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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相爱相守


  这场还未入冬就降临的雪,敌不过正午的骄阳终于丝丝融化成了雪水,沿着缝隙渗入地表,从树冠上不时会有有滴滴答答的掉落的融水掉落在头顶上。

  圣艾格尼丝墓地的参天松柏下还是有积雪在树荫里没有完全融化,化成了一个个不规则的雪块,Von的鞋边沾上了雪花,迅速在他吸收了一路光的黑色皮鞋上融化。

  Kasondra站在墓碑前,把一束浅粉虞美人交到他的手中,蹲下把墓碑旁的东倒西歪颜色枯黄发黑的玫瑰一支支捡起来,放到了一旁。

  墓碑上落了几片腐烂的玫瑰花瓣,贴在名字上,她伸出手指轻轻扒拉下来,看着恢复干净的白色墓碑。

  Von把手里的虞美人还给Kasondra。

  随即他蹲下,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盒永生花,在透明的罩子里花朵娇艳鲜活,他把花盒子放到墓碑前,眸光看着墓碑上的名字

  索菲亚·米勒

  肖恩·霍尔特

  两个人的名字并没有按习惯写成夫妇式,他略感意外。

  Kasondra蹲下来,把自己手里的虞美人放置在墓碑前,她的声音小心而谨慎,混入了丝丝激动。

  “我找到我的爱人了,就是我身边这位先生,他叫周逢。”

  Von一怔,侧过脸看Kasondra,阳光自头顶倾下,将她的深红色的头发照的艳如绯花,她的目光与他的触碰,忽而像是春回大地,百花齐放。

  在他的生命中好像没有过这样几次时光停留,她的一撇一笑,足以缓慢清晰的让他记住一辈子。

  他拉过来Kasondra,把她纳入怀中。

  Kasondra下颌搭在他的肩上,伸出双臂抱住Von,她的手在他后背轻轻刮过,似阳光一样温热的后背。

  直到一大块积雪自树顶落下,惊起一群飞鸟,Von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眼前是Kasondra一双动人的眸。

  “Von,我该念诗给爸爸妈妈听了。”

  “好,你念。”

  他起身为Kasondra和父母灵魂的对话让出空间。

  Von说话声温柔敦厚,眉眼之间的深情缱绻足以让Kasondra开心好多天。

  她低头拿出诗集翻了几页,猛然间起来自己今天拿了口琴,把诗集放回书包,拿出来一个木质的口琴盒,打开盒盖,拿出来长二十厘米左右的的口琴。

  Von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口琴了,看Kasondra拿在手中,惊讶又惊奇,问她:“吹口琴?我不知道你如此多才多艺。”

  她轻笑:“我到锡拉丘兹学的。”

  Kasondra把口琴放到唇间,轻轻一吹,虽然断断续续,但是Von还是能依稀辨别出来是《斯卡布罗市集》,她认真的在吹奏,在寂静的墓园里琴声回荡。

  她面对自己父母夫人坟墓,就像父母在侧耳倾听一般。

  她的背影,就像自己当年,日日夜夜守在墓园中不肯离开的十六七岁的自己,只是他几乎堕入了深渊,感觉到的只有暗无天日,她却是欣欣向荣的植物,无论如何都在朝着向阳的地方生长。

  Kasondra比自己优秀的多。

  如果自己站在父亲坟前,他依旧会陷入悲痛无法自拔,即使他再活十年应该也不会有所改变,因为父亲死的那般惨烈,血肉几乎飞溅四处,也包括他的脸上。

  多少次,他梦到父亲,梦的结尾都和现实接轨的严丝合缝,那烧焦的肉体的气味,那掉落在自己脸上的血肉残渣,真实的感觉包围着他,仿佛一睁眼自己还在现场。

  他猛然间睁眼,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Kasondra,眼中的惊慌瞬间消失在他瞳孔触碰到阳光的刹那,恢复如初。

  “我们回家了,Von。”

  她不解为何他的眼神一瞬间的变化如此剧烈。

  他闻言,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在冷风中灌得冰凉,他不由得握紧了一些,把她的手裹在自己掌心放入了大衣口袋。

  “你怎么了,你在害怕什么”

  Kasondra到底没能压制住自己心底的疑惑重重,目光飘移别处,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现在我害怕的只有失去你这一件事。”

  Von双手轻放在她肩上,把她揽入自己怀抱中,他低头轻触她的头顶,发丝间果香四溢,大概来自她的洗发香波的气味,他深深吸了一口空气。

  “天晚了,我们该回家了。”

  残留的冷空气在下午消失殆尽,天气好的不像话。

  然而他的背后依旧寒冷依旧,他就像汲取温暖的人努力靠近火堆,丝毫无法顾忌自己是否会被灼热的烈焰烫伤。

  “Kasondra你能否和我一起回纽约?”

  Von在回程的车上问,Kasondra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沉思了很久,看了一眼Von调整思绪开口。

  “我离开纽约是因为无法接受那里的一切带给我的痛苦回忆。”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你在说你不想回纽约,对吗?”

