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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前往雪城


  天上一轮太阳,像一颗透明的珠子裹了一层稀薄的金水,油花花的亮。

  泡在破碎的云彩中漂浮着,一丝细碎的光束落入了坐在院子里秋千上的Kasondra湖蓝色眼眸里,她的瞳孔迅速缩小,据陈姨说她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周,等情况稳定就被Von接回了家换家庭医生治疗。

  她慢慢回忆起了所有经过,她需要一个人静静消化所有的事情。

  二楼卧室,Von坐在轮椅里趴在Kasondra床边睡着了,梦到一颗子弹贯穿了Tom的胸膛,他的胸膛里溅出来的热血,滴了几滴在他手背上,他看了Tom的遗体知道他的血并没有自胸前飞溅,但是他就是会反复梦到这个片段,他理智的在梦中还在思考这样问题,他醒过来,看到床上空无一人,赶紧打电话到一楼通知保安:“Kasondra不见了,赶紧找。”

  “您放心,夫人在院子里。”

  他来到床边打开玻璃门走到阳台,看到她在落叶中一下又一下荡着秋千,秋天到了啊,已经开始落叶了,然而心的创伤不是随着时间推移就会治愈的,他回到房间,拿起一旁的披肩坐楼梯到了一楼出了房门,他的轮椅车轮碾压过落叶,叶子破碎的声音让Kasondra的目光也停在了他身上,她停了动作,脚尖抵着地。

  Von把披肩递给她,她笑容却哀伤四溢。

  “Von,这些事情夺走了我的眼睛里的快乐,让它成为了哀伤肆虐的汪洋大海,连我自己也无法靠岸。”

  Von到秋千后面说:“他夺取的,我会拿回来,Habibi。”

  口中的陌生的词问:“Habibi?”

  “Habibi是亲爱的意思,我的母亲以前经常这样称呼我爸爸,在我记忆里这就是最有爱的一种称谓,我当时想如果有一天我遇到我爱的人,我也会叫她Habibi,多可爱的词。”

  “真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妇。”Kasondra感叹:“我爸爸妈妈东躲西藏最后在我出生几个月后被我外公暗害了,我真是无法想象外公会做出来这样的事,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下的了手……”

  Kasondra眼含泪水,鼻尖泛红已经说不下去了。

  Von停下推秋千的动作,来到她面前,她抱着脑袋,几乎崩溃的在落泪,Von艰难的站起来,抱住她说:“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不是能想通的,我不会劝你放下,因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们可以用好的事情来填满人生,不至于让悲伤主宰我们的生命。”

  她环抱着他问:“我舅舅的孩子们呢?”

  “被他们的妈妈带着回加拿大了,很早就走了。”

  Kasondra停顿了,声音极轻问:“那外公呢?”

  “在公共墓园。”

  Kasondra停下了询问。

  下葬那天下了一天的大雨,有神父在他棺材前为他诵经,还有两个墓园的工作人员,Tom一生结交的人没有一个到场,他替未能到场的Kasondra买了一束白色马蹄莲放到他的棺材盖上,就算他十恶不赦,但是他在最后没有继续伤害Kasondra,或许他心中至少也是有一点善存。

  他已经死去,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看着Tom被雨水打湿的大理石墓碑在心底默念:愿上帝救赎你的灵魂,er。

  那天他在墓园待了很久,凯泽带人来找他的时候,他全身被雨水淋得湿透了,凯泽把他扔在一旁的雨伞拾起来略有责怪的说:“这么大的雨,怎么不知道打伞。”

  然而凯泽也只是借着这一句话对Von对自己不管不顾的态度进行纠正,他沉默,在被推着回去的路上,他看着雨水朦胧了整个墓园,几乎快要淹没一般大的阵势,开口:“凯泽,我想把公司交给你。”

  周围一圈人都停了脚步,凯泽手中的雨伞手柄差点掉落,他不可置信的看着Von那张被雨水浸透的失去了血色的脸。

  “Von,不要再说这种幼稚又不负责任的话了。”

  所有人都不懂他何出此言,唯有他自己明白。

  看多了周围人的生死,Tom在俗世中起起伏伏,挣扎在红尘里能有几人真的快乐。

  在遇到Kasondra之前他的快乐几乎绝迹,他不想再冒险,从事这个随时会被可能被当成攻击目标的公司负责任人,因为他想Kasondra幸福。

  如果他们有孩子,孩子会有一个父慈母□□,避免成长为他和Kasondra满心伤痕的人。

  然而,他笑容微凉,有些东西你一旦从事就难以脱离,除非你永远闭上嘴巴。

  他掌握了太多秘密,不为人所用就得去见上帝,人们怕的是上帝,但不怕死去的人向上帝倾诉一切。

  “凯泽,我只是说说,不必当真。”

