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个
小孩推开门，左右看了看人，像一条泥鳅从门边溜了进来，她才上学，个子也不高，仰着脖子看着一间间房间的标牌很吃力，辨认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她拿出从别人口袋里偷出来的钥匙，不过小孩并没有立马就去开门，相反试了试门是否上锁，才拿了钥匙开门。
她特地记下了那个人的名字，不过很讨厌那个名字就是了，她总是从妈妈的口里听到，可怜的妈妈，再夸又有什么用呢？那个人也不是她的小孩。
小孩觉得有点无趣了，想速战速决，打开那个人的柜子，目标是鞋子，里面放了图钉，不过她在犹豫，不知道放几个好，索性把新的一盒图钉都倒进去，她看了看，又不高兴地撅着嘴巴，倒得太多会被发现，不情愿地拿了一小半出来，才勉强觉得满意。
寝室遭了殃，水管突然爆裂，加上连着几天的暴雨，整个寝室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潮湿气，打开衣柜，都能摸出放的衣服无一例外的摸着有着沙粒般的难受，就像裹了一层潮湿沉重的帆布。
寝室四个人不得已只能每天打开着柜门吹风，电风扇只能轮流用，还要紧紧盯着门，就怕查寝的阿姨进来，这样的日子整整熬了一个礼拜，每天都感觉带着一股馊味，偏偏问题得不到解决，陆林毅只能靠沈泽的接济，偷偷拿了一两件可以穿的汗衫。
转机是同寝室的同学犯了鼻炎，无法忍受糟糕的空气味道，拿着医院开的病历，才敲定临时换寝室。
陆林毅被分到双人间，627处在六楼走廊的最里面，地理位置不怎么好，无论是什么季节，光线似乎成了627的难题。
她的床位离水管爆裂的位置比较近，受潮得最厉害，新铺的的床单等还是借的别人，和原来的寝室相比，627好不到哪里去，打开门就是一股子霉味，如果不是学校的安排，以陆林毅最近的神经来说真以为又是什么奇怪的地方。
霉味散了好久才减淡一点，到晚上的时候还是能闻到，陆林毅不满意也不想再去换一次寝室，只要忍到放暑假就好，到时候开学又是原来的寝室，比起继续待在潮湿难闻的寝室，比这更难过的地方她也算经历过，627的些许霉味算不了什么。
难得一个人陆林毅想起那两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怪的事情。
首先，在第一次学校中的那个游戏，由不得陆林毅，她暂时只能想到这个世界上的确有那么个东西，具体的怎么说，大约是一种感觉，她觉得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是只有两次，接下来还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其次，是自己对谢言的态度，她把这个态度归结为信任，端看平时那些操场上的讲话，谢言的确有一种可以让人信服的气质，但是单看谢言这个人，陆林毅相反会敬而远之，还会带上一点防备，可自己回想起来，这段过程既没有怀疑他是不是别有所图，也没有因为什么吵起来，光是一直到最后两个人都是在一起，打个比方就算是玩游戏组队，都有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吵起来，崩盘的例子多得是。
最后就是春香的话，陆林毅是第一次见到春香，春香却仿佛和自己很熟悉，在陆林毅终于能被看到，她的反应就像偶尔路边遇到好久不见的熟人态度。陆林毅敢肯定，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过春香，长得相似的也没有，她那句话因何而说始终不得解。
眼睛稍微拉开一条缝，迷迷糊糊地能看到左上方有个明亮的灯源，陆林毅想了一会发现时自己的台灯。
睡着前那灯关了没？陆林毅一边运用朦胧的意识去思考这个难解的问题，一边伸出手胡乱在被子上枕边找手机，直到一双手把手机递过来，初摸冰凉，让陆林毅想起小时候沈泽恶作剧把雪塞进自己脖子里面的事，那效果和这双手一样，陆林毅还浑浑噩噩的大脑一下子被惊醒。