  Kasondra侧过身子和他,双手在空中比划,因为她觉得Von又开始先入为主的在分析她的话了,显然他的侧重点和她的想要说的话意思背道而驰。

  “Von,我在和你说我不想回纽约的原因。”

  “你别激动。”Von猛地刹车,把车停在路边,他转身看着身旁的Kasondra似乎有些抓狂,她的眼中有对自己深深的不理解,他静静的看着她。

  “我没有激动,我不回纽约不是因为你,我只是接受不了自己在那里有过的一切生活,你知道的,我在那里过了怎样的一段生活。”

  Kasondra越是想解释清楚,却发现越描越乱,她几乎苍白的重复着几句话,毫无逻辑又生硬。

  “我知道你在纽约的所有生活,凝视着她,他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难道你和我在一起幸福的生活,都不足以抵消那些以前的事情带给你的影响。”

  Von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他在主观上已经觉得自己的这个理由能够说服Kasondra和自己同回纽约。

  “我很抱歉,Von。”

  Von似是笑了,但他的眉眼皆没有因为这个笑而引起变化,他在无奈的自我嘲讽,用笑容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无力感,面对Kasondra他已经有了这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Kasondra的固执,Von无法理解。

  Von请求她回到纽约,Kasondra无法明白,如果他爱她不是应该给她最起码的空间来疏解自己难以承受的回忆吗?

  “如果我们有孩子,你还会考虑和我一同回去吗?”

  Von似乎是站在即将沉没的船上的人似的最后问Kasondra。

  “我不做假设,Von。”

  “这不是假设,你腹中有我们的孩子。”

  Von语出惊人,Kasondra反复打量着他,她的心脏一阵收缩,就像痉挛一样。

  “如果这是你想让我回纽约的手段,Von,你的方法并不高明。”

  说出这句话,她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月经没有按时来,而她忙于在锡拉丘兹落脚几乎忘却了这个重要的身体变化,她的反问语气越来越没有底气。

  “你是在骗我。”

  “根据胎儿生长的规律,他已经有了心跳。”

  Von摇头,伸手把她按在座椅上的手拿到她的小腹,他似乎像是会惊扰了谁一样语气柔和。

  “你自己感受一下。”

  Kasondra的手掌心隔着裙子的面料,的确感受到了跳动,她摇头:“这是我的脉搏在跳动。”

  Von一言不发,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他看着她说:“不是你的脉搏,我这里没有跳动。”

  Kasondra的手指颤抖,她把手掌附在自己心脏处,的确小腹的跳动频率和她心脏的跳动并不一致,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旁边的Von。

  “我有宝宝了,Von。”

  Von点头,刚才的剑拔弩张似乎烟消云散,他把她因为意外而颤抖的手拿到自己手中,他双目满含柔情,也闪烁着慈爱的光芒,他说:“Kasondra,我尊重你当初离开的选择,那时候,即使我心痛难耐我也忍着没有来找你。但是当我得知我在你的身上留下了一个天赐的礼物,我没办法把你放在这样一个离我千里之遥的地方,我更想和你一起照顾我们的孩子。”

  平时淡漠的几乎找不出几个生动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认真的属于一个成熟男人的表情,或许这种表情可以注释为有担当,她的心头掠过一丝甜蜜蜜的感觉。

  新生命到来的惊喜让她觉得灰暗在渐渐散去,她就要开口了答应他的请求,她的生命中多了一个血脉相承的小宝宝,而且这个孩子不必像他的父母一眼身世曲折。

  或许是母爱在她身上起了作用,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过去而剥夺他拥有父爱的机会,她张开嘴,一个简单的音节即将脱口而出。

  Von的耳中清晰地停到了□□上膛的声音,他没有任何迟疑,顺势把Kasondra推倒在座位上,一颗子弹从后方射穿了前挡风玻璃,那颗子弹与他擦背而过,他从座位底下抽出两支□□,静静的听着四周的声响,但是除了风声喧嚣,没了任何声音。

  仿佛刚才的那一枪只是他的幻觉,很快他明白过来那一颗子弹不是从□□中发射出来的,而是狙击手从远处瞄准发射的。

  会是怎样一群冷静沉着的人,可以潜伏在这荒无人烟的公路两侧,等待他的到来,算好他会否停车的概率,只准备了这一颗子弹要自己命。

  这两本就破旧不堪的车的挡风玻璃承受不了那颗子弹而四散粉碎,玻璃渣划破了他的苍白的脸,渗出血丝,他看着身下惊呆了的Kasondra压低声音叫她噤声。

  这个时候起身就是完全把自己的脑袋当做靶子暴露在他们的视野里,他可以肯定自己和Kasondra就算侥幸开着车走一段路,走不了多远,他们会就打爆车的油箱。

  结果就是一家三口葬身于火海。

  他听见有车走近,目光上移,看到一大串汽车长龙,是送葬车队,他松了一口气,迅速起身,趁着车队走过混淆他们的视听,开足马力奔驰到了租车公司。

  他不能出面,叫Kasondra出面付了赔偿费,两个人乘坐公交车回到了家,他还在警惕的一路侦查是否有人跟随。

  还好Kasondra带了一顶遮阳帽,没有被他们看到容貌。

  关上门,Kasondra因为惊吓而双腿发抖,他迅速抱着她跑上四楼,把她放在床上,俯身看着她,他要立马离开锡拉丘兹,否则迟早他们会找上门,到时候害人害己。

  “Kasondra,时间紧迫,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纽约。”

