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二十二扇门
那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就在耳畔，轻轻呼吸着。身上犹如千斤重，而后又被强迫似的睁开眼睛，倘若说这是多么荒唐的夜晚，她决记忽视不掉那个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
她知道那是什么，也好像明白她为什么来找自己。她多想立马掀开压在身上的物体，但那个物体已经将圆溜溜的眼睛朝向她了，那个轮廓上最醒目的，好像满是裂痕的玻璃珠，她们在互相对视，又像什么都没一样，仅仅是一个动作。
她看到嘴巴裂了好开，上扬的弧度造成了嘴巴扭出了一个讥讽冰冷的笑容。
她好想闭上眼来躲避这个噩梦。噩梦并没有放过她，从漏的嘴巴里流出的黏腻的血液包裹着毒刺，每一滴都嗡嗡响着说话，音效是浸在水里时候有的那层隔膜。
好想睡过去。
好想离开这里。
--放过我吧。
她说，对压在自己身上的物体说。
--我已经受到了惩罚。
血还在流，眼睛还在看着她，嘴巴还是那个冰冷的笑容。
--不！不够！
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她翻了个身，看到地上铺着床铺，睡着的女生。她突然不疯了，冷漠地看着这个照顾了自己一夜的人。
她听到暗处那个声音，知道它从哪里来，但也不是很远了，正慢慢的爬过一个一个的门，她闭上眼睛后看到走廊里的影子，趴在地上拖着逶迤的痕迹，咯咯笑着，喘着气。
快结束吧。
“什么声音？”越来越近的动静吵醒了睡着的陆林毅，大学生假装睡得很熟，陆林毅醒过来后她终于感到萦绕在口鼻的空气鲜活起来，耳朵听到陆林毅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动静，然后摸着黑慢慢走到门口，她睁开眼睛，看的一清二楚那个背影--鲜活四射的人啊。
她会怎么样？
会被那个人一下子扑倒在地吗？
大学生不知觉绞住手，呼吸也变平缓起来，陆林毅正在犹豫要不要挪开门后的椅子。不要动它了。
陆林毅听不到她内心的叫喊，当声音完全停在了她们的门口前，她已经放弃了呼吸，薄薄的一层门板后遮挡着一条正常的灵活的生命，娇艳欲滴正是待采的时刻。
咚咚咚。三记敲门声。
她瞧不见陆林毅的脸，目不转睛地等待着女孩子下一刻的动作。开门或者不开门。但无论是哪一个门外的人都会想尽办法进来。
几根枯白的手指头搭在了门框边沿，陆林毅身形一晃毫不客气地拍上门，任由那几根手指挣扎还有门外那几声嘶吼，陆林毅察觉出半夜敲门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没任何武器，房间里还有个生病的人，就她们两个没什么能力的女孩子。
眼睛。她看到陆林毅背抵着门，任凭那块门板传来的震动波及到背部，陆林毅注意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木愣愣地看着她。
大学生爬起来走向陆林毅，和她一起抵住了门板，陆林毅说不出什么感觉，门口的人拍得越来越厉害，震得背部骨头咣咣的疼。
楼下巨大的时钟威严地报时声与拍门声混在一起，铛铛响了十四下，随着最后一声落下什么动静也没有了，没有拍门声，什么都消失，走廊上的一切事物依旧沉睡在雨夜里，仿佛对刚才的一切无所察觉。
陆林毅听了一会，悄悄挪开了椅子，打开门来四面八方都打量了一遍，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好像那个声音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悄无声息，就连门上也没有任何痕迹，像是做了个梦。
她眨眨眼睛，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还没缓过神，只有背部的酸麻提醒她今晚的事情是真实的。
“回床上继续睡吧。”陆林毅说，大学生现在眼神似乎清明了些，但好像又变成了沉默不语，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她听了陆林毅的话乖乖地躺回了被窝里闭上眼睛。唯有陆林毅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她曾经猜过这一切都是计算好的，除了他们几个人外，其他人真的都是无辜的吗？几乎闭门不出的兄妹，然而不管是尸体还是被大学生掐住脖子都是妹妹一个人，她的哥哥真的会放任自己的妹妹乱跑吗，如果是趁着不注意但半夜这样跑出去发现女人已经死亡这件事未免太巧合了。还有上班族，他话很少，甚至很冷漠，前期几乎没和任何人主动说一句话，后面好几次都是在主动问询妹妹的情况，他们认识吗？是旧相识？还是仅仅出于关心？
陆林毅翻了个身，从她那个位置看过去大学生正好面对着她的方向，睡得正熟，从第一天来这里到今天，大学生都在不断地消瘦下去，真的变成一个久病在床的病人，比之体弱的妹妹还要令人担心。她不知道到底在大学生的身上发生什么，联想一下她似乎从一开始交谈的时候大概就在变化了，女人的死不过是个催化剂，将她一点一点逼疯。
想了半天陆林毅还是没能理出个头绪，好像每个人奇奇怪怪的举动都是息息相关，但又将她摒除了出去，只有他们才知道为什么。
