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会面 补全
醉廷阁。梅芳院。
钱姨娘挥退领路的小厮，然后仔细地整了整衣衫，举步踏进了所预定好的雅间。
雅间里，一个略路发福的中年男人正略显不耐地在围着桌子走来走去。听到房门的响声，男人赶紧回头，一看钱姨娘，连忙快步迎了上来，“妹子，你可来了！”
钱姨娘扯了扯嘴角，摆摆手，男人了然地点了点头，将门关了起来，随即，笑得谄媚地道，“妹子有什么事么？怎么今日突然叫莺儿来找我了？”
钱姨娘坐到圆桌旁，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把玩着茶盅，却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钱国林瞧。
钱国林被钱姨娘这般看了许久，脸上的笑也渐渐僵硬了起来。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闻得那头的钱姨娘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哥哥，听说……咱们钱府的老爷子最珍爱的一对儿收藏，‘龙凤镯’丢了？”
钱国林脸一僵，随即强装出一副忿忿的样子，道，“妹子你也知道啦？哼，现在这些偷儿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咱们钱府的东西也敢偷！妹子放心，我已经叫人去查这件事了，必定要那些偷儿付出代价！”
“哦？”钱姨娘一挑细眉，从怀里摸出一副对金闪闪的手镯，瞥了一眼，随即轻轻放到了在木桌上，“那哥哥倒是给佩儿说说，佩儿怎么在春情院的红儿姑娘手里得了这么个东西？”
钱国林闻言一愣，但视线看到桌上那华美的手镯，登时额际开始冒出了细细的冷汗。
“妹……妹子，哥也就是一时糊涂！”钱国林尴尬地笑笑，“再说，不就一副镯子，老爷子用的找那么兴师动众……”
“啪！”
钱姨娘冷笑着重重扣下手中的茶杯，唇儿一掀，凛然道，“钱国林，我警告你，你一人在外怎么浑我钱佩儿不管，也不稀罕管，但只要你顶着‘钱’这个姓，顶着‘钱佩儿’哥哥的名声，你就给我安分着点！这人，你丢得起，我钱佩儿可丢不起！”
钱姨娘话一出，钱国林的脸立刻红一阵，白一阵的，但憋了半晌，终究是没有发火，只是赔着笑，小声地道“妹子莫气，莫气。哥哥当时也就……嘿嘿，您也懂得，男人那个时候，也没有点虚荣心呐，哥也就是一时昏了头！”
瞅了瞅钱佩儿的脸色，钱国林又道，“哥哥也没想到老爷子会发这么大的火儿啊！这次是哥错了成不？”
“哼，你是猪脑子吗？这镯子是老爷子的心头肉，你到神气，转身就送给了窑子里的姑娘！”钱佩儿抿了一口茶，“你就给我作死地出娄子吧！”
“妹子，你这话就说过了。”钱国林略皱了皱眉，想反驳，却又不敢太冲着钱佩儿，顿了顿，只好又开口，“妹子今儿个是咋了？这么大火气？不就一件金饰么，现在才弄回来了，不至于吧？”
“你这蠢货，你懂什么！”钱佩儿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得钱国林竟然还在狡辩，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双眸一眯，指着钱国林就道，“我让你好好收心去给我争夺萧府的产业，给我吞了那些铺子，你瞅瞅，你这么久了，做了些什么？就知道找姑娘，去赌博！我钱佩儿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妹子，你是什么意思？”听到钱佩儿对自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钱国林也忍不住了，“我不是已经开始做了么？只不过萧府势力太强劲，哥一时间还没能弄好罢了。再说，现在萧府不是还是由你做主么？咱们一点一点来，萧府总会是钱家的，你急什么？”
“急什么？急什么？你还有脸问我？”钱佩儿拍案而起，“你说，你最近是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什么意思？”钱国林反问。
“哼，萧府的那个老不死的估计要开始对付我了！”
钱佩儿冷笑一声，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
街市。云锦楼。
“云姨娘……是要替轻言置办衣裳么？”
月轻言看着眼前规模颇大的衣坊，浅笑着问道。
云姨娘回过头，看了月轻言和白芷一眼，微微地笑起来，“虽不中亦不远。”
“嗯？”
“呵呵，别猜了，我们进去罢。”
云姨娘捏了捏月轻言的小手，啜着一丝淡笑走进了云锦楼。
白芷和月轻言相视一眼，也不多话，跟在云姨娘身后走了进去。
“请问客官是要……呃，大小姐？你，你怎么来啦？”
木门被推开，拨着算盘的掌柜的正准备迎客，却不料眼角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一愣，抬头看去，恰好对上了一双似水翦瞳。
“张叔！”
云姨娘轻唤一声，然后笑了笑，举了举轻言的小手，“我带我家月丫头还有白公子过来拿‘底样’和冰蚕丝！”
“咦？大小姐，你是说……‘那个东西’？”张叔有些古怪地看了月轻言一眼，“是要给这个小娃娃么？”
