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赤庄母子冤情
病舍收拾得很干净,没有想像中的杂乱和肮脏,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而时低时高的哭泣断断续续的传来,还有几个士兵来回穿梭抬着尸体出去。
染上瘟疫死去的人,按县令的命令,是要抬出去焚烧的,不能入棺也不能下葬,死者的亲属即便再悲苦,也只能同意。
当季望舒一行人出现在病舍时,病舍中的人只漠然的看了一眼就垂了头,满心绝望的他们,早已没了好奇之心,他们心中剩下的,只是死了这后,留下的亲人往后可怎么办?
“梁大夫,这里病得最重的人住在哪里?”来病舍的路上,梁大夫已经将他自个为什么愿意进来的原因说清楚,季望舒不但没有觉得梁大夫自私,反倒觉得他能为自个女儿和外孙不惜冒染上疫病的危险,就这份爱女之心,已经比刚刚那几个头也不回离开城东的大夫要好太多了。
那几个大夫,她不信他们就没亲人染上疫病,只不过他们自私,不愿为亲人冒这风险罢了。
梁大夫指了指左侧道,“郡主,病得重的人都住在那边,刚染上疫病的人,住在这头。”
季望舒看着左侧的方向提脚,师湛忙上前拦住,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她,“郡主,那边都是垂危之人,您过去被染上的机率会更大。”
“师大人无需担心,我有准备。”季望舒不为所动地看着他。
知道劝不住,师湛也不再多说,让开了身子,季望舒提脚前行,师湛正欲跟上,季望舒却停了下来看着他道,“师大人就留在这里。”
师湛挑眉,“郡主都要去,为何却不让卑职前往?”
“赤庄这么多人,不能少了师大人您。”季望舒淡淡看着他,眼里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师湛眸光一闪,知道她言外之意。
青州卫所的士兵都是听他之命行事,若他染上疫病,青州卫所的士兵即便还会继续留在赤庄,但肯定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任劳任怨。
“卑职在这里等郡主。”不再坚持一定要跟着去,师湛道。
季望舒微微点头,然后提前往前行去。
直到这时,病舍中的百姓们,这才有些讶然和好奇的看着这一行人。
星云大师他们是知道的,别的大夫,为他们看病时都是离得远远的,根本不肯把脉,唯有星云大师,从来就没嫌弃他们染了疫病,为他们把脉时,也很仔细,问他们是病了多久有什么什么症状,从不像别的大夫一般敷衍了事,所以星云大师在他们眼里,就和菩萨没什么区别。
梁大夫他们也熟悉,梁大夫的女儿和外孙也染了疫病,梁大夫和星云大师一样,从不嫌弃他们这些染了疫病的人,也是一位好大夫。
至于师湛,从前不知道,可如今对这位师大人,病舍的人可算是如雷贯耳了。
从前师大人没进赤庄之前,县令大人只命人把城东给圈了起来,不许人进也不许人出,能进出的办法只有两点,进的都是染了疫病然后就会被送到城东的人,至去出去的,都是病死了的人,被官兵们抬着出去一把火给烧了。
他们被隔离在这城东,见不到亲人也没有大夫为他们医治,只能一天天的在这里面等死,可前些天,县令大人陪着这位师大人一同进了这城东,在这位师大人的安排下,病舍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说,还有了大夫来为他们看诊,且官兵们开始送药给他们喝,虽然喝了药,还是有不少人死了,可至少,官兵们开始在乎他们了,至少,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位师大人的到来,所以病舍的百姓们,对这位师大人很是敬重。
如今看到师大人对一个小姑娘这般敬重,小姑娘让留下他便留下,病舍的人虽都是些平民百姓,可看到这一幕也很清楚,这位小姑娘的身份,肯定很尊贵,不然师大人也不会这般恭敬。
在病舍百姓好奇和讶然的眼光中,季望舒从容淡定的迈进了左侧病舍,左侧病舍里的百姓,根本就没想到还会有人进来探望他们,一个个忍不住挣扎着看向门口。
却见是个生得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和一个丫鬟,而跟在这个小姑娘身后的星云大师和梁大夫,病舍的人却是知晓的,一个个就感激地道,“大师,梁大夫,你们快出去,别留在这里。”
他们自知求生无望,可他们还有亲人才刚染上疫病,他们亲人能不能医好的希望,可就寄托在星云大师和梁大夫身上了,若星云大师和梁大夫为了看望他们而染上疫病,那他们的亲人又怎么办呢?
