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交情

　　

　　周敏虽心中有疑问,但到底不敢问外人,尤其钱军师之后的表情一直有点怪怪的，只等晚上回家，才问了问周佐：“二叔,军中有用到火药吗？”

　　周佐正在拿着算筹算以后能赚多少钱，脸色激动地有些发红,也不抬头,随意地回了一句：“你是说火炮吗。”

　　“原来是有的啊。”周敏忍不住感慨道。

　　“有什么有，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军队都能有的，只有在京城边上那些保护皇帝的才有呢,”说着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了一些不满,“皇帝老儿总说嘉奖边疆战士，也没见他拿那些宝贝给我们用一用！”

　　“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侄女不是一向除了医药万事不关心的吗。

　　“今天去医舍，说起用的丹药来，钱军师好像并不是很想从道观里买丹药的样子……”

　　周佐皱了眉：“丹药和火药有关系吗？”

　　“是啊,二叔也不知道吗,听说炼丹失败发生了意外,才发明了火药的！”

　　“你说什么？”周佐忽而站起来,又把在外面的阿顺叫进屋里来，训斥道：“你们两个找打是不是！”

　　李氏刚做完饭就听到吵闹声，掀帘子进了大堂：“我说你们三个，怎么整天吵吵闹闹的，也不消停！”

　　“娘子啊！”周佐拉着李氏的手告状：“他们俩之前炼丹有可能练出火药，那不是要把咱们家给炸了，你说该不该罚！”

　　“我们用的药量很少，顶多是炸碗……”周顺小声解释。

　　李氏听到碗裂是最轻的结果，自然也生气了：“那多危险啊，万一伤到哪里怎么办！”她摸摸胸口，真是多亏了周家列祖列宗保佑，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没闯出大祸来。

　　“行了，今天晚上不许吃饭……”周佐忽而停住，不对，这个惩罚对他们两个而言太轻了：“今天你们晚上不许看医书、医案，也不许整理药材，都给我回屋面壁思过去，胆子太大了。”

　　李氏也跟着附和：“到屋里去！”

　　看周佐和李氏这么生气，周敏和周顺只得老老实实地各自回了屋，也因为这个惩罚，度过了十分无聊的一夜。

　　然而第二日周佐特地叫来周敏重新问了丹药的事情，他低声吩咐：“不要管军队是要自己炼丹药，还是买丹药，这种事情都不是咱们能过问的，听到没有，你就只管去医舍看病就行，医舍缺药你就从家里来拿，别的不要管，也不要问。”

　　周敏点点头，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还算谨慎，没有当场问钱军师有关火药的事情。

　　之后果然如周佐预料的那样，钱军师对于炼丹一事一直暧昧不明，而曾大夫炼出丹药之后，就调去了别处，之后由石大夫担任了校尉府府医。

　　周家医馆前前后后招收了六个药徒，全是坞城本地人，周家也通过给军队供药，一下子成了坞城第二个新近暴发户。

　　而第一个正是冯怀信一家。

　　他做葱油饼，开杂货铺都不算多意外，而真正让周敏意外的是，他开起了澡堂，且在西凉和坞城各开了一家，据说建得很雅致，是坞城富商、文人墨客爱去之地，只不过只招待男客。

　　好在他在开业之前，帮周家也建了一间浴室，这倒让周敏满意极了，极大的提高了她的幸福指数。

　　可冯怀信一直没有来周家医馆，大概是觉得上次寄了求婚信，又被周敏拒绝了有点不自在，好容易鼓起勇气带着小弟田虎过来，却又正好碰上周家人要去上山采药。

　　周佐一向喜欢冯怀信，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你可是好一阵都没来了。”又看冯怀信一身打扮很有气质，便问：“你这衣服是在哪做的？”

　　周佐刚刚尝到有钱的滋味，最喜欢的就是做衣服了，他个性张扬，那些个掌柜也投其所好，爱给他推荐一些浮夸的布料，看起来又土又豪，周佐原本是很满意的，可此时再看冯怀信这一身衣服，反而觉得这样才是真的好。

　　他认为周冯两家算是患难之交，如今又都变得富贵一些了，自然应该互相交流一些经验，一路上就问冯怀信衣服的事情，夸得冯怀信都有点受不住了。

　　只要周佐不喝酒，李氏基本不太限制周佐花钱的，况且李氏不仅喜欢买衣服，还喜欢买首饰、买妆粉。

　　春天正是采药的季节，而周家医馆如今成了坞城最大的药材收购商，所以王红果断地和十几个采药人组成了一只采药队，专门为周家采药。

　　这样从采药到制药再到卖药，整个商业链条都建立得很完整。

　　王红因为怀孕了，所以这次没跟着相公入山，周家上山也只是采一些简单的药材，之后便去山上的猎户石屋那里，等即将归来的采药队。

　　那猎户的石屋在临近村庄的山上，建得不算低，但是很显眼，猎户、采药人都爱到这里休息。

　　此时山中的树木大多都已经冒了新枝新芽，散发着清新的香气，而小屋后的森林更加浓密，偶尔一阵凉凉的春风吹过，只见那绿涛迭起，仿佛有巨大的怪兽在林间穿梭，让周敏觉得真像二叔所说，人不过是大千世界里的一粒微尘。

