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死里逃生
剧烈的疼痛瞬间袭卷周身,萧竹莹躺在凹凸不平的石砖地上,痛苦的呻.吟声自她咬紧的牙缝间传出。背后的寒凉与她体内的滚烫交杂在一起,引得手臂上的伤口灼痛更甚,嗓子里亦是一片腥甜,然而那种强烈的阴气与压迫感却消失不见了。
她缓了片刻,这才艰难地坐起身来,伸手一瞧,只见手臂上伤痕交错,血水正慢慢涌出,染红了浅色的衣袖,与黑褐的尘土黏在了一起。
强忍着阵阵眩晕,萧竹莹抬头向不远处望去,发现原本凶悍异常的七弦琴已经静卧在地上,光洁漆黑的琴身虽然没有损坏,上面的琴弦却尽数断裂,竟没有一根完好,此刻正七零八落地散落在琴身的四周。
琴弦皆断,显然法术已破。萧竹莹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倍感疑惑:到底是什么让情况发生如此大的逆转?
她突然想到,方才追赶魂魄时,曾因为琴声而倍感不适,然而当她咬破嘴唇后,不适之感就瞬间消失。
莫非这种玄术惧怕人血?
萧竹莹坐在地上摇了摇头,这显然不是单纯因为沾到鲜血的缘故。人血在大多数时候也意味着死亡,这把琴既然能引来数量如此惊人的魂魄,必然是不会惧怕死气的。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鬼差血。
如今她的法力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除了一双眼睛可以见到魂魄以外,就只剩下搜寻阴气的能力了。这两点皆是不为肉身所局限的,但是还有一点,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在心上,那便是鬼差的魂魄附体于凡人之身后,所带来的体质变化。
萧十九娘饮下鸠酒而丧命,普通人即便是活了下来,身体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渐渐恢复,然而她醒来不过一日,就已然痊愈,可见鬼差的力量虽然无法使用,却依旧存在,这种力量被封印在她的体内,融在她的血肉之中。
意识到这一点,萧竹莹长舒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来。她捂住胸口用力咳了几声,嘴里血腥味愈发浓重。她不禁苦笑一声,看来这一击不仅让她体内的力量发生了波动,萧十九娘这具柔柔弱弱的身体亦受到了损伤。
她在站起身的瞬间便感到天旋地转,又想到玄术虽破,但操纵之人并未露面,可见这个院子仍是不安全的,更何况她现下伤势颇重,已无法细细研究那把琴,当下只得放弃追查,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小院。
在小院一角的石墙后,正静静地立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人身材矮小,似乎是个孩子,而在他身后跟着的,则是一名高瘦女子。二人皆是身着暗色斗篷,容貌因帽檐的遮掩而忽隐忽现,他们目送萧竹莹离开,又沉默了许久,这才自墙后走出。
“有意思,没想到萧府中竟然有这样的人物。”那个孩子的声音非常轻,略带一丝笑意,却让听者不禁毛骨悚然。
一旁的女子静静地看着萧竹莹离开的方向,薄唇动了动,却并没有回答。
孩子见她如此,嗤笑了一声,“你今日倒是安静,莫不是看到有人能破了你的法术,感到吃惊了?“
女子目光微移,缓缓道:“属下的确……很吃惊。”
“你似乎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孩子玩味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不断在空空的院门与女子之间扫视。
女子身子一颤,眼帘微垂,“属下不知。”
孩子细细地审视了她一番,笑道:“那么就去查一查吧。”随后他的笑意渐渐散去,眸中的寒光微微闪动,“能找到这里来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莫要让她坏了我的好事,但……也不要伤她性命,这么好的玩具,得留到最后才行。”
“主子……”女子欲言又止,顿了两息才垂下头去,抱拳道,“属下遵命。”
待萧竹莹回到静思园时,先前的狂风早已停息。乌云渐渐散去,月光皑皑,屋舍之间微风轻拂,远处不知是哪个院子里传来轻轻的流水声,整座萧府沉浸在静谧之中,仿佛这一夜一如既往地平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萧竹莹明白,刚才的琴声和魂魄的叫嚣,对于凡人而言都是不存在的,所以如果不是她侥幸逃脱,尸身恐怕需得过很久才会被人发现。
“娘子,您……您这是怎么了?”吱呀一声,一旁小屋的门被打开,随即便传来秋娘惊讶的声音。
萧竹莹见她穿戴整齐,正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不禁皱眉道:“没什么,你怎么这样早就起身了?”
