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节 两人不到点的树
“什,什么?”我瞠目结舌,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回事啊?我没跟钟鱼说过,更没跟江树通过话,他们怎么都来了?”
杨圹无可救药地瞟瞟我:“你倒是反问起我来了?我怎么会知道啊?”
“那杨絮呢?他是怎么说的?”
“还问杨絮?”杨圹挑挑眉,拖过我说:“现在家里一团乱,两个大爷一进门就把气氛弄到零下,舅舅听说他俩是表兄弟,怠慢谁也不好,就那么陪着脸傻笑,哎,都你惹出来的事,快走吧。”
“可垃圾还没清理呢?”
“什么时候还管这个,快走吧。我锁门,你到村头去挡个过路车。”
我茫茫然点头,顺从地往村口跑,可跑出几步我又纳闷了,不管这两人为什么会突然来我家,我去顶什么用?不是更尴尬吗?又不是我叫他们来的,干什么让我收拾烂摊子?
这么一想,我陡然不想回去了。杨圹锁好门出来,见我还在门口晃悠,立即大吼:“你怎么还傻愣着不走?一会天都黑了。”
“我不想回去了,去了也不顶用,只会更尴尬。”我犟道。
杨圹磨了磨牙,恨不能咬死我的神情,手指戳了一下我的脑袋说道:“你丫的读书时就顾着谈恋爱,尽招惹些惹不起的主。”
“……”我无语。大学里谁不谈恋爱啊,再说我那时怎会知道自己以后要嫁给钟鱼他表哥?
杨圹骂后又想了下,说道:“还是走吧,钟鱼肯定不会傻到把从前那点事拿出来说的,江树他既然来了这里,也肯定不会把离婚的事拿出来说的,你回去就把钟鱼当表弟就行。你要不回去,村里人肯定得猜忌你跟江树出问题了。”
“事实上就是出问题了。”
“你……”杨圹甚是无语地看着我,末了咬着牙说:“你真不走是吧,那你就这儿呆着吧。看你住哪里!”
我回道:“邻居小刚是我高中同学,刚刚还叫我在他家吃晚饭呢。”
杨圹气极地瞪了瞪眼,冲我扬了下拳头,自己走了。
我在邻居小刚家瞎唠了一阵子,吃过一个自制的豆沙月饼,正喝着冰木莲院子外头便传来了陈玲的声音:“杨淇姐,杨淇姐……”
这个称呼把我吓得不轻,印象里陈玲自懂事之后就再没这么叫过我了。我赶紧跑出去,却见陈玲正领着钟鱼在祖宅门外敲门。
我愣了下,怎会是钟鱼?
我本能地想躲起来,钟鱼却说:“这门是锁的,你姐肯定不在这里。”跟着转身便看到几步之外正欲隐身的我。
“氧气。”钟鱼叫我一声,脚步轻快地朝我过来。
陈玲在他身后速度跟上,一脸乖巧地叫道:“钟鱼哥,你等我下。”
我尴尬道:“你怎么找来了?”
“我听说陈枭说你中秋准备回老家的,我想起你从前总说你的家乡很美,所以想趁机来看看。刚在你舅舅家坐了会,听说你和你大哥来了这里,就让陈玲妹妹带路来了。”钟鱼笑了笑,闲适淡定地说道。
陈玲听闻钟鱼是来看风景的,立马就毛遂自荐起来:“钟哥鱼,这边有个大水库,风景是真的不错,我带你上那去玩吧。”
陈玲看我不顺眼都快十年了,这句话却足以消弥我对她的所有芥蒂,我不住点头附和,冲钟鱼说:“那你快去吧,那里风景是挺不错的。”
钟鱼嘴角抽了下,抛给我一个‘你在找死’的眼神,见我不足为惧又道:“这天都快黑了,去什么水库啊,你以前不说水库晚上有水鬼的么,我怕,还是明天去吧。”
陈玲被他这么一说,也犹豫了起来:“那就明天再去吧。”完了又冲我说:“你怎么还不回去啊,姐夫来了。”
我愣了下,随即装恍然大悟:“你说谁来了?”
