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二十八扇门
上班族站在门口,阴鸷的眼神看着抽着烟的女人。三人形成了微妙的三角形,无论哪一条线被拆了都好像马上会分崩析离。
女人毫不在意地将烟掐灭在手心,幽幽地说:“我以为你会一直躲在房间里不会出来了。”
男人上前几步走到女人身边,猝然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我看你脖子上的头是不想要了。”
女人眯起眼睛,那双手正压迫在脆弱的喉管上,想象一下正常人的反应--此时她的面皮应该出现了涨紫的反应,渐渐减少的空气无法完全供应到大脑。不过女人没有这样的感觉,她头身分家早已感觉不到会出现的窒息。
咯咯笑了起来,上班族嫌恶地将其甩开,用手帕将十指一根一根的擦干净,女人伏在沙发扶手上笑够了才抬起头来。她笑的时候只有声音,身体完全静止住,只有头是活的。
“我早说了你不会如愿的。”
上班族瞥了她一眼,走向了已经完成自己任务的大学生。大学生脖子上套着一根粗劣的麻绳,呈跪姿,脑袋低低的垂着。
他伸手粗鲁地抬起大学生的脸,随后又毫无留恋地放下,女人目睹着这一系列动作又笑了起来,像电线杆上的乌鸦挥之不去。
女人毫不在意上班族吃人的眼神,继续刺他:“你以为她还活着啊,她死了这戏可就要唱完了。”她无比快意地看着这个男人,甚至自行能够想到男人心里所想,想发狂却又不能,而这份怒气没有宣泄的渠道,女人巴不得看他这样,她们被这人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过去,她死了一次又一次,早期时候她还恨那个乡巴佬丫头,可是到了后来罪魁祸首变成了眼前的男人,她原本可以只需要经历一次死亡,然而男人的私欲不得不数次唤醒沉眠于地下的自己,活过来,死过去再活过来,再一次经历鲜血淋漓的场景。
“你已经见了他们那么多次,俗话说事不过三,你也该知足了。”
上班族冷笑一声,眼里带了讥讽:“看来你也被她说服了?”
“我可没有,仔细想想我们尽管死了又死,真正论对错可不就是你的吗?你倒是每次知足了,哪里见得到我们的苦,死了或活了死,你要真为他们好哪里舍得让他们经历这些事。”
“我的事不需要你来说。”
女人挑眉耸耸肩,“看看时间,也快来了吧。”
上班族皱起眉,女人抽出第三根烟但并没有立马点燃,出神地望着这根裹着烟草的细白色的物体,“你看,我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没了我还能去店里买,抽完一包又一包,想什么时候抽就什么时候,而你呢,可怜啊,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内,昙花一现,你有几次机会呢?每用掉一次就会陷得更深,我们烟瘾犯了还能嚼糖或者抽一根,你呢?你怎么办?”
说着自己笑了起来,点燃了这根烟,瘫在沙发上抽了一口又一口,男人走近她,她只是懒洋洋地分给他一点视线。上班族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刀子再次斩下了女人的头颅,头颅落地后滋滋的血液蒸发在火里,鲜艳的头颅半眯着眼睛,巧妙地落在了上班族视线范围之内,狡黠地看着他。
男人冷眼看着头颅,将沾了血的刀子和手帕一同扔进了火里,阴鸷的脸色在原地踱了几步,房间里只剩下两个活人,可他懒得将视线分给角落里的昏睡的李念念,满脑子想的都是该要如何。
他并不知道大学生此次成了一枚出头的螺钉,坏了整件事的流程,他心里固执地执行几日后大学生发疯跑进林子里去的剧本,没曾想她偷偷一人忽然清醒过来,将时针拨快了不止一天,加速了所有人的结局。昨晚站在自己门口说得豪言壮志如今像是跗骨之蛆,在狠狠地嘲笑自己。
然而他无力改变这个事实,只能任由这方幻境塌陷下去,他怎么也想不到结束的那一天来的那么快,是从内部开始瞬间崩塌。他已经看到被火烧透了后的屋子的原型:黑色的残迹和灰败的景象寸草不生。
男人站立在这里许久,终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上班族心里一颤,便见到颇为狼狈的四个人。陆林毅并没有完全恢复,越往下走烟味就越来越浓,温度也越来越高,然而就是看不到一点火星,知道进到会客厅,那里已经成了密闭的火海,火势有条不紊地吞噬这里,一分一毫也没想门外的空间伸出残忍的火苗。
