账户分别转给九个外省自然人,每笔金额均破百万,引起税务部门注意。

        九个自然人显然是他们购买的虚假身份信息,这笔钱去了哪里大家心知肚明。可惜税务征管也好,稽查也罢,主要控制的是tob层面,一旦触及toc就陷入僵局,他们没有羁押权,更妄论跨省追捕,倒是可以向人民银行申请调流水,但一则税务和银行信息不互通,拿不到原始数据,二则区区一千万不到的资金,究竟值不值得调动十数个部门下血本深究?

        什么事都要讲究成本和收益,税/务/局也不例外。

        税务部门在找暮山文化约谈几次后,始终没能拿出决定性证据,只好象征性地让他们补了一点税款。

        可以想象季清让的愤怒,那是2018年的国庆节,举国沉浸在长假的喜悦中,新闻频道正在大肆报道国内旅游收入同比增长数额。到处一派祥和景象,只除了季清让的脸色。“好你个裴莫,倒学会阳奉阴违,背着我和夏钧何搅到一块了?”

        那时他左右眼的视力均衰退至01,一双眼无神地投过来,嗓音冷如山泉叩石,隐隐藏匿怒意:“怎么?我给你的还不够?想脚踏两条船,你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吧?”

        他低下头来,顺手抄起一把折扇拍打她的脸颊,力道不是很重,但态度极为轻蔑:“我提醒你,就夏钧何那众所皆知的性取向,当初差点被他家老爷子打断腿,你要傍上这棵大树,怕是得先去泰国变个性。”

        裴枕书没有试图辩解一句,她沉默地跪坐在寸厚的丝绒地毯上,脸颊微肿,鬓发凌乱,狼狈认下一切过错。

        季清让还没有大度到能接受这样明目张胆的背叛,他让裴枕书自觉消失,这本该是彻底决裂的开端,奈何国庆假期还没结束,理应在伦敦和同学们鬼混的郁淑瑛忽然敲开季清让的家门,出离的愤怒,破口大骂。

        季清让素来对这个小姨子感到头疼:“rebea,你又怎么了?”

        他与郁慈瑛算不上纯正的包办婚姻,大家都是成年人,清楚知道自己的诉求。且对这段婚姻都算满意,彼此极有默契地互不干涉,属于一夜温存后,能够笑吟吟为你挑选配饰,送你去见情人的那种关系。偏偏郁慈瑛这个堂妹,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很爱替姐姐打抱不平——堂堂郁家大小姐,容貌出众,凭什么下嫁一个瞎子?

        她气得咬牙切齿:“你心心念念江昔那个死人也好,养着一个你那前未婚妻微生长笙的影子也罢,既然姐姐忍得下这口气,我也不管了。可你要郁家接受这个私生子?没门儿!”

        季清让简直一头雾水:“你吃错什么药了?到底在胡说什么?”

        郁淑瑛冷笑着,脱口而出:“季清让!别说裴莫肚子里的那个孽种不是你的。”

        季清让沉默半晌,方平静道:“我已命令裴莫从我的眼前消失,她大概正发愁如何才能让我愿意见她——rebea,你猜,她会不会感激你的帮忙?”

        “什么意思?”郁淑瑛睁大眼睛,被这句弄得一口血差点梗在喉咙,“这么说那个孩子不是你的?”

        “是不是,也得看我认不认。”季清让指尖轻扣桌面,淡淡道,“好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可以走了。”

        郁淑瑛要是有一刻不与他作对,便也不是郁淑瑛了。她梗着脖子强硬道:“我不走,你先解释清楚裴莫怀孕的事。”

        季清让终于感到不耐,拿起内线电话:“非要我打电话给你姐吗?她最近正和一个独立设计师打得火热,应该不想离开普吉岛。话说你要不要也去提醒她一句?做好安全措施,别给郁家添私生子。”

        “你!”郁淑瑛气急败坏,充分发挥自己的学识,中英双语连番上阵,什么“fk”、“jk”、“操妈”,狠狠骂了一通,最后被吴秘书连拖带拽地“请”走。

        当裴枕书怀孕14周的b超报告摆到季清让面前时,他不得不把裴枕书找来,怒火堆积到了至高点,反倒笑出了声,彬彬有礼道:“裴小姐真是好手段,你帮夏钧何做事前,就想好退路了?”