“诶？”
“怎么啦？喏，看你半天摸不到手机。”
陆林毅终于睁开眼睛坐起来，头发睡得翘起一边，本来手机放在枕头边，陆林毅动作太大直接被扫到地上，那女孩看见陆林毅闭着眼睛怎么也找不到手机才帮忙把掉地上的捡起来塞给她。
“诶，看你睡得很熟，我进来了你也不知道，门都没锁，就算这是女宿舍楼也不能能这么大意吧。”
陆林毅刚醒过来还接不上那个女孩子的思维，就被教育了睡觉没锁门的坏习惯。
“啊，是吗？我记不太清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的。”
“是啊，你连窗都没关，雨水都打进来了。”
“是吗？”陆林毅一边问着一边探出头看阳台的窗，透明的玻璃上湿漉漉的一片，看来雨已经下了很久。陆林毅完全没有下雨的记忆，搬过来的时候是难得出太阳的天，所以房间干燥的霉味才是陆林毅能忍受的原因，说到霉味，陆林毅嗅嗅空气，发现到晚上还若有似无的霉味已经完全散去，对面的床被铺上素雅的床罩，还有书桌上的水杯，书本等，陆林毅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确定不了刚进来时这里是不是这样的。
那个女孩子坐在桌边，对着灯光在缝裙子上的暗扣。温暖的灯光下，她的身形有点消瘦，散在背上的头发带着潮气显得更加黑，也在脸上营造出一片阴影。
“你在干什么呀？”陆林毅好奇地问她，她转过脸来，她的五官应当是与那娴静的气质相匹配的，如果某一处突然改变，那么就会变成与气质相冲突的，一点好处也没。
“这是我跳舞的裙子。”她把裙子举起来展示给陆林毅。
“真漂亮，你是艺术班的？”
“是呀，我跳舞的，叫路芷艺。我知道你的名字，回来的时候门口的名字牌已经换上了。你姓陆，我也姓路，虽然字不一样，但很有缘啊，说不定是一家呢？”
路芷艺笑着，她的和缓声线还有像对待朋友一样的态度让陆林毅想起谢言，都是很容易引起别人好感的人，陆林毅就做不到像路芷艺那样自然而然地将对方纳进自己的节奏里面。如果今天坐在寝室的是另一个人，说不定过了几天都是僵硬的气氛。
陆林毅心里计算了一下，学校艺术班都是排的双数，舞蹈班就是其中一个里面，路芷艺没有明说，陆林毅也不好意思追问。
“诶，你帮我看看这扣子缝得怎么样？”路芷艺坐到了陆林毅的身边，陆林毅没反应过来怀里就多出了这件裙子。
“嗯……还行吧，你还要自己缝演出服吗？”
陆林毅好奇地摸着一排顺溜的针脚，原来舞蹈班是有这样的规定。
路芷艺不高兴地撅起嘴巴：“老师咯，什么都让我们干，说一不二的，跟个□□者似的。”
陆林毅听着她埋怨，笑道：“老师都这样，我也天天被物理老师罚抄卷子。”
“你这怎么能和我一样呢？”路芷艺有点生气，从陆林毅手里拿过裙子，不过这种生气的意味仅仅只是带着一点不服气，陆林毅听着就不会生气，“我也不太了解你们舞蹈班，是我说错了话。”
记忆的截点就止于这步，陆林毅早上醒过来没看见她，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一点褶皱也没有，看上去像是没人睡过，也完全记不起是否有路芷艺这样的人。
只有那条裙子掉在了地上，似乎力图证明昨晚上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陆林毅回想早上是否有听到关门声，把裙子捡起来挂在了她的椅子上，路芷艺的桌子太干净了，昨晚上看到的杯子什么的已经都不在了，对这点陆林毅有点奇怪，不过没等深思下去就听见走廊里已经响了两遍的铃声。
糟糕，竟然睡过头了！
陆林毅慌忙整理好东西，踏着线奔进教室。
体力真的该归功于那两次事情了，陆林毅趴在桌子上喘气，乐观地想起码体育成绩及格有望。
“真奇怪，你居然睡过头了。”
沈泽凑过来，早上进教室没看见陆林毅人，头一次感到新鲜，贼兮兮地占了前排座位凑过来：“昨天的寝室怎么样？晚上打了你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干嘛去了啊？”