大约突然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度,陆林毅脑子才清醒一点,此刻稍微站直了身体,谢言还在身后微微虚扶着。
向前走了两步,陆林毅他们看到了女人的尸体和已经死透了的大学生,上班族一个人站在那里,站在一片火海中,一瞬间绷紧了神经。
上班族冷漠地盯着这两个毫无干系的高中生,直到看到了身后的兄妹脸上神色一变,浮现了一种微薄的忏悔。
妹妹已经近乎喘不上气的状态,头发黏搭搭的黏在脸颊两旁,刚进了门就跌坐在了地上,哥哥顺着她蹲在一旁。
此刻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发出嗬嗬声。
没有人说话。
妹妹微微睁开双眼,微弱地看着天花板,火焰熏黑了白色的墙壁。她低下头费力地又抬了起来,视线模糊地看向两边,好像找着什么,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目标后睁大了双眼。
上班族很想别过头去,可是妹妹的视线像是将他圈死了,牢牢地钉在了木板上。她在哀求,已经说不了话,就想她濒死的时候不知道心里想的是谁,叫的是谁。
“我不会同意你的。”上班族沙哑地说。
哥哥扶着妹妹,当他说出不会同意的时候,哥哥将一直错开的视线对上了他,他更加难以忍受,□□裸地接受鞭笞。
他不同意,短暂的相逢并不能满足于此,大学生一步行错,打破了他重逢的喜悦,不得不想方设法的保留住,拖延住。然而又是大学生出来坏事,但他不甘心,不会就此如了她的愿。
妹妹仿佛在他那眼中看到了未尽的话语,失望地俯下了身子,头磕在地板上,哥哥拉回视线抱紧了她。妹妹浑身颤抖着,仿佛已经到了极限,唯有手紧紧攥着哥哥,她好像在哭,不知道和谁道别,心里的悲伤一波一波往上涌,但又带着即将解脱前往极乐的喜悦。
哥哥在她耳边说我马上来找你,妹妹轻轻笑出来,一阵轻微的颤动后,怀里的人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好热。
尤其是心脏那一部分,好像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了心脏,四肢不断地发冷,自己也说不清是冷还是热了。陆林毅喘着气醒过来,她的意识还不清楚,只知道自己还靠在谢言的身上,除了这以外他没想起自己是怎么到了这个地方的,缺了一部分的记忆后再看大火中构成奇妙构图的几个人便有一种恍然的感觉。
陆林毅动不了,心脏那一部分并没有恢复正常,相反越来越热也越来越冷。尽管她努力克制住发抖的四肢,还是被谢言察觉到,他让陆林毅靠得更舒服一点。陆林毅想说谢谢也被胸口那处不适压迫得皱起眉,谢言垂首在她耳边说话,让她再忍忍。
忍什么呢?陆林毅想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仔细想了一圈才勉强想起来大家的身份。
这么想着,自脑海深处又传来“嗡--嗡--”的声音,有点像庙里敲钟的浑厚的声音,有节奏规律般在陆林毅一个人的耳边响起,里面还带了一些人声,陆林毅没仔细听,心里觉得是这样的,随后意识被这串秘密的声音带到了别处。眼前的构图越来越模糊,她心里在描绘身后靠着的宽厚的胸膛,虽然听不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可她在心里数,数成和自己的心跳声一个频率。
陆林毅突然醒过来,心脏那里也不难受了,四肢可以灵活的移动,而她所见之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很扎眼,泼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油漆。
陆林毅一个人站在那里,她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碰到墙壁后返回来的回声,空旷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反应来表示对她这位不速之客的感觉。但是她总有一种像被人扒光了,肆意观察的不适感。她抬头,又扫向左右没有任何可以算得上偷窥者的源头。
陆林毅一直走,白色的墙壁也随着她走,无限延伸到最远处,陆林毅走不到那个最远处,它好像只是摆出来嘲笑自己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到希望能有自己的影子,可这里光洁如玉,连影子都没有投射。