“老奴年纪大了,睡不久……”她快步走到萧竹莹面前,见她一身狼狈越发吃惊,“这……娘子怎的会这样?莫不是摔着了?”
萧竹莹原本还在思虑该如何解释这件事,听她这样说,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但转念一想,一个普通的娘子一身血泥,落在旁人眼里,也只能想到是摔了一跤。她轻咳一声,顺着她的话说道:“我睡醒了,听见屋外风停了,便出来赏月,谁承想脚下不稳……”
秋娘轻叹一口气,“娘子身子弱,本就不该多走动,这夜里风大……”
“不好了,不好了,娘子不见了!”这时桐香的声音自大屋子里传来,紧接着,她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见到院中的秋娘和萧竹莹,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她呆愣地看着二人,“娘子,秋娘,你们在院子里做什么?”
“你的心何时才能细一些,睡得这样沉,连娘子起身都不知道。”秋娘轻斥了一声,转头望向萧竹莹苍白的脸皱起了眉头,“娘子快进屋去,老奴这就去寻些药来。”
桐香冲到萧竹莹面前,这才看清她身上的血渍和泥印,着急道:“娘子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差人请医生去。”说着又要往外冲。
萧竹莹连忙一把拉住她,“现在母亲正睡着,你此刻去定会被守夜的仆从拦下,就算如愿将母亲唤醒,怕也是不妥,倒不如天亮后再去。”
桐香看着萧竹莹苍白的脸,急得掉眼泪。她自小跟在萧十九娘身边,深知娘子的坎坷,从前娘子每每受气,都会在屋里暗自掉眼泪,如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虽说不再伤春悲秋,却仍是这般隐忍的性子,让她心疼得不行。
萧竹莹昏昏沉沉地由桐香扶着进屋,随后秋娘打来热水替她擦了身子,又在伤口上抹了药,待她换上干净的衣物时,早已昏昏欲睡。
“娘子怎的如此不小心,这一跤摔得可真重……”秋娘一边替她盖上锦被一边道。
桐香拿着换下来的脏衣哽咽道:“这么多血,明日定要请张医生前来诊治,若是留疤了可怎么好?”
萧竹莹想到白日里张齐光通红的脸和弯弯绕绕的话语,心里莫名烦躁起来,随口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医生了吗?”
桐香劝道:“奴婢知道娘子恼他擅闯院子,见到了娘子披发的模样,可是早前便是他替娘子诊治的,医术高超,他……”
“那就让他来吧。”萧竹莹觉得脑袋更沉了,她将脸埋进被褥之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此刻的她不比刚附体那会儿,法力的波动和古琴带来的内伤让她觉得疲惫不堪,只想好好睡一觉,其余的事想来也长路漫漫,并不急在一时。
黑暗中,有细碎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又被清脆的鸟叫声淹没。
萧竹莹站在一个和静思园一般大的院子里,微风从她耳边拂过,吹起几缕碎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如花似蜜,却又带着一丝药味。
这座院子里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座嶙峋的假山和几株淡粉茶梅静立在院中,假山上面盘绕着不知名的植物,几朵含苞待放的白色花苞挂在藤蔓上,底下结着些珊瑚豆子,累垂可爱。
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以从未有过的温婉语调喃喃道:“这般美丽的花儿,若是经历了春雨,不知道能有多少可以存活?”
“娘子怎的站在院子里,快些进去与茵娘说说话吧?”身后突然响起秋娘的声音,萧竹莹回过头,只见秋娘正端着一只殷红漆木盘站在院门前。
秋娘见她转过身,笑着走上前道:“娘子许久未来了,茵娘想念的紧,日夜盼着娘子能平安顺意,今儿个早上还念叨着娘子莫要初春贪凉,这会儿正在里头候着呢。”言罢,又高声向着屋子道,“茵娘,十九娘来了。”
屋中立刻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阿莹来了,快进来。”紧接着,屋门前就出现了一个妇人。妇人看上去颇为年轻,保养得当,瞧着不过二十八.九岁的模样,眉眼间尽是说不尽的婉转温柔,萧竹莹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妇人的眉眼与萧十九娘十分相像,又想到秋娘方才说的话。
茵娘?
那不就是萧十九娘的生母杨氏吗……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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