“各位不要担心,郡主来看望你们,就是为了仔细查探疫病。”梁大夫忙安抚众人。
一听这小姑娘居然是郡主这么高贵的身份,百姓们就有些震惊了,他们这辈子,见大的最大的官就是赤庄的县令了,连县令大爷都不愿进这病舍一步,可这郡主,这般尊贵的人,居然冒着染上疫病的危险进这病舍,这可真是——
百姓们一时间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想法,只呆呆的看着季望舒一步一步前行至最前面一位病得最严重的大爷身边,看着郡主蹲下身子,一点都不嫌弃的将尊贵的手搭在那大爷的手腕上为大爷把脉。
能让郡主不惜纡尊降贵的来这病舍,还冒着染上疫病的风险为他们把脉,他们何德何能啊!
一时间,看着那蹲着身子为张大爷把脉的小郡主,病舍的人,都默默的流了眼泪。
为张大爷把完脉后,季望舒皱了眉头,又行至睡在张大爷对面的李大叔身边,同样蹲下身子,为李大叔把脉,李大叔流着泪看着郡主雪白的手指一点都不嫌弃的搭在他手腕上,这辈子他算没白活,能有郡主亲自为他把脉,就算死,也值了!
“这位大叔,你能告诉我,你染上疫病之后,最开初有什么状状吗?”把完脉松完手,季望舒看着那流着泪的大叔问。
一脸激动的李大叔开始回想,然后才道,“郡主,一开始染上疫病并不会太明显,只是浑身没有力气会拉肚子,再过几天,才会觉得整个身一会冷一会热的,到了那时,俺才知道俺染了疫病。”
忽冷忽热啊,季望舒皱着的眉头稍松,又转了身子去给睡在李大叔前面的吴大叔边上,同样蹲下身子把脉,把完脉之后松了手,问道,“这位大叔,你初染上疫病时的症状,是不是和刚刚这位大叔所说一致?”
吴大叔轻轻点头,“郡主说的没错,的确一样。”
“那现在呢?”季望舒又问道。
吴大叔喘了口气道,“出会很多很多汗,出了汗之后,整个人就轻松很多。”
季望舒的脸色因着他这一句话沉了下来,目带怜悯地看了吴大叔一眼,起了身,看着躺在棉被上的众百姓道,“各位乡亲,朝廷知晓青州疫情严重,所以派谴了本郡主和星云大师以及十位太医前来赤庄,虽本郡主不能保证能马上研制出治疗疫病的药方,但本郡主向各位乡亲们保证,疫病一日不除,本郡主一日不离开赤庄。”
她这般一说,躺在床上的百姓们纷纷挣扎着起了身,“谢谢郡主。”
不管郡主能不能医好他们,可郡主这份真诚对待他们的心,不是假的,他们看得出来。
由病舍走出来后,等在原地的师湛拎着一个大洒坛子走过来道,“郡主,请洗手。”
他虽没进去,但却亲眼看到季望舒一点防护都没做,就亲自为那些病重的百姓把脉,所以他便命官兵寻了这坛最烈的酒过来,酒能消毒,他是知道的。
季望舒也没推让,将手放进师湛边上站着的官兵手中端着的木盆里,师湛就拎着酒坛子将洒水倒在她手背,尔后又停下,季望舒会意翻过手心,师湛就将酒水又倒在她手心,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季望舒淡淡道,“可以了。”
师湛收回酒坛子,白芍上前拿帕子将季望舒手上的酒水擦拭干净。
“梁大夫,你可要去看看你女儿和外孙?”季望舒看着梁大夫问。
梁大夫欣然点头,一行人就往另一间病舍行去。
这间病舍里,安置的都是妇儒,梁大夫的女儿一看到自个父亲,就挣扎着起了身,“爹,您怎么又来了。”
这里住的可都是染上了疫病的人,爹爹还来这么勤,她真是担忧之极,若是爹爹因此而染上疫病,她有何面目去见死去的娘?