大概是走了那么久也没有任何危险,陆林毅开始想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在做梦吗?她有时候会做点梦,一些像既视感一样的梦,大部分还是光怪陆离没什么大用处的。走了很久以后陆林毅注意到不远处静悄悄地开了一扇门,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就忽视过去。陆林毅心提了起来,之前也有扇门,结果还被那些不知道什么的怪物发现了。
那些怪物总是黑色的,陆林毅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一开始觉得是噩梦,可久了便觉得也许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哪怕是在梦里被怪物追逐,对自己喊打喊杀的。
陆林毅走向那扇门,发现或许称为开了一条缝更恰当,它只是这片白茫茫空间中突然出现的一道开口,远处看挺像一扇门的。
门里虽然黑乎乎的,但中央那处有张孤零零的床,一束光自上而下打在床那里,床边有电子仪器,一直在发出警报,她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在哪里的病房,可是仔细看却仅仅看到白色被子下一个起伏的形状,看不清是男是女。
陆林毅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慢慢靠近那张床,经过仪器的时候屏幕上两条平行线,走到床边后好像有一双透视眼能看到被子底下是谁,陆林毅伸出手捏住了被子一角,她发觉自己的手在发抖,动作迟疑了一瞬,不确定是否要掀开被子。但是又有一种冲动驱使她看看被子底下的是什么人。
猛地下定决心掀开被子,耳边仪器的声音突然之间消失了,同时无比清晰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也随着一起消失了,周围静悄悄的,她感到那股偷窥的眼睛越来越瞩目,本来蜷缩在角落里一下子变得明目张胆。被子底下什么都没有,挺括的床单一尘不染,好似刚才只是错觉。陆林毅伸出手摸着床单,冰冰凉的,没有任何温度。
过了一会她收回手,被子落到床单上,周围只剩下自己和这张孤零零的床,声音形状都不见了,出于好奇陆林毅摸上自己的胸口,拼命使劲想要找出点跳动的节奏,她心里想的是靠在谢言胸口时听到的强健有力的心跳,也数着自己的心跳,但这个和谢言挺契合的跳动频率却怎么也找不到了,陆林毅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举起敷在胸口的那只手,皮肤泛着灰色,陆林毅眨眨眼,灰色并没有消失,她又试着握紧拳头然后张开,“喀拉喀拉”的。
所以我是死了吗?
那么这里这么安静到是说得通了。
陆林毅这么一想,很快接受了自己的状态。如果她清醒着必定会反驳,而如今仿佛平静地接受了这一怪异的现实。因为只是做梦了,她有很多次这样的经历,所以自己哪里怪怪的也情有可原。
头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感觉,陆林毅哪里都觉得新奇,不由自主地看了好几次自己的皮肤颜色,一开始还看不惯,看久了好像也是这样了。她这样想着眼前的场景又一变,她看不到变化的样子,只是意识重新放回这个空间的时候仿佛刷新了一下,空间就变了。
光线变暗了,视野也变得很狭小,她定神一看发现自己站在某扇屏风后面,屏风是木雕镂空的,一些光线从镂空的曲曲绕绕中透进来,光线很柔和,她透过屏风看见了烛影,除此之外还染了香,外头有雨叮叮咚咚的,有的敲击在了瓷质的物品上便变得脆生生的。
后来她注意到有人在说话,先前被外面的雨声吸引过去了,所以人声显得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仿佛有意识的配合外面的雨声,压低了声线和和缓缓,不蔓不枝地流动出来。
陆林毅躲在屏风后,大气不敢出,生怕这家的主人把自己当成小偷。但这样无可避免还是像偷听的居心不良的人。那些话像有生命一样跳动过来,她听到很熟悉的声音,好像每天都能听到,想仔细辨认,却听到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有人走到了自己的跟前,眼前其中一扇屏风被挪开,有人笑着说:“原来是你。”
陆林毅面色僵硬地看向来人身后,来人也顺着目光回头看,笑着对她说:“你来得早了,该回去了。”
“什么来早了?”