  “现在他们彼此没有亏欠了,只有我有。”

  Kasondra说完这计划,有些道理她比任何人明白,人生所有的不甘心和仇恨都无一例外会归于尘土,而人却是走不出这个怪圈,无法左右自己的邪恶之心,会厌恶,会嫉妒,会无法释怀,她抬头看Von,他亦低头。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原谅,原谅他的同时也是原谅自己。”

  “我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面对你,Von,我恐怕要离开你。”

  Von看着她,不解的疑惑的看着她。

  “Kasondra,我并没有想要置他于死地,你听我解释。”

  “Von,我无法原谅自己不是因为你,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像现在这样生活,我间接害死了我的舅舅,他每年圣诞节都不会忘记给我准备礼物,每学年开学都是他送我去上学,每年如此,但是因为我,害死了他,让他的孩子流离失所,他不会原谅我,我更不会原谅自己。”

  Kasondra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早就看出来,她继续说:“我也无法原谅你,你爱着一个女人却娶我为妻,我无法接受你对我的欺骗和蒙蔽,所以,我们不该在一起。”

  “你没必要为我的过错而拒绝获得幸福的机会,Kasondra。”

  Kasondra苦笑着放开手,他站在秋风里重心不稳,一半是因为自己的小腿还未完全康复,另一半原因就是她说:“Von,你不懂,我再也不会幸福了。”

  翌日炉火将息,在清冷薄雾中Kasondra离开了纽约。

  她没有留下一句话,Von和一直缠着自己问夫人去哪儿了的陈姨说:“她说她再也不会幸福了,再也不会幸福了,所以她教我也不幸福了。”

  陈姨听的糊涂,但看Von心碎神伤的模样也没有多言。

  又成了那个满世界跑的人,在忙忙碌碌中一复一日才能避免想起她,想起与她在一起这段短暂的婚姻,很多时候看着几乎没有变化的生活,他会以为自己从未曾遇到过那个女孩,只是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却点醒他。

  他曾经拥有她,却又失去了他。

  Habibi,这个词汇他再也不能说出口了,因为这只属于Kasondra。

  Kasondra站在落了一层浮沉的昔日豪华别墅里,这里现在就像一个空壳,人去楼空,没有佣人打扫卫生,没有管家打理家务,更没有星级厨师在厨房待命。

  在这栋楼梯连尘埃都寂寥的无处降落,她走到古董雕花木柜旁,把摆放在上面的青釉花瓶里早已干枯褪去鲜艳色彩的几支花拿在手中。

  沿着旋转楼梯从屋顶阁楼走到一楼会客厅,阳光如昨日一般温热夺目,然而这里已经失去了欢声笑语。

  外公的一部分合法所得遗产将由她继承,包括这栋别墅。

  她不得不把自己以前的华服首饰卖掉,换了一些钱。

  穿着不起眼的衣服,大概坐了四五个小时的车,到达了她从未谋面过的爸爸的老家,位于纽约州的Syracuse,中文音译过来是锡拉丘兹,也因为降雪量多而被翻译为雪城。

  Kasondra不知道锡拉丘兹还有没有爸爸的亲属,但是她知道是爸爸妈妈在遇难后一起被安葬在锡拉丘兹某处的墓园里。

  她很愧疚,她之前的浮华生活都围绕着纽约市,没有来看过他们一眼。

  Kasondra在距离锡拉丘兹大学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房,位于Westcott街区,选这个街区的房子也没有别的考虑,只是因为可以拎包入住,房子里一应俱全,她打通电话询问房东自己应该怎么走,因为街上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倒是巨树和跑出来囤积过冬食物的松鼠不时会遇到。

  “你好,我是姬拉,我好像迷路了,你知道的,我是第一次来锡拉丘兹,我现在在Market门前,你可以告诉我怎么走吗?”

  “姬拉Miller?”

  对方反问一句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新来的租客,Market离我不远,我开车过来接你。”

  Kasondra改了名字,因为现在Kasondra这个名字几乎全美国无人不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她自称姬拉,联系了锡拉丘兹的房东,希望见面后他能理解自己,不会把自己扫地出门。

  不久就有一辆银色福特牌轿车停在了路旁,车窗摇下来,是一个年轻的学生模样的亚洲男士和一位娇小可爱的亚洲女人,Kasondra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嗨,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姬拉。”

  车里两个人眼神略变,但是还是保持着极为有礼的微笑,先后和她打招呼,等她坐到后排,开车的男士说:“姬拉,房东最近去国外交流学习,所以把你的事情交代给我和我的未婚妻,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们。”