“你打电话了吗？别是在梦里打的。”陆林毅不信沈泽的鬼话，他偷偷把自己的来电设置成两只老虎，把起床闹铃换上命运交响曲，陆林毅有早起床的习惯，那次闹铃一响，整个寝室都被吵起来，那天的早饭钱也被她全包了。
沈泽听了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陆林毅看昨晚的通话记录：“谁做梦了，做梦了手机上能有证据吗！”
看着“证据”，赶紧把跟前的手机拨开，“知道了，凑那么近干嘛，早跟你说亮度调那么高，迟早眼睛要完。”
陆林毅翻着自己手机的通话记录，最后一通还是前天早上的诈骗电话，“你看，我昨晚根本没电话打进来，大概信号问题。”
“啧啧，什么寝室啊，连个信号都没有。”
陆林毅瞥到门口班主任已经进来，赶紧让沈泽回座位，还没镇定两秒，就发现带的那些书当中没有物理作业的身影，挣扎片刻还是乖乖地向已经脸黑下来的班主任自首。
结果自然是被请去办公室喝茶，从卷子忘记写名字到算错答案原原本本给陆林毅数了一遍，勒令放学后留在教室补出额外的卷子。
傍晚的时候又下起了雨，雨点拍打着窗子，放学就被抓到办公室看着写作业，等抬头，陆林毅发现办公室早就没人了，班主任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又下雨了啊。伞都没带。”
办公室窗没关严，风吹进来将靠窗桌子上的试卷吹散到地上，扑啦啦一地。陆林毅去关窗雨水打了满脸，从天倒灌的雨像是把天撕开了一道口子，渐渐连成了一片幕布，努力冲刷着残留下来的暑气，一道道水汽漫上来，在这透明的帘子上又增加了雾化的效果。
“原来你在这里啊？”
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路芷艺站在原来写作业的那张桌子面前，探着脑袋看着卷子。
“你怎么来了？”
陆林毅转过身就看到路芷艺，刚才吓了一跳，人突然就冒出来，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我敲门了啊？明明你没听到嘛。”
路芷艺反驳，就像知道陆林毅心里想什么。
“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吗？我们虽然是刚认识的，但我很喜欢你呢。平时我都是一个人住在寝室呢。”
“是吗？不过这次大概到了暑假我就要搬回去了。”
陆林毅带着歉意，她原以为路芷艺会有点不满，相反对方笑得有点开心：“诶呀，我就只是这段时间无聊啦。”
“你说什么？”
“不要在意，我喜欢乱说话，就像是抓不住重点，用错词啦，我老是因为这个惹得别人不开心了，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呢。”
路芷艺赶紧解释，看上去因此十分烦恼，笑容都消失不见，像个小孩子认错得可怜巴巴：“如果我说错话了你一定要和我说哦，你生气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没那么小气，刚刚也还好吧，只是觉得奇怪。”
路芷艺被安慰又恢复成笑眯眯的样子，陆林毅想起亲戚家的孩子，也是情绪这样阴晴不定，和外头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
陆林毅蹲下身去忙着收拾吹得到处都是的卷子，日光灯忽明忽暗的，刚才陆林毅就注意到这盏灯似乎接触不良，闪的人眼睛疼，这一下光闪了一闪就灭了，好长一段寂静和黑暗。
“路芷艺？”
没人回答，室内突然涌进一团潮湿气，陆林毅还以为窗被打开了，可是顺着摸过去发现仍关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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