  Von注视着她,她的目光涣散,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他伸手把她的脸捧在手中,他温柔的搓揉着她的脸,企图让她早点清醒过来,然而她还是呆若木鸡的样子。

  现在一分一秒的浪费就是让他和Kasondra离危险越来越近,他打开小木箱把里面的细碎小东西倒进了自己的背包,拉开抽屉要拿别的东西,一只手却按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大惑不解的看着Kasondra问:“你不想拿这些东西吗?”

  Kasondra低着头,她的声音哽咽,她艰难的说出了一句话。

  “Von,我不能和你回纽约。”

  他另一只手里的背包坠落在地,他摇头,她是被吓坏了,他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她说:“你一定要和我一起走,只有和我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我们都是安全的。”

  Kasondra艰难的推开他,她眼睛泛红。

  “我和你在一起才是最不安全的,你是他们的目标,连同我和孩子也会成为他们的目标,Von。”

  “我能保证你们的安全,Kasondra,我可以,只要回到纽约……”

  Kasondra退后几步,她摇头说:“你不能,就像你父亲没能让你远离那场爆炸。”

  她的这句话似是一把尖刀插入他的心脏,但是她说的没什么不对,他停下了机械重复的话语,直直的看着她,而她不肯抬头。

  “你不相信我。”

  他声音低落,但是他依旧不想把她扔在这里,他不由分说伸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腕,想把她拽出屋子,然而她坐在地下,另一只手迅速够到了床腿,抓住了床腿,即使他拖拽也不动。

  她并没有叫喊,她只是流泪,他的手几乎要把的手腕掐断一眼用力,然而她还是没有松手,终究是他看不下去她的另一只手抓着尖锐的床腿,她的掌心流血了。

  “你真的那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回纽约。”

  这是疑问句,但是Von说出的是肯定句,他确定了她真的不想和自己一起回纽约。

  一颗子弹的降临,打乱了她的所有想法,明明不久前她还是那么愿意投入他的怀抱,同他一起回纽约共建新家庭。

  他知道,她有了自己的考量。

  他的强迫无法逼她就范,他松了手,她的手跌落在地板上,手腕红肿,他眉头几乎皱到了一起,他蹲下,看着她还在惧怕自己带她离开的眼神。

  “我爱你,Kasondra。”

  他不该这样莽撞粗鲁的动用蛮力,她没有对他的这句话有任何反应,她只一味的往后躲,沉默无言。

  “原谅我。”

  Von伸手把她紧紧抱在怀中,他听着她的呼吸声,感受着她的体温,他多想她能给自己一个回应的拥抱。

  但是她没有,她只是坐在那里,像一个束手无策的孩子。

  他拿起一旁的背包拿在手里,转身离开,用了他最慢的速度离开了这间属于Kasondra的小房间,他多希望这时候她能冲上来抱住他,和他一起离开。

  但是没有,他走到三楼,回望楼梯,空无一人。

  相爱容易,相守难,他终于感同身受了这句话。

  有的时候过多的关心,在对方不愿意领受的时候,这种关心就更倾向于胁迫,他现在的行为就像在胁迫Kasondra。

  Von到卫生间换了衣服,快步走下楼梯,就似他初来锡拉丘兹那天是一个流浪汉,离开的时候他也以流浪汉的打扮走出了这栋有着Kasondra一间房的独栋楼。

  单肩背着破背包,跛着脚离开了锡拉丘兹。

  纽约某楼顶花园内,凯泽听着电话那边的人向他汇报情况,得知Von已经踏上了回纽约的路,他长舒了一口气,表情稍微缓和了些,叮嘱道:“回程务必保证先生安全,切记不要叫他发现蛛丝马迹。”

  凯泽挂了电话,这世上所有敌对Von的人他都已经在明暗之间几乎料理干净了,在爆炸发生后不久,他用了几年时间把那些间接或直接参与的人和团体逐个击破,让他们消失在了世上。

  因为凯泽的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从来不会有漏网之鱼,他们更喜欢把自己称之为冷血刽子手。

  他的嘴角浮上一丝笑,只要Von能回来,他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Kasondra,只要不出现在Von周围,他不想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动手。

  凯泽垂下眼看了一眼手表,接近会见妮娜新的主治医生的约定时间了。

  凯泽转身匆匆下楼,准备去见这位在治疗植物人方面成果显著的医生对自己女儿妮娜准备的治疗方案。

  希望这个他千方百计找来的年轻人能拿出几个可行的治疗方案来拯救自己的女儿妮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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