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节 这一架不是因为你

　　我望向钟鱼冒火的双眼，这样的神情在我那三年的记忆里几乎没有。我习惯了他的公子作派，习惯了他对任何事物的无所谓的豁达心态，就算现在回头来看那只是一种假象，我依然觉得那时的他很真诚更自由，不像现在这样为挽回一份错失的感情他将自己一点点放低，又强硬地将自己武装包裹，每见一次面都逃离不开这个沉重又无解的话题，令人心疼又无可奈何。

　　我抽回手，即使我没有将他忘记又能如何？即使我与江树互不相爱又如何？我已经是江树货真价实的妻子，我没有刚烈的追逐自我的性子。就像当年钟鱼夺走我的初吻之后，我便觉得自己只能做他的女朋友一样，现在的我彻底被一纸证书绑死，即使明知道江树负我，但我依然做不出婚内出轨的事来。

　　“我是在等他，他一会就会过来。”我说出这句，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钟鱼眼里的痛在痛。

　　良久，钟鱼嗤笑了一声，眼神的痛楚渐渐掺杂了失望，紧抿双唇像是在极力忍耐我的懦弱：“他如果会来，你刚才又怎会跟着我？”

　　钟鱼这话戳中了要害，如果江树承诺过会来，依我的死性子就一定会等，就因为他没有承诺，现实的我才需要抓住一切可以脱离困境的时机。但现在钟鱼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唯有硬着头皮强调：“他会来的。”

　　“呵呵……”钟鱼闻言笑了起来，神情却在笑声中变得沧凉冷漠。“既然你这么坚信他会来，那你就等着吧！”他说完转身，高挑的身影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大步而去，我怔忡于那个背影此刻的失望和孤独，但又不得不告诫自己，我既然走不出为他主动离婚的这一步，那么我们本就该如此。

　　员工通道的门打开又关了上，钟鱼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偌大的卖场又只剩我一人。我望着那只巨大的鱼，突然心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我迈不出的这一步，会让我这一辈子活得窝囊又悲凉。

　　我心思忡忡，时间一晃又过了近半小时，我不再指望江树的出现，便围着那条大鱼一圈圈数瓶子打发时间。当我数到第三层时，员工通道的门突然开了，一个身穿制服的保安冲我跑了过来，一点也不意外会有人被关在这里，反而大叫道：“你快点来，外头有两人打起来了。”

　　我一时间反应过不来，以为这里除了我还有其他人，紧张地四下张望，后背惊出了一身薄汗。

　　“你看什么，快点跟我出去。外头有两人因为你打起来了。”保安已跑到我跟前，喘着粗气说。

　　我一头雾水，问道：“因为我？”

　　“是啊。那个来检查饮料陈列的厂家代表一直在我们监控室里看着你呢，后来又来了个人让我们开门说他老婆被关在里头了，结果看到了厂家代表，两人一言不和，就动手打起来了。”保安急急解释，说完跑在前头给我带路。

　　我的心狠狠一紧，钟鱼没走，江树也来了？他们俩打起来了？我头一个比两个大，想到江树练过跆拳道，而钟鱼不过就是个球类运动的爱好者而已，两者悬殊太大，我敢断定我没有勇气看着钟鱼受伤。

　　我忙跟上保安，他将我带向保卫处，但那里已没有人影，只剩狼籍一片。值班的另一个保安说他们去了停车场，可当我跑向停车场时，看到的确是另一番场景。

　　江树被两个年轻人控制住，钟鱼朝着他的脸上挥手就是一拳。我被这情景惊吓住，倒吸一口凉气，竟然忘了出声阻止。

　　江树嘴角已有血丝，眼神却依然桀骜轻蔑。

　　钟鱼见状，二话不说，挥拳直击江树眼睛，我惊醒过来，尖叫一声‘住手’撒腿跑了过去。

　　我这一声硬生生逼停了钟鱼的动作，他捏紧的拳头停在了江树的眼前，在我赶到之时不甘心地松开，然后一甩手转身回了车。押着江树的两人随之松手，跳上了一旁的货车，跟着钟鱼的车出了停车场。

　　江树略微踉跄一下才站稳，我扶住他急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去趟医院。”

　　他看我一眼，神情颇为复杂，沉默着推开我往前走。

　　我莫名心慌，仿似害怕他误会一般，跟上去掺住他说：“对不起，我只是来这里找设计瓶子的灵感，没想过会碰上钟鱼，也不知道他会这样。”

　　江树闻言脚步略微停滞，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他只是抽出胳膊然后又继续朝前。我紧跟着他直到坐进车里，望着他略微浮肿的半张面孔，内心已从害怕他误会转化为说不出来的自责。

