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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防盗·Chapter 32


  

  周六这天一早,尚且梦会周公的许朝歌就被人残忍拍醒。

  许朝歌迷迷糊糊地睁眼,崔景行穿得人五人六地坐在床边,拿清朗的声音在说:“起来,动作要快点了。”

  许朝歌吓了一跳,揉着眼睛自鱼肚白的天,看到手机屏幕上惊悚的时间:“那什么……现在才五点不到啊。”

  崔景行给她掀被子,衣服都扔到她身上,说:“为了让你多睡会儿,已经晚了不少了,赶紧的,别让我打你屁股。”

  许朝歌欲哭无泪:“你这也太早了吧。”

  许朝歌闭着眼睛起床洗漱下楼,也闭着眼睛慢慢悠悠坐进车里。崔景行提前给她准备了早点,每过一会儿递一口进她嘴里。

  “张嘴。”

  张嘴。

  “嚼。”

  嚼。

  “昨晚让你早点睡,不许你把电影看完,你还和我闹情绪,现在知道后悔俩字怎么写了吧?”

  崔景行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捂住耳朵,顽皮地滚到自己怀里,圆溜溜的脑袋在腿上蹭一蹭,找到个最舒服的姿势,呼呼又睡过去。

  许朝歌一觉安恬,醒来的时候,车刚入停车位。

  下车一看,四周崇山峻岭,云蒸霞蔚,葱郁的树木形状各异。一阵风过,叶片相碰,整个山谷都响起连绵不断的簌簌声。

  面前一条山道逶迤而上,山峰顶端隐约露出黄墙。

  许朝歌渐渐回神,有点难以置信,说:“你带我来仙鹤寺?你居然信这个?”

  崔景行不置可否,因为犯了烟瘾,站在山脚下慢悠悠地抽了一根烟。掐灭的时候,弄得一点火星都没有,这才扔进道边的垃圾桶里。

  他拆了块口香糖嚼两下,搂过她肩:“走吧。”

  “哦……”许朝歌猛的一个激灵:“走走走上去?”

  “嗯,走上去才心诚嘛。”

  他睨了一眼旁边皱起小脸的姑娘:“怎么,你走不动啊?”

  许朝歌抓着他胳膊,小声:“我以前来,都是坐索道的。”

  “懒成这样?”

  “好多台阶呢!”

  崔景行噙着笑,斜瞄着她沉吟几秒,忽的往下一蹲,一把搂住她细长的小腿往上一托,将她麻袋似地往肩上一搭——

  “啊啊啊啊——”

  崔景行拍拍她屁股:“这总不累了吧!”

  许朝歌布口袋似的往前挂着,累是不大累,不过走在人来人往的上山小径,总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她昂着头偷偷往四周环顾一圈,小声问:“你不怕丢人啊?”

  崔景行一手勾住她膝盖,一手摸了摸她紧绷的小腿,说:“怕,不过有个人陪我一起,心里觉得好多了。”

  “那要不然,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不舒服?”

  许朝歌没骨气的:“舒……舒服。”

  “那就好好呆着。”

  “哦。”

  风从树林间簌簌而过,她长发倒挂摆在眼前,被一股一股的吹起。两手随之荡来荡去,时不时去采路边横生的枝叶。

  闻一闻,搞怪地塞进他裤兜里。

  许是血液过多地涌向大脑,身体带着轻飘飘的虚浮,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无翼飞行的鸟,像一只稍摆尾鳍就可破浪而行的鱼。

  自由无羁。

  景行的一只手始终放在她小腿上,暖意浓浓的指腹拨了拨,对身上的人说:“睡着了?”

  “没,哪有那么贪睡。”

  “怎么没有,刚刚在车上还打呼噜呢。”

  许朝歌瓮声瓮气:“谁打呼噜了!”

  旁边有人跑过,扬起风旋,崔景行被推得一个趔趄,几乎撞上一边石壁。

  许朝歌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他腰,分明已经稳住步伐的崔景行却是一跳。膝盖立马一弯,把许朝歌扔了下来。

  许朝歌几乎没能站稳,抱怨:“怎么了?”