“是啊。”云姨娘摸了摸轻言的发，笑着道，“很可爱的孩子。”
张叔闻言，眯着眼，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小轻言，随即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云姨娘道，“大小姐等等，我这就下去。”
言罢，张叔朝着云姨娘拱了拱手，转身就朝后院走了去。
“姨娘，这家‘云锦楼’是你的？”
云姨娘微笑，摇了摇头，半晌，才轻轻道，“是我娘的。”
白芷一愣，抬头看着云姨娘脸上有些微妙的表情，心下了然。这……怕又是一段故事了吧。
遂即，不再多问。
“对了，张叔去拿东西了，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云姨娘回过神，笑道，“白公子和小轻言，你们去选几匹合眼的缎子吧。天要凉了，现下不做，到时候该来不及了。”
月轻言和白芷交换一个眼神，随即笑了，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朝云姨娘道，“谢姨娘。”
两人默契的表现引得云姨娘又是一阵笑。
“妹子，你说的是真的？那……那你说怎么办？”钱国林听得钱佩儿的话，登时慌了。
“哼，我还没死呢，你慌什么慌？”钱佩儿瞪了钱国林一眼，“你妹妹我现在还是萧府的当家主母，权利还在我手上！再者说来。我们没落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那老婆子就算想要架空我，短时间也不可能！”
“那……那要是时间长了，出什么篓子了怎么办？”钱国林又问。
“长了？”钱佩儿凤眸里闪过势在必得的芒，艳丽的唇勾出一个笑，“那个时候，萧府……就已经不姓‘萧’了。”
“可是……”钱国林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放心。
“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怕什么！”钱佩儿轻叱一声，“不过，你不要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别妄想我再给你擦屁股。”
“是，是。哥哥知道。”钱国林笑着点头哈腰地道。
“别给我摆这个样子！窝囊！”钱佩儿皱眉，忽地又时想到了什么，沉吟一声，开口问道，“我听说，最近地下有一伙人捣腾私盐闹得挺凶的，可是？”
“嗳？妹妹也知道？”钱国林听钱佩儿主动提及这件事，连忙眉开眼笑地道，“妹妹你可不知道，这盐的钱可真好赚！不过几天，竟然……”
“啪！”
“妹子……你干什么？”钱国林看着钱佩儿蓦然砸掉的茶杯和阴沉下来的脸色，吓了一跳。
“干什么？干什么！你这个蠢货！”
“妹子……你到底什么意思？”钱国林有些怒了。
“私盐？你居然买私盐！我的好哥哥，盐是赚钱，但你还要有命去花那些钱才好！”钱佩儿死死盯着钱国林，一双眸子掺杂着阴霾，似是要噬人一样！
“但是……以前不也干过……”钱国林咽了一口口水，看着钱佩儿的模样，不知不觉就压下了火气，“也没出什么事啊。”
“废物！”钱佩儿看着钱国林一副阿斗样，气得破口大骂，“现在和以前能一样么？你不给我小心做事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弄私盐？若是被萧府那些人晓得了，我们还能有好果子吃？”
“妹……妹子，真这么严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钱佩儿烦躁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现在时日也还不迟，你赶紧去把那些子不干不净的生意给我断利索了，要是敢在这个节骨眼出什么纰漏，别管我钱佩儿翻脸不认人！”
“知道了，知道了。”钱国林见钱佩儿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反驳，但那双略有些浑浊的眸子里，却是一闪而过了一丝不甘和不屑。
不过是个女人……居然还敢命令他？如果不是看她还有点用，还能让这个小蹄子得意到现在？哼，总有一日，他要让这个女人一一给他还回来！
钱姨娘看着低着头讷讷答话的钱国林，心下的不满也是“蹭蹭”地往外冒。
这就是他们钱府的家主，她钱佩儿的好哥哥？啊呸！他根本就是一个酒囊饭袋，一无是处的废物草包！真不明白，她钱佩儿除却是女子之身以外，有哪一点不如这个废物？上天，你好不公平！
这厢两人心里虽是都有怨怼，但是面上却依旧还是不动声色。钱佩儿见着钱国林的窝囊样，估摸着他也确实不敢偷偷地在外面给她惹事了，才略略收敛起面上的一丝嫌恶之色，慵懒地道，“好了，时间不早了，等会儿我也该回府了，你过来吧，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你。”
“嗯嗯，来了。”钱国林闻言，也压制下眸中的怨愤，略显狗腿地凑到了钱佩儿身边，听着钱佩儿给自己下达的下一步指示……
“姨娘，要回去了么？”
从云锦阁走出来，月轻言抬头问着云姨娘。