“你睡着了吗？”
大学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陆林毅睁开眼面前就是女孩子平静的双眸，“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你好啦？”陆林毅笑起来，她已经和自己好好的说话，眼神也清晰，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人的清醒。
“我要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
“啊，没事，你好了就行。”
大学生眨了一下眼睛，问她：“雨还在下。”
“是啊，不知道哪里是头。”
“不会停了。”她悄悄地说。
陆林毅看着她脸上毫无波澜，说：“为什么？”
“我就是知道。每次都是这样。”
“你是指这件事吗？”
大学生点点头，陆林毅追问：“也包括我们来的第一天？”
“大概吧。”她模棱两可地回答，“我第二次见过你了。”
“是吗？”陆林毅听过春香也这么对她说过，尽管内心或多或少一片触动，但面上仍然不显。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窗外的风像是霸占山头的老虎，总是要通过怒吼声来变现自己的威严，卷着雨水砸在窗户上，玻璃微微发抖犹如夜晚独自一人的幼童，有的时候风吹累了，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雨声，她想到已经差不多有三天这屋子没有光照进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那我们来一问一答吧。”
“好。”大学生点头，往床边凑得更近。
“你为什么说这是第二次见我了？”
“我不知道……只有这件事我怎么也记不起来。”
“那你是什么时候见到我的？或许我们曾经擦肩而过？”
大学生否定了这个猜测，回答说：“不是的，就是这里我见过你。”
陆林毅总感觉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所以你是说第一次的我也是在这里经历了这些事吗？”
“嗯。”
“你把我都搞糊涂了。感觉我好像得了失忆症似的。”真是不可思议，有人说出了和春香差不多的话，而自己对于某个缺失的记忆完全没印象。
“我不记得我来过这里。”
“抱歉。我只是有这样的感觉，你好像很困惑。”
“那你还记得其他什么事吗？”
大学生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她，很奇怪的是明明没开灯她却能看清大学生脸上的表情。
“我有点怕。”
“怕什么？有什么不能说出口？”
“不是……我只是从来没有过这样。好几次同样的事情，但是只有今天不一样。”
“好几次同样的事情是指什么？”
“就是这里的事情。”
陆林毅睁大眼睛，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种事发生了好几次是吗？”
她眯起眼睛，过了一会才说：“我不知道……过了好久了。”
她看上去很伤心的样子，陆林毅这才看清她脸上已经掉了好几滴泪水，因此眼睛看上去很朦胧，像雨后起雾的山谷。
“你是不是不在了？”陆林毅小心地问，大学生微微诧异地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你猜对了。”
她看着陆林毅，说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相反陆林毅心里没有什么波动，并没有实质性感受到害怕，她和大学生说过话，听她说过自己喜欢的那只鸟，也握过她的手，那个时候是暖乎乎的，面颊是很健康得红润。
“好像没什么感觉。”
“是吗？”
“大概是因为之前接触你还是好好的一个活人吧？”
“才不是呢，那只是你的错觉，虽然在这个时间段我还活着，但实际上这只是假象，真正的我大概已经长眠于某个地方了吧。”
“那为什么你现在突然想起来了？你刚才说只有今天发生的事不一样。”
“那大概是大家的意志吧？总是重复一件事，就连神也会有疲倦的一天吧？好像就剩下这么几天的意义一样，从第一天到最后一天，然后再等一年再从第一天过到最后一天。”
“但是总要有一个理由吧？”
“因为我是罪人。”
她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什么意思？”
“哪怕死去的灵魂也是有自己的意志的。你还记得门外的人吧？”
“那个女人嘛？”
“你又猜对了。你不猜她为什么要来敲门吗？”
大学生问陆林毅，陆林毅喉头有点发干，好像有点猜到了，“你这是要我怎么说？”
“你还是猜对了。”
“我能问一声为什么吗？”
大学生看了她一眼，说道：“那可是很长的故事了。想来你不会要听。”
陆林毅皱起眉，小心斟酌：“算是吧，我挺怕麻烦的，不过我已经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总要听个明白的，不是你问我有没有睡着吗？”
“你真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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