  崔景行一脸白地看着她,抻了抻西服下摆,半晌,才说:“你做什么都行,就一点,别碰到我腰。”

  许朝歌好不纳闷,咬唇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崔景行清了清嗓子,牵住她手,说:“走两步,累了我再背你。”

  他心里有点燥,摸着身上想抽根烟,四周绿树环绕,又是佛门圣地,想来想去还是忍住了,却没料想从兜里摸出一片叶子。

  走两步,又是一片。

  罪魁祸首昂着脑袋冒上来,白净的小脸上写满好奇:“喂,你是不是怕痒啊?”

  崔景行斜过去一眼:“多事。”

  “那你到底怕不怕痒?”

  “……”

  她说着把爪子伸过来,崔景行一边拦一边退,最后整个人贴石壁上。拧眉瞪眼,坏脾气一触即发。许朝歌见好就收,笑嘻嘻地把他扶过来。

  “知道了。”她说:“你的死穴。”

  你追我逐,来到山顶的时候,两个人都累得不行。

  许朝歌热得直要脱外套,被崔景行一把按住,说:“山上寒气大,再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热了,你这样很容易感冒。”

  “可我衣服都湿了!”

  崔景行二话不说,将手伸进她后背摸了一摸,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刚刚要你慢一点,你不肯听。”

  他这模样不是叔叔,分明是眼见熊孩子闯祸时的爸爸,满脸都写着“你这个孩子哦”、“该拿你怎么办”。

  一个穿僧袍的男人自他身后走出,见面的两人很是熟络地打着招呼,一个称呼大师,一个说:“恭候多时。”

  “方丈今天有空吗?”

  “有的,有的,听到先生要来,正烧水给您泡茶呢。”

  大师看到站在崔景行身后的许朝歌,问:“是跟先生一起来的吗?”

  崔景行揽过她并肩而站:“临时决定带她过来的,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一声。”

  大师点头:“既在佛会下,都是有缘人,我一会让他们再腾一间房子出来。”

  崔景行双手合十,恭敬地说:“多谢。”想了想又问:“能不能麻烦大师先带她去我的那间休息一下,上山的时候走得太急,想让她先洗个澡。”

  大师说:“好的,请跟我来。”

  等许朝歌休整好出来,一个面容青涩的比丘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行过礼,领她穿过大半个寺庙送进禅房。

  甫一推门,清幽淡雅的檀香袅袅而来,钻鼻入心,人一下就安宁下来。

  崔景行与方丈席地而坐,他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衫,松了领口的两颗扣子,样子休闲惬意。

  听到声音,他放下手里冒着热气的紫砂杯,一手撑着矮桌,扭过身,歪头看她。手臂硬实的肌肉贲张,衬衫映出轮廓,线条利落流畅。

  笑容却是温和的不带任何棱角,熟稔亲切地说:“来了?”

  许朝歌的心在这一刻,轻颤了一下。

  崔景行起身向方丈道别,说:“下次再来讨你的茶喝。”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慢悠悠点头,说:“带你这位朋友去后山转转吧,树都抽了新枝,乡里人种的油菜也陆陆续续开花了。”

  崔景行拿过一边的西服,说:“好的。”

  路上,许朝歌问:“你真的信佛?”

  崔景行稍一挑眉:“怎么不像?”

  许朝歌坦白:“不像。”

  纸醉金迷,享乐至上,*太多的人留不下位置摆放心底的佛龛。

  可转而一想,见庙拜佛的又大都是他这样的人。

  为钱为权,终日奔波。

  若真是无欲无求,从不必依赖虚无的力量。

  崔景行说:“替我妈来拜祭的。她身体还好的时候,隔三差五会过来一趟,我就在后面陪着。开始完全是敷衍,从小接受的就是无神的教育,陡然告诉你举头三尺有神明,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

  “后来次数多了,跟师傅们聊过才发觉,其实这里头的门道很多,很有意思。哪怕不相信,只是过来清扫庭院,吃一两餐斋饭,能放下一点东西就放下一点。”

  许朝歌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说:“听起来,你心里的小疙瘩还挺多的。”

  崔景行摸摸她头,道:“怎么说也比你多活了十几年,经历自然要多一点。”

  “比如呢?”