“怎么？不想回去？”云姨娘抚了抚月轻言的发，笑道，“也好，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趟可是？”言罢，抬头四处瞅了瞅，看见不远处的楼阁，眼睛微微一亮，道，“既然已经出来了，便用过饭再回去吧。瞧，那家就是醉廷阁，是这里最有名的餐馆，那里的宫保鸡丁很好吃呢。小轻言要不要试试？”
月轻言抬头瞅了一眼客似云来的餐馆，眸中快速地闪过什么，随即，笑得眉眼弯弯，“自然是好的。”
朝跟在身后的白芷点了点头，三个人一起走进了醉廷阁。
“哟，客官里边儿请！”在店内忙活着的小二一看到三人，连忙迎了上来，半弯着腰，恭敬地道，“不知三位是想打尖儿呢？还是住店？”
“我们来用餐的。”云姨娘得体地笑了笑。
“哦。”小二点头，随即又笑呵呵地问，“那不知客官是就在此处用餐还是去二楼的雅间。”
云姨娘看了月轻言和白芷一眼，然后对两人道，“我们还是去二楼吧。那里清静。”
月轻言和白芷点点头，白芷道，“初来此地，还不是很熟悉，一切单凭姨娘做主吧。”
云姨娘微微笑了，颔首，然后转头对小二道，“我们就要二楼的那间梅芳院。”
“梅芳……院？”小二一愣，随即笑着道，“哟，那可真不巧，那间梅芳院已经被一位爷给包下来了！”
“哦？”云姨娘轻轻地蹙了蹙眉，那间雅间是萧府的人最常用的一间房，虽说没有标注归属，但就如同被人们所认定的潜规则一样，一般人是不会用那间房的。这么今儿个……
“那可否告知小妇人，那梅芳院，是被谁定下的？”云姨娘开口问道。
“这……”小二犹豫了一下。
“若是不方便，那边就不必说了。”
看出小二的窘迫，云姨娘也不好在逼问，笑笑道。
“也……也不是不能说。”小二道，“这人萧二夫人也该认识。”
“什么？”
“就是萧大夫人的哥哥，钱老爷啊！”小二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半个时辰前，萧大夫人也来了哩！”
“姐姐？”云姨娘又皱眉。随即，又是笑了，“算了，既然是姐姐再同她的哥哥叙旧，我们也不好打扰可是？嗯……那就要那间青竹院吧。”
“好嘞！请三位跟小的来！”
小二喜滋滋地高喊一声，率先上前领起路来。
云姨娘跟在小二身后，月轻言和白芷并排，跟在云姨娘稍后方。
轻言和白芷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白芷了然地轻轻颔首。
轻言在经过梅芳院的时候，澄澈的琥珀色眸子中，快速地闪过一丝兴味。
齐聚一堂么？倒是，有趣的紧呵。
“三位里边请。”
小二拖着长长的调子，弯着腰指着青竹院示意。云姨娘点了点头，领着轻言和白芷走了进去。
“三位要来点什么？”
小二见三人落了座，连忙殷勤地问道。
“嗯……就上几个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吧。”云姨娘笑了笑，道，“再来一份云片糕。”
“好嘞！”
小二闻言，乐呵呵地应了一声，随即恭敬地退了下去。
菜还未上，轻言看了一眼云姨娘从云锦楼带出来的小包裹，不由得浅浅一笑，问道，“姨娘，这是什么？”
云姨娘点了点唇，却是笑得风淡云轻，“呵呵，这是个秘密。”说完，唇畔的弧度又加深了一些，“过段时间，小轻言就会知道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月轻言点头，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失望的模样。
呵呵，时机么？
醉廷阁里虽然忙碌，但是效率还是很快的。没有等多久，小二便端着托盘来上菜了。将菜布好，向三人施了个礼，才关好门，退下去。
桌上的菜色泽很诱人，虽每一样都不见得是顶级食材，但尝一口才不得不感叹，时间居然还有如斯美味！
月轻言吃着颇具盛名宫保鸡丁，澄澈的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满意。
白芷品尝了一口狮子头，然后放下筷子，对着月轻言笑道，“珍贵的食材能做出美味佳肴，那是锦上添花，算不得本事。但是能将这般小菜烹调成这样的美味，功力倒是可见一斑！”
白芷言罢，月轻言却是感觉到脑中突然有一瞬间的空白。抬头怔怔地看着白芷，一个模糊的声音隐隐响起，与白芷的话，逐渐合二为一。
“怎么了？”白芷以眼神示意。
接收到白芷的询问，月轻言才猛然醒悟一般，迅速地垂下了眸子，默默地吃起菜来。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头白芷蓦然开了口。
“白芷身体不舒服，先离开一会儿，姨娘和轻言慢用。”
云姨娘闻言，了然地点点头，微微仰起头，轻声道，“那，白公子先去吧。”
白芷歉意地笑笑，随即起身走了出去。
四周环顾一圈，白芷稳步走到一个视觉死角的地方，打量了一下，双足点地跃到了离梅芳院极近的一株大树顶上。
白芷藏匿的大树看样子也有百余年，枝繁叶茂，层层叠叠的叶子摆在那儿，倒是确实不易让人发现，那里还有一人站立于上。
站稳脚跟，低头去看，就瞧见那屋内一男一女正围坐在一起，窃窃地在交谈着什么。仔细一瞧，那女人不是钱姨娘又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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