        裴枕书这次倒是迅速认错,低下头来:“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那毕竟是季清让第一个孩子,当然,“是不是,也得看我认不认”,他并没有对郁淑瑛说谎。只是比起自己可能被花重金包养的小三戴了绿帽子的荒唐,他倒不如认下这桩风流债,还体面些。他说:“你都帮我弄出人命了,我还不能生气?”

        “你放心,这个孩子我肯定会打掉的。”她轻轻跪坐在他面前,将脑袋搁在他膝上,轻声道,“但是你知道的,正如这个孩子没有选择生死的权利,我同样没有。夏钧何我得罪不起,娱乐圈巴掌大的地方,投资方总共才几家?我这等无权无势的蝼蚁,哪里有明哲保身的余地?既明,连你也有身不由己的婚姻,又何苦怪我寻求庇护?”声音至最后,已颤抖至哽咽。

        既明是季清让的表字,取自“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季清让的眼前是一片虚无,只能感受滴落掌心的热泪,沉默半晌,轻抚她的发丝:“你不当演员实在可惜。”

        ——这副容貌,这般演技,虚情假意还蕴藏七分真心,多么惹人爱怜,简直比一打金鹰节视后加起来还专业。

        后来裴枕书在季清让的安排下去东城区的私立医院做了引产手术,术后季清让送她一条价值不菲的翡翠项链。是补偿,也是报复,那条项链是季家祖传多年的古董物件,正经季家夫人郁慈瑛没戴过一天,倒送给金屋藏娇的小三,可以想象郁家上下的脸色。

        他们之间的感情正是如此奇怪,季清让不会原谅裴枕书的背叛,所以这样使她难堪。但多年陪伴在侧,红袖添香,纤手破新橙,说没有一丝温情也不真实,况且裴枕书处处体贴,柔情万种,将情妇的工作范围诠释得尽心尽力,又为自己流掉一个孩子,没有功劳,亦有苦劳。所以明知她的贪婪,季清让也懒得去追究——罢了,一掷千金而已,他又不是掷不起。

        大约是自己饲养的一只金毛或者美短吧,若哪天发疯咬了自己一口,打骂是自然的,待打骂完了,照样还捧在怀里,毕竟谁会与一只宠物计较太多。这不正是许多年轻小姑娘心心念念,追求的所谓霸道总裁的“宠爱”吗?

        对宠物的爱。

        裴枕书到底不傻,知道季清让的逆鳞,再没有替夏钧何冒过如此风险。相反,借此敲门砖,她赢取夏钧何的信任,从对方手里骗了不少投资。季清让作为追求剩余价值的资本家,再讨厌的人送钱上门,他总不会拒绝,何况裴枕书付出的成本多么低廉,一个陆梓君,足以让夏钧何不求回报,心甘情愿地去做些赔本买卖,帮助暮山文化迅速套现离场。

        想不到夏钧何这样的老狐狸,竟有一天头脑发热,栽在爱情的坑里。要不总说人性本贱呢?习惯将真心踩踏入尘泥,偏偏到逢场作戏的时候,竟还能作出些微深情款款的幻象。

        那一年暮山文化税后净利润达171亿,成绩斐然,股价应声大涨。然而连季清让都看不下去:“你这是把陆梓君卖给夏钧何了?”

        那时他们站在蔬菜大棚里,无土培育的植物整齐排列,茂盛青葱。裴枕书奇道:“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人贩子,还能拐卖妇女儿童。他夏钧何愿意追求谁,我能拦着么?”