对方面上浮现微妙的笑容,有什么未尽之言都藏于其中,下一秒陆林毅向后仰去,原来是对方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推,眼前帐纱一闪而过,场景一变,又回到了熟悉的房子中。
她好像处在二楼的走廊里,对眼望过去走廊尽头开了一扇窗,阳光就是从那里照进来,洒了一地的细碎的金子。
她实在记不清走廊里有没有窗了,过了会有人的笑声传过来,陆林毅走过去推开了半面窗往下看。地下是翡翠似的草坪,不远处是粼粼波光的湖泊,笑声就是从草坪那里传来,底下有几个人,陆林毅还是看不清是谁,几个人在说什么,说着说着有些就笑了,清脆的笑声很柔和地就融进了这一派的春光里。笑声有点熟悉,正当她要想起来是谁的时候身后就有人叫她名字。
陆林毅回过头看到了大学生,她站在一扇门后面,微微笑着。
“你?”
大学生从门后面走出来,像终于脱离了灰色的阴影,走到了阳光底下,走到陆林毅身边,一同往下看去。
“真好……他们看上去挺开心的。”她无头无脑说了这样一句话,陆林毅附和地点头。
“你不开心吗?”
“唔?没有吧。”
“可看上去你好像不怎么开心?”
“嗯……我觉得笑声很熟悉,可是我想不起来是谁了。我觉得好多事情都好奇怪。”
大学生安静了几秒,陆林毅以为她只是漫无目的地和自己说话。大学生开口:“你还记得那晚上我和你讲的话吧?”
陆林毅皱眉努力思索,在脑子里拼拼凑凑了个完整的形状出来。“想起来了。”
“嗯,那就好。”
“什么好?”
“我那天也想不起来大概,我只说见过你,现在我确定了,我的确是哪里见过你。”
“可是,我才第一次见到你啊。”
“那是因为我见到的……”大学生嘴巴在动,陆林毅屏息聆听,外头却起了风将后面的话带走了,等反应过来大学生已经在饶有兴致地继续看着下方的人。
陆林毅舔舔起皮的嘴唇,说:“我没听到。”
“嗯?啊……抱歉呐,这句话不能让你知道。”
那说出来干什么?陆林毅心里想到,听大学生继续说:“真是固执地令人讨厌的男人。”
“谁啊?”
“喏--”大学生向下指着一个男人,陆林毅顺着看过去,此时看清了男人的脸,“是他啊?为什么呢?他好像不怎么说话。”
陆林毅想起男人是谁,可是不明白大学生说的意味,大学生含糊地笑起来,说:“因为就是他我们才这样的啊。”
“他对你们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不算吧?只是有点疲倦了。”陆林毅摇摇头还是不懂,大学生给她打个比方说:“你喜欢吃苹果吗?”
“还行?”
“每天吃呢?”
“唔……”
“再加个条件,每到了一个固定的时候,就说是冬天吧,固定的时间点一定要吃这个苹果,而且你还不能拒绝。”
“每次都要这样吗?”
“对呀,我们就像吃苹果。除了吃苹果以外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陆林毅听明白后点头:“那是挺过分的。”
大学生咯咯笑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引得她止不住,“我又想起一个人来了,他也是。”
“嗯?”
“不过我还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大学生自顾自的说,说着同情地看了一眼陆林毅,陆林毅被看得心里毛毛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要人可怜的地方,“你看着我干嘛?”
大学生伸手关上了窗户,楼下的笑声突然消失,隔绝在外,她好像要对自己说什么重要的事。陆林毅浮现这样的感觉,只听大学生说:“有人要我给你带句话。”她凑向陆林毅的耳边,嘴巴几下张合后又站在了阴影里面。
陆林毅怔怔地看着她,大学生笑着对她摆手:“我要走啦,这次是真的,等你离开这里……”风猛地吹开窗户,眯了眼睛,风声越来越大楼下的笑声都被遮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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