  坐在男士旁边的女士测过脸看着Kasondra说:“姬拉,你可以叫我小芒,这是阿涛,我们都是在锡拉丘兹读硕士的中国留学生,也是和你一样的租客。”

  Kasondra听到小芒说他们是中国人,她兴奋的用中文开口说:“那我们可以用中文说话了,我大学学过汉语。”

  前面的两个人听到Kasondra说起汉语流利的就像一个中国人惊讶的问:“很少有外国人能把汉语说的像你这么好,你是怎么做到的,很多人都觉得汉语难发音又不好理解。”

  “我大学最好的朋友是一位华侨商人的侄子,我的丈夫也是会说汉语的。”

  听到Kasondra这么说,小芒目光下移看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点点头,没有再言语,因为她和阿涛早就认出这个衣着朴素的深红头发的女人是er。

  只是没有当场提出来,因为他们对Kasondra是抱有同情的,她的地位一落千丈不说,还被自己的爷爷绑架差点丢了性命,小芒怀疑Kasondra刚才一番言论是臆想,因为没有任何消息可以证明她是结过婚的,而她刚才说自己嫁给了一个会说汉语的人。

  阿涛一路和Kasondra介绍周边的最近的超市或者去哪里要做哪路公车,不久车就停到了一个路树成荫的一栋楼前。

  Kasondra先行下车,眼前是一栋典型的美式田园风的家庭独栋楼,类似于孔雀绿色的木质楼梯和门廊,阳光恰好洒在一旁的摇椅上,上面还有几片椅垫。

  停好车的阿涛和小芒走过来说,“姬拉,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

  Kasondra随着踏进这栋楼,阳光灿烂的洒满了她的后背,有一种灼热的温暖,就似恋人火热的目光,在她关门后被隔绝在门外,随着鸟飞风吹消散在树叶间的喧嚣里。

  是小芒带着Kasondra走上四楼的,她说:“这间屋子里除了我和阿涛,还有两个读本科的留学生他们在三楼,所以你的房间是在四楼,不过因为每一层有两个卫生间,你就可以独享两个卫生间了,虽然只能用一个,但是不用抢着洗澡了。”

  Kasondra跟在小芒身后走上装修简单的楼梯,几乎每一堵靠楼梯的墙面上都有装裱过的几张画或者照片,但是内容都不是人像,而是花草树木,江河湖海,日月星辰。

  她并未出声询问为何,大概这些只有房东才可以解释,小芒喘着气说:“终于到了,这扇门后就是你的房间,姬拉。”

  Kasondra走上前推开房门,里面有阳光斜射到地板上,浅棕地板都在闪耀着湖水碧波一样的光泽。

  她走进去,整个房间采光很好,有三扇窗户,两侧是长方形细长的窗户,正中间那扇窗很大,类似于阳台一样凸出外面,在那块突出的地方放置了一张铁艺床。

  此刻阳光已经把温热的光铺洒在松软的浅咖色鹅毛枕上,她的手抚过纯棉的奶白床单被套,后面的小芒以为她在检查是否干净,解释说:“姬拉,这些贴身的东西都是我和阿涛新买的,保证没有任何细菌。”

  Kasondra回头莞尔一笑。

  “谢谢你和阿涛,我没有见过这样温暖舒适的小房间,简直比我预想中超出了太多。”

  这句话是她的口头禅,她曾经用在很多场合,收到礼物,旅行计划,自己的考试成绩。

  但是她此刻却想起了,曾经他就似游园惊梦中翩然而至的一只碟,让她觉得惊艳又超出预期,她当时的感觉很肤浅,他是英俊的,有深邃的五官,迷人的谈吐,尽管他坐在轮椅上,但是却比一般的健全人更有魅力。

  然而,盲目的一见钟情果然都是暗含深意。

  她从回想中走出来,看到为她的感谢而兴奋的脸蛋红红的小芒喋喋不休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走到门口说:“小芒,那我的租金是交给你还是阿涛?”

  小芒手扶下巴想了想说:“给阿涛吧,我们的水电费网费都是阿涛在管理,我不知道怎么弄,姬拉。”

  然而看似无知的小芒是幸福的,她的眼中有一种光芒,谈起阿涛她的眼睛里都是光芒,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谈起对方就会双眼泛光,嘴角不自觉露出笑容,很美的笑容。

  “姬拉,阿涛在叫我们下来吃饭呢,走吧。”

  Kasondra点点头反手关上门,随着小芒走下楼梯,木质楼梯总是让人感觉踏实,她一步步走下楼梯,尽管不知道自己会在锡拉丘兹待多久,但是她喜欢这两位合租未婚夫妻,他们是一对充满着温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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