　　美景果然让人忘忧，冯怀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生意做得越大，他的父亲、祖母就愈加后悔，最近总是想尽办法贴过来，使得招数更是愚蠢又下作。

　　他们一向正道不走，偏走歪路。而他的母亲又太过蠢笨，想事情简单，总是轻易上套，还好自己的妹妹还算机灵，多亏有她看着，他的大哥和母亲才没惹出大麻烦。

　　正此时，忽然听到李氏喊：“快来人啊！”

　　原来是一个妇人上山采野菜时被毒蛇咬伤了，她知道石屋这里常备着治疗蛇毒的伤药，可却不敢动那一条伤腿，便爬着过来，李氏看到她时，她的手都磨破了。

　　李氏忙喊周佐等人把人抬进屋里，周敏看她脚腕处已经肿了起来，忙让周顺将她的腿垫高，问道：“您是被什么蛇咬伤的。”

　　那妇人虚弱地指了指地上的背篓，李氏过去翻了翻，果然见里面有一条被砸死的蛇，这是坞城本地的一种花蛇，毒性不算大，可就算如此，这妇人被蛇咬伤之后，把蛇砸死，又爬着出来求救，实在让人佩服。

　　只是她这毒蛇咬伤已经肿了起来，必须立即拔出脓毒，可这山上能利用的东西实在有限，周敏将石屋转了一遍，终于看到几节竹筒，可能是用来喝水的，拿起来瞧了瞧，心中有了主意。

　　从石屋藏的药材里挑出自己要用的来，在大锅中烧水煎药，等药水沸腾之后，将竹筒放进取，煮上几滚，用勺子捞到一个盆里，盆中也留一些热汤药。

　　周敏再把盆端到炕前，用布垫着拿起来，扣在妇人脚腕处，因为竹筒里还有热气，所以能够吸住，等到药筒凉了，再换新的，靠这些吸力将毒血吸出。

　　这一番步骤本是极疼的，可那妇人咬着下嘴唇，并未发出一丝声音。

　　周敏给她拔了三筒，见已经没有脓血了，肿势消了下去，才敷了外伤的药，对周敏轻轻地说了一声：“多谢。”

　　李氏心中佩服，一直在一旁帮着擦汗，问道：“大姐，您怎么孤身一人上山啊。”

　　那妇人摇了摇头，没说话，还是之后听王红小声解释，这女人姓宋，和王红算是一起长大，只是嫁得不好，她那相公是个赌徒，婆婆又是个厉害的，一家老小全靠她一人养活。

　　可等王红找人去她家传话说这妇人被毒蛇咬伤之后，他家却没有一人来接，妇人听了咬了咬牙：“我自己回去！”

　　王红忙将人劝住：“宋姐，还是我让人把你送回去吧。”

　　宋英看王红大着的肚子，此时更显得身材壮硕了，她从不觉得王红长得好看，但也一直在心中羡慕王红嫁得好。

　　她和王红原本是极其好的姐妹，当时自己嫁到这山下的村子之后，相公不仅不争气，还总是打她，之后她越过越不顺心，便自然而然地就和王红生分了，不再和她来往了。

　　宋英年轻时是长得很漂亮的，王红五大三粗的，总是跟在她后面玩，王红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宋英手指头破一点皮都要哭红了眼的，谁知现在被毒蛇咬伤都一声不吭。

　　王红忍不住叹口气：“再深的交情，好像有时说散也就散了。”

　　周敏等人看着宋英被人抬走，冯怀信忽而调侃周敏一句：“你都成大夫界的柯南了，到哪都能遇到病人！”

　　周敏笑了笑：“怎么，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冯怀信老老实实地鞠了一躬：“大姐，我错了，您就饶了小弟这一回吧。”他俩实在不应该因此生分了。

　　等他站直后，二人对视一眼，知道之前的事情，算是过去了，周敏指着石屋后高耸入云的树：“他们说这些树有一千年了！”

　　冯怀信抬头看过去，只觉得这一片森林看起来更加庞大了：“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一千年以后会怎么样？”

　　虽然冯怀信的表情是很严肃的，但周敏忽然想接一句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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