  “什么?”

  “你是不是做过什么良心不安的事?”

  他笑。

  “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一直牢牢记着,直至今日的午夜梦回还被这份沉甸甸的回忆所困扰。没有一天不被曾经懦弱的自己所困扰,想要修改自己犯下的错误却发现根本回不到过去。”

  “……”

  时空静寂,一时之间只有风过的声响,幽眇的人声。从遥远的山间古刹随气流而来,像隔着很久的时间,另一个世界。

  崔景行维持着方才的笑意来看许朝歌,一时不知道该切换哪种表情。

  许朝歌这时嗤地笑出来,说:“反正我有,还挺多,最近一次是艺考。以前只是想偷懒不练功,所以背着父母悄悄填了表演,谁知道学表演比学舞蹈还惨。”

  崔景行放松下来,嗯了一声。

  许朝歌被稀奇玩意吸引注意,指着路边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方桌说:“咦,算命的。”

  戴着墨镜的糟老头看到生意,乐得当即把镜片往上一翻,露出圆溜溜的两只黑眼睛,说:“美女,要不要来试试,看相摸骨,算卦测字,我这都有。”

  崔景行听着头大:“这种东西你也信?”

  许朝歌振振有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都来寺里参禅打坐了,还不许我来玩这个吗?”

  老头连忙殷勤的来给许朝歌擦凳子,说:“是啊,就当聊天嘛,玩了这么久,歇脚也是歇,现在好歹有个人陪着说话解闷呢不是?”

  许朝歌翻着他台上的东西:“你能测点什么?”

  “你想问什么呢?”他眼睛一扫,老练地说:“姑娘,我看你不如测测姻缘吧。你们俩的生辰八字能不能告诉我一下?”

  许朝歌这时抓着桌上筷筒一样的东西,里面放着好几十根写着数字的签,说:“这能测吗?”

  “当然。”

  “怎么弄?”

  “你晃一晃。”

  许朝歌立马照做,不多会儿,晃出个写着“47”的签子。老头又往她手里放了两个腰果形状的木疙瘩,说:“掷珓。”

  一片平面朝上,一片凸面朝上,是“胜杯”,两片都平面朝上为“笑杯”。共掷三次,掷出笑杯就不灵,必须重头再来。

  许朝歌刚掷第一回就吃了笑杯,“47”无效,第二次的“89”来得顺利,三次胜杯过后,老头翻开边缘破烂的卦书,对照找出那句签文。

  崔景行也凑过来,看到老头一寸长的指甲划过泛黄的纸张,点了点上面的两句话:卜以决疑,不疑何卜。中。

  这话浅显,不必老头解释,崔景行和许朝歌也能懂得八`九不离十:正是心中生疑才来问卜,如果彼此毫无芥蒂又何须多此一举?

  许朝歌说:“这题有点犯规了,压根什么都没说嘛。不行,我们要再来一次。”

  老头护住签筒,说:“不行,不行,又不是上街买衣服,不喜欢还能退换的,签出来就定死了,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许朝歌一把抢过来,塞进崔景行怀里,说:“喏,这次换你。”又对那老头说:“别小气吧啦的,我们又不是不付钱,付你双份,这总好了吧?”

  一听有钱,老头两眼立马放光,说:“抽抽抽,几次都没问题,其实此一时彼一时,运气也是一样一样的,各个时段都有波动,多抽几次没错的。”

  崔景行抽中第二签,递过去赶忙要老头翻签书。这回的签文是王勃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意象和寓意都极好,崔景行带着几分得意地问:“这次的总是上上签了吧?”

  老头拿长指甲刮了刮下巴,说:“还是个中签。”

  崔景行皱着眉,直接把他那本签书抄过来,薄脆的纸上,果然写着一个中字:“那怎么解释?”

  “落霞与孤鹜,秋水共长天,都是寂寞寥落之像。秋尽冬来,旺盛繁衍之夏季已过,如此际遇,汝宜乐善不倦积德当先,待时之时,自有合成之时日。”

  崔景行不耐烦:“说点人话。”

  老头连连咳嗽:“意思就是说你们现在福缘不足,难免失意,问缘分,难成,问婚姻,难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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