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十五个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脸埋在水盆里，练习憋气，她已经能适应在水里睁开眼睛了，看到的是隐隐蠢动的水流，绿色盆底被切割成大大小小波光粼粼的晶莹碎片，某一处有个小黑点，是个残次品，好像一个颜色很完整的东西突然某个地方有了碍眼的颜色，破坏了整体，那就不值得一提了，即便这个东西是很宝贵的。
但还有另一种情况——无论是不是瑕疵，总是吸引人，因此多次下来那个“瑕疵”就是个污点，必须除去才行——她是这样想的。偶然几次发现这个小黑点能锻炼自己坚持在水下睁眼，对它的处置也就延缓了，暂且让它有点用吧。她想。
到了临界点之后，她并没有马上浮出水面，有的时候是盯着那个黑点忘记了，有的时候是自己不想抬起头来，反正总会是拿开，那么久一点也是无所谓的。
大约是这样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意外的想法，每一次她都特别的笃定，都没有任何的其他念头。
因此头顶的月亮又圆又大的时候，乌压压郁郁葱葱的树叶，树杈向天空伸去的时候，她也伸起手来向天空抓去。
这个是下意识的动作，这个世界远比小小的水盆看到的要远，要危险。
当水底下的不是那些晶莹碎片而是柔弱无骨的水草，当波光粼粼的水搅起泥沙，那些水流顺着一个方向要把她拉扯进去的时候——从未如此刻骨，肺里的空气一点一点慢慢的挤出去后，迫近眉睫的死亡脚步，还有岸边扭曲的人影都将是眼眸中最惨烈的一笔。
她以一种怪奇的姿势沉入水底。
岸边的人抽着一根烟，明明灭灭的烟灰都落在草丛里，一点也不在意是否会出什么意外。
包括身后那个从树下跳下来的人，她说：“看来你很高兴。”
最后一口烟吸进后将烟直接掐灭在了手心里，烫的肉焦味并没有带来多大的骚动，身后的人做了个鬼脸也不以为然，评价为野蛮也是抬举。
那人从她身边走过，她立马很自觉地让开一条道，短短一瞬擦肩而过之后，那人消失在了黑暗里。
她来到岸边，看得很清楚，很仔细，她说那人心情很愉悦，自己也何尝不是，好像事情一下子变得简单了许多，“谢谢啦。”她向那水里的人道谢，那人已经听不到了。
熊猫眼陆林毅出现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惊呼了一声，那个看似失恋糟蹋自己一夜的女孩子一夜未睡的症状很快都反映在了脸上，早晨时候仿佛是回光返照一下，人又是死气沉沉的了。
沈泽一夜未归的消息并没有很多人知道，班上只有几个他的室友明白，见陆林毅那个样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能一再保证如果沈泽回来了一定马上告诉她。
陆林毅勉强谢过，哭得脸也没办法挤出个笑容来，试了几次后干脆板着一张脸了，与此同时手机已经响了好几次，但始终提不起兴致接电话，谁打来的，要干什么，一探而知的欲望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后是其他人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陆林毅才回过神来要接电话。
当谢言的声音出现的那一刻的时候，早上刚收干的眼泪又有倾盆而出的趋势，不过她忍住了，前几个电话也是谢言打过来的，也是要问她沈泽的事情，他告诉陆林毅早上也没有见到沈泽回来，陆林毅胡乱地点头，说不出话来。
“别哭了。”谢言说。
陆林毅因为心情的缘故听来觉得甚是安慰，可是他说了反而更让人觉得伤心，慌忙地挂断电话，这算是嚎啕大哭心情脆弱外另一桩壮举了。
平生第一次被人挂了电话的谢言神情莫测，抿着嘴看着屏幕，背景是一如既往的嘈杂，这一偶然的几分钟内的事情就像投进海里的石子，比如日复一日重复打着招呼的人——睡了一晚后继续昨天的事情，再比如那些窃窃的视线，飘过来移过来，今日看来却如扰人的声音，无法忍受。
谢言冷着脸忍着耐心向人说要走，离开礼堂后径直走向教学楼，到了她的班级门口谢言停住脚步，倘若这样巴巴的跑过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该怎么做才算好不比一道几何题简单，身影映在窗上的女生望过去缩成一团趴在桌上，就是一眼也觉得她在哭个不停。
硬是挪动脚步离开门口，沿着原路走回礼堂，有人问他怎么又回来了，他不说一句，沉默地看着台子上的人的一言一行。
临近中午远方吹来一片云，敞开的门吹进一股凉爽的风，风摇树动似乎是又要下雨的征兆，礼堂有人百无聊赖地倚着门吹风，有谁嘀咕了一句最近下雨颇多的话，引发了讨论，悄悄话都是在说最近天气的无常，最是奇怪的无论下了多久的雨到了第二天早上地上都是干净的，一点也看不出下雨的迹象，如果不是没办法晾衣服，好多人都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做梦梦到下雨了。
谁叹息下来说真是奇怪的天气。