　　江树盯着正前方，双目有少见的呆滞，我突然冒出一个连我自己也吓一跳的念头，那就是他被钟鱼打傻了。我忍不住试探着叫他：“江树？”

　　“江树……”

　　第二声时，他转头过来，双眸立即恢复了惯有的冷厉，似乎刚才的呆滞只是我的错觉。

　　“做什么？”江树盯着我问，明显听出了我叫他的潜在意思，微蹙着眉，有种‘抱歉，我还好好的’的意思。

　　我尴尬地扯了下唇角，说道：“没，没什么。”

　　江树轻嗤一声，转动了车子，在响起的发动机声中漠然地说道：“你不用自责，更不必得意，这一架并不是因为你。”

　　我不得不说，江树是个不折不扣的冷场高手，或者他就是不想再提刚才这事，总之被他这么一说，我已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更觉得就连关心他的伤势也是在自作多情。

　　沉默就这样亘在车厢内，直到车子驶回家楼下时，江树突然说：“你这几天睡在哪里？”

　　我被他的跳跃思维带得有点跟不上节奏，顿了好一下才说：“卧室。”

　　“我以为你会睡书房。”他扯了下唇角，忍住脸上的疼痛，硬是把想要表达的嘲笑悉数传达给我。

　　我想笑他但又于心不忍，于是没好气地回道：“你又不在家睡，我干嘛放着大床不睡要去睡书房的小床？”

　　他又忍痛笑了起来，嘴角梨涡只剩一只，笑过他的目光随之沉静下来：“别用这种语气，听着像怨妇。”

　　我微哂一声，没来得及辩白他已经开门下车了。

　　回到家，他直奔书房打起了电话。

　　我用毛巾包了点冰块给他送了过去，在门口听到他说：“马师傅您是知道当年事的，何必还要这么问我？我无心掠夺他什么，但凉茶配方必须要从他那讨回来。这是牵扯到我父母和几条人命的东西……”说到此处，江树眼里闪过一抹哀伤，抬头无意间看到我，又立即收起情绪对着电话说了声：“就这么办吧。”然后挂断了电话。

　　“你来这做什么？”江树戒备地问道，看到我手里的毛巾，他摸了下脸，轻嘶了下说：“谢谢。”

　　我放下毛巾，看他捂好脸，正要走时他突然叫住我，正色道：“杨淇，你刚刚听到的是商业机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我本来没听懂什么，被他这么一说反而将刚才的话在脑里回复了一遍，虽然没想透到底有什么商业机密，但还是配合地点了下头。

　　回到卧室后，关于这句话里隐藏的商业机密足足折腾了我大半个小时，直到洗漱过后看到床上躺着的江树才幡然惊醒回神。

　　这是自那次事件之后，我们第一次同处一室。我顿时紧张起来，从前看他一丝不挂的那种淡定早不知去了哪里，结巴着说：“你……工作完了？”

　　江树点点头，双眼里平静无波。

　　我略微宽心，强自镇定地脱鞋上床，在一侧边沿躺下。他伸手按熄了灯光，我绷紧的神经正想舒展，他已欺身过来，压在我身上，我一挣扎，两个人抱做一团掉下了床。

　　“你……，这是在找刺激么？”黑暗里，江树的声音透着些许调侃。

　　我慌张地从他身上爬起，大气都不敢出。

　　“回来。”江树扣住我的脚腕一拉，我重心不稳跌了回去，手不偏不倚正好碰到那玩意，那里已有的火热度和坚硬度令人咋舌。

　　我忙缩手，江树一声轻笑，翻身将我压下，不容反抗地吻住我的唇，一如上一次那般近乎强硬地将我占有。

　　事后，江树趴在我的胸口说：“杨淇，你的身体令人着迷。”

　　我突然心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哀，一瞬间联想到了苏瑗，用力推开他，起身朝着洗手间去。回来时，江树已回了床，闭着双眼像是睡着。等我一躺下，他便说：“你那边床头柜里有我答应过你的东西，你打开看下。”

　　我一头雾水，除了钱我从未向他要过东西，犹豫了下正要起身去拉抽屉，他突然从身后将我搂了过去说：“明天再看吧。”

　　被他这么一弄，我反而有点好奇了，一心盼着他早点睡着，等到他睡着后我拉开了抽屉，摸了两下摸到了一只丝绒质地的小盒子。跟着我便想到那天他在医院里所说的那句‘你的没了我的便成单’，以及他说过的‘周末我陪你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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