“你老公啊。”
我尴尬地呵呵两声,没了下文。
小刚邀请钟鱼和陈玲进门坐,这两人倒也不客气,进门吃茶点尝月饼,弄得跟自己家一样。好在钟鱼挺还会来事,当着大伙的面往小刚儿子的衣兜里塞了几百块钱。这一顿,算是心安理得地蹭了下来。
饭后,陈玲热情地拉着钟鱼去村头看那颗古树,见钟鱼脚步有点迟缓又硬拉上了我。我头皮一阵阵发紧,亦步亦趋地走在他们的后面。
陈玲除了刁钻了点,少女的天真还是有的,钟鱼长相英气阳光,显然是她喜欢的类型,拉着他一路就没撒过手。钟鱼几次回头欲言又止,都被她拖了回去。
到达古树,这里已聚积了些纳凉的村民,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认出了我,便问:“杨淇,你家老房子真要卖啊?你们以后再不回来住了啊?你哥哥户口还在这里呢。”
我苦笑:“是啊。您要买么?地块还挺大的,我听说现在批地建房不容易呢。”
老人家哈哈笑:“你家孙子是打算建房子的,不过你哥哥喊的价格太高了,十八万,我们都能建一个小栋了。”
“十八万也就我哥哥喊喊而已,都是乡亲的,你要,我给你少点。”我笑着回道。
走开几步的钟鱼听了,插嘴进来:“你回来是来卖房子的?”见我点头便惋惜地说:“这里空气这么好,你别卖了,留着自己养老不好啊。”
我断不会把自己要用钱的目的告诉他,便说:“反正我们三个都不打算回来住,卖掉是迟早的事。”
“那你卖给我呗,我不还你价。”
“这不太好吧,你又不需要。”我见他认真起来,反而有点乱了。我是缺钱,但卖给钟鱼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钟鱼不赞同地瞟我一眼,爽快道:“谁说我不需要,我扒了重建,以后回这度假,就这么说定了!回去我就给你付钱。”
我忙阻止:“这房子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得跟杨圹杨絮商量,而且里头还乱着呢。”
“乱没关系,我会找人收拾。商量倒是应该的。如果决定了要卖,给我优先权吧。”钟鱼嘻笑道。
我尴尬点了下头。
没大会月亮彻底升高了,村里出来乘凉赏月的人越来越多,古树下就像是下饺子一样,密密麻麻都是人。陈玲拉着钟鱼没几下就淹没在黑漆漆的人群里。
我在树下站了会儿,虽然在舅舅家生活,不过我们偶尔还是会回来这里,记忆里古树的样子似乎从来就没有变过,还是那个造型,还是那个村洞,只是小时候需要四个人牵手才能环抱的树干,现在大概三个人就行。我捡了块土疙瘩在树干上划了个记号,张开双手在古树上环抱了下,然后沿着古树走了一圈,两个换手的周长还没有看到记号,再换一手时却陡然摸到另一只手。
微微温热。
我一惊,立即缩了回来,偏头正要说对不起,却又哑然。
江树俊美的面孔从树干边露出来,皎白的月光透过枝丫斑斑驳驳地洒在他的身上,他惯有的冷硬气质与这月光的清冷十分和谐地融成一体,四目相对,他的眼里退却了从前的冷厉锋芒,平静得如同头顶的月光。
我不由得怔了怔。
“有多长?”他突然开口。
我愣了下说:“两个半人。”
他似是不信,沿着我的记号自己量了起来,一圈后告诉我:“是两个人还不到点。”
我嗤笑了下,突然觉得他纠结这个问题很幼稚,他不会以为他胳膊同我的是一样长吧。
“你来干什么?”我问。
他淡淡地望着我说:“来告诉你,这棵树他可以是两个半人的大小,也可以是两个人还不到点的大小。看你衡量的标准是什么。”
我愣了下,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猜不透,只好哼了一声:“你可真无聊。”转身正要走时,突又想起那个悲催的三百六十万,于是又停下脚步,扭头说道:“你来了正好,我省得办手续时忘记了,上回你砸坏的那条项链价值三百六十万,这钱得你出,回去记得打我卡上!”
江树愣了下,忽又动了下唇角,轻笑般哼了一声。
我瞟瞟他,扭头就走。
“杨淇。”江树在我的身后叫我,见我没有停的意思,继续说道:“真的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吗?”
我顿了下,回头道:“除了办手续,我对你为什么来这里不感兴趣。”
江树脸色冷了冷,随即莫名奇妙地说:“我就是刚才的那棵树!你量出来的是两人半,其他人量出来的可能是三人半,四人半,但实际上我可能只有两人不到点。”
我讶然,云里雾里,啐了声:“吃错药了吧。”扭头就走。
可当我融入人群之中,细细回味起他莫名其妙的这番话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扭头再看古树,江树早已不在原地。
我在人群中晃了好一阵子,看到陈玲还拖着钟鱼,而钟鱼已是一脸菜色。我陡地生出幸灾乐祸的心思,干脆乐得不管,偷偷搭上村里的小面包去镇上过夜。
路经村口的空地时,我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那里,人群喧闹之外,两盏炽亮的车灯,车门边一道暗黑颀长的身影,吸咽着指间那点寂寞的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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