天暗了几度，站在里面的人都能直接感受到风吹过来，地上大大小小的纸张吹得抬起边角，一鼓作气就要飞上天。
谢言垂下眼睛盯着手机看，重新站起来借了一把伞走了出去。
教学楼那里源源不断的学生都在往食堂或者宿舍里赶，没几分钟差不多人就走光了，谢言把雨伞放在门口的架子上，视线就见到走出来的颜少寻。
两人的视线有过短暂的交汇，颜少寻的眼神怎么看也有幸灾乐祸的意味，根本就已经是明目张胆了，谢言看着这男人一言不发，无法有什么好感，更重要的是陆林毅的事，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在其他方面。
男人嗤笑一声，笑这人的假正经，随后走出去，谢言踏上楼梯根本不在意那声笑。
陆林毅有点紧张地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自己的鞋子，就是不想抬头，只要走进了谢言就会看到自己的黑眼圈，往坏一点想陆林毅今天一点也不想见到谢言，潜意识中沈泽是自己的事情，和谢言无关，昨天请他帮忙到沈泽宿舍去已经是极限了。
“你来啦。”陆林毅干巴巴地说，这次改盯着谢言的鞋子了。
谢言递给她袋子，袋子里是前几天吃过的三明治。
陆林毅抿着嘴，说：“又欠你钱了。”
“你这样能找得到沈泽在哪里吗？”谢言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低头的人，陆林毅深呼吸一口抬起头来，动动嘴巴，又忍了回去。
“你说得对，我这样连物理题都做不了。”
“我这样怎么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介意我先吃完吗？我早饭没吃。”陆林毅举起手里的袋子问谢言。
啃过几口面包，陆林毅心里正努力打着腹稿，“昨天本来约好下午过来找他，他说就在教室，顺便可以做个卷子，但是我迟了一会，过来找他的时候人就不在了。”
“没有给你发消息？”
“没有。”陆林毅摇头，“什么都没有，打电话也不通，短信也不回，我就问新来的生物老师，也没见到沈泽。”说到此处陆林毅深深叹了一口气，“嗯……说起来我不是很想接触这个老师。”
谢言听着想起刚才遇到的人对号入座。
陆林毅继续说道：“后来我又回来，只能一个个教室翻过去，还是没有人。后来，我靠在窗户前，雨挺大的，都是雾气，有只鸟撞到玻璃后掉下去了，我也跟着下楼，但是那只鸟不见了，抬头见的时候，我站的那个位置有个人。”
“人？”谢言问。
陆林毅十分确定地点头：“嗯，看着有点像李念念。但我也不能确定，那人见到我就离开了，我赶紧回去发现那里只有一滩水，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谢言不说话，陆林毅以为他不相信，连忙说：“的确是有点奇怪，大雨天谁看得清，可是就是那种一抬头就能浮现出脑海里的人，好像不受什么影响。”
“我也知道怪，可是……”
“还有什么奇怪的事？”
“嗯……后来沈泽打电话过来，都是些电流声，听不清说什么，后来来了短信。”陆林毅翻出昨天的短信给谢言看，“让我过去找他，可是最关键的地点打了乱码，沈泽从来不会故意发这样的短信给我，还有一通是昨晚的，是我打过去，接通了之后那里只有水声，然后……”然后自己就哭了。
陆林毅这样想着，的确因为那通电话之后哭得不能自己，唯一能解释的好像只能是联想到那个死状产生的恐惧，被吓到了，真真假假分不清。
现在想想都觉得那个画面太过于清晰——什么样的月色，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人，很大一部分心情是要回避，回避那个站在岸边面无表情的自己。
两个人走到昨天站的位置，雨还没下下来，玻璃窗被风吹得微微震动，陆林毅一手放在玻璃上，温热的掌心触碰到冷冰冰的平面，“现在的天气会那么冷吗？”
那扇玻璃窗的温度就像寒冬腊月的时候，尽管现在天气不好还刮着风，一场暴雨就要来到，但六月的天气再怎么无常也不会有这样明显的温差。
谢言用手背同样摸了一下玻璃窗，“是很冷吧？”她问。
“你说是不是和下雨有关？”
陆林毅说：“想想最近下的雨真是好多，你看一般很多不好的事情雨天最常出现吗？怎么看好像都有一点关系。”
她也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手指头在玻璃窗上重复画着圈圈，另一只手就掐成拳状习惯性放进口袋里，谢言看着这个举动掩下表情，开口道：“要等等看吗？”
陆林毅还有点迟疑，如果下雨是正常的，两个人傻乎乎站在窗前什么也没发生，结局就是说不出的尴尬，但是当看到对方的眼睛的时候，莫名就觉得哪怕闹了笑话也没什么关系，明明面部表情没多少，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意思。
窗上的圈圈画小了，“但是要等好久的吧？”
“就在这里等没关系。”
(https://www.tyvxw.cc/ty10297/9228160.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