        “我只是觉得,”季清让手持拐杖,站在入口处,身后有朦胧星光,“陆梓君多少算是我投资的艺人,你最好不要太糟蹋他的灵魂。”

        “或许是他心甘情愿的呢?”裴枕书掩唇而笑,“艺人鼎盛期至多一两年,想要在这个流量明星快速更迭的时代幸存,总要付出些代价——当初季总投资,也不是免费的。”

        而今回想,疑问的种子是在那时埋下土壤的吗?

        “谁也不能阻止我的意志,为此我将不惜一切代价。”这句誓言前面明明还有一段,是含泪低语:

        “终我一生,无父母无家庭,无子女无爱侣,我是孑然畸零、了无牵挂的一生,活下去的全部信念唯有陆梓君。我要他大红大紫,成为神一样的存在,我要他每一句谎言都足以掩盖这个世界的真实。”

        既然愿意为了陆梓君舍弃一切,又为什么要亲手将他推向地狱?

        2020年10月25日,陆梓君自杀身亡,而裴枕书身处现场,却没有试图出手挽救,甚至当警察破门而入时,她的神色淡定如常,眸中寻觅不到一丝悲伤,仿佛早已预见这位巨星的陨落。

        一个人的行为如果前后矛盾太多,注定要引起怀疑。事已至此,他们谁都逃不过命运的审讯。

        季清让将番茄鸡蛋面端上餐桌后,裴枕书夹起一筷子,显然煮得时长还不够,面条有些发硬。但她什么都没说,沉默陪伴季清让吃完这碗并不美味的食物,山雨欲来风满楼,她在心底如是评价。

        她对自己即将收获的一切隐隐有了预感,幸好季清让也不是什么喜好拐弯抹角的人,饭量也小,不一会便搁下筷子:“前段时间我收到了一个快递,你知道是什么吗?”

        裴枕书抿着笑,故意问:“小麦种子?”

        季清让领她来到起居室,茶几上摆着一只纸箱子,封条已被撕开。季清让摸索着走过去,从箱子里翻出什么来,递给她,原来是一把折叠伞,纯黑的伞面,边缘略有磨损,看得出年代久远。

        原来翻遍陆梓君居所和艮桥老宅都没有找到的遗物在这里,裴枕书握着那把伞,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

        季清让不等她有所反应,又拿出一只沉甸甸的信封,说:“这份遗书很有意思,寄信人填的是我的信息,寄向海外一个空地址后,查无此人,辗转送回到了我这里。既然我眼睛不好,不妨由你来念给我听,如何?”

        “……”

        季清让坐在那里,等候片刻,含笑问:“怎么?不肯念吗?”

        恶贯满盈的人类必须面临一场末日审判,堕入无间地狱才是最终宿命,不是吗?

        裴枕书只好拆开信笺,强迫自己的目光落在洁白纸张上,极为熟悉的字迹落入眼帘,一笔一划都整饬雍容。她收拢繁杂心绪,轻声诵念:

        “这是我能留给你的,最后的遗言了。

        那么,第一个问题是,我该如何称呼你?我的宣传总监裴莫?我的妹妹裴枕书?亦或那个我们都竭力抹去的痛苦存在,裴珍娣?

        所爱之人啊,我看见你,触碰你,失去你,可是我至始至终不知道你是谁。

        正如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以哪一种身份,将我的父亲——你口口声声最尊敬视为救命恩人的‘陆老师’——推下教学楼,伪造其跳楼自杀的假象?

        我记得初遇你的那天,是在2003年2月5日,艮山门外暮雪微茫,戏台上唱的是《折柳》《阳关》,是否我们的结局,从那一刻起就昭示了别离?

        ……”

        视线逐渐模糊,那些方块字好像一个个从纸上浮起,延伸,演变成平原、河流、黄昏和穿着白衬衫的青涩少年,持续诉说一个真切存在过的世界。那个世界是他们深藏内心的秘密,是超脱岁月长河外的温柔桃源。

        恨比爱更长久,相较十余年后,他们两看生厌,彼此折磨,这段往事更像诸神呓语的黄昏,分崩离析前也曾有脉脉温情的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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