“英儿,爹来看看你,英儿,朝廷派了郡主和太医们过来医治疫病,你可要好好撑着,知道了吗?”梁大夫看着女儿和外孙消瘦的脸,这心里就是难过不已。
一听朝廷派了郡主和太医们过来,病舍里的妇儒们皆望了过来,在看清季望舒只是个小姑娘后,妇人们就不由有些失望,这郡主这么小,她懂医术吗?
季望舒只淡淡看着梁英和她身畔那小小的孩童。
这小小的孩童正好奇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小孩童脸上就起了一丝红,他拉拉梁英的衣袖道,“娘亲,这位姐姐,长得好漂亮,姐姐也和虎儿一样,生了病所以才来这里吗?”
梁英忙捂住他的嘴,看着季望舒惶然道,“郡主,虎儿小,您莫要生气。”
季望舒缓缓摇头,“虎儿他病了多久了?”
梁英脸上就有了一丝悲痛,“民妇得病之前,虎儿还好端端的,一点征兆都没有,民妇染上疫病之后,我那婆婆和夫君,就非说虎儿也得了病,生生把没病的虎儿也送了进来,民妇怎么说都没人信,虎儿进了这病舍之后,隔了两天就染了疫病,都是我这当娘的不好,害了他。”
梁大夫顿时愣住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自个默默流泪的女儿,呐呐地问,“英儿,这些,你怎么都没和为父说?”
梁英拭了一把泪水,无可奈何地看着自个父亲,“爹,虎儿被送进来后,女儿便想寻您,可是我那婆婆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生生断了女儿给您的书信,等女儿能看到您时,虎儿他已经染上了疫病,我便是告诉您又能如何?我那婆婆和夫君,只会说我撒谎,虎儿若是进来之后没染上疫病,倒也罢了,可他已经染上了,我还能怎么办?”
“郡主,求郡主为民妇做主啊,我的虎儿,是被我那婆婆和夫君给生生害得染上疫病的,他们母子俩,就是要我母俩的命才肯甘心啊。”梁英跪在季望舒面前,痛哭出声。
她身边的虎儿看着娘亲跪下了,懂事的他也忙跪了下来,“娘,您别哭了,虎儿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别哭了。”
看着这一幕,季望舒忍不住沉了脸,若这梁大夫的女儿说的是实话,那她那婆婆和夫君的心肠也忒歹毒了些,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虎儿可是她的亲孙子和那人的亲儿子,这对母子怎么就下得了手?
“你先起来,我有话要问你。”压住心中的怒意,季望舒看着梁英道。
梁英拉着虎儿一同起了身,看着小郡主道,“郡主有话只管问,只要民妇知道的,民妇都不会瞒着郡主。”
“虎儿是你婆婆的亲孙子和你夫君的亲骨肉吗?”季望舒紧紧盯着梁英问。
若非亲生的,那对狼心狗肺的母子,做下这样的事就算事出有因,可也不能原谅。
梁英愤然抬头,眼中冒着熊熊火焰的看着季望舒,“郡主,梁英不是那等子人,虎儿是他杨家亲孙子亲儿子,郡主若是不信,可以滴血验亲。”
面对梁英眼中的愤然,季望舒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继续问道,“既然是你婆婆的亲孙子你夫君的亲骨肉,这母子二人,为何要害虎儿?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你只管说给本郡主听,若属实,本郡主一定为你母子二人做主。”
听了她这番话,梁英眼中的愤然才渐渐消退,只还是有些犹豫的看着虎儿。
她婆婆都能使唤得动这病舍里的官兵,若是知道她向郡主告了状,只怕不会放过她和虎儿,她死也不打紧,可虎儿还这么小,她怎么舍得让虎儿去死!
“英儿,你和虎儿如今都染上了疫病,你还怕什么又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你心中有什么冤屈,只管说给郡主听,有郡主在,谁还能怎么你和虎儿不成?”看女儿先前求郡主做主时那般有勇气,可这会子郡主问她话了,她却一脸的迟疑不决,梁大夫忍不住急着劝道。
母子俩都染上疫病,将来能不能医得好还不知道,都半只脚踏棺材板的人了,有什么冤屈不说出来,难不成还要带到棺材里去?
听了自个爹的劝慰,梁英眼中泪水再次流了出来。
是啊,她和虎儿都染上了疫病,生死也不过最多一个月了,她还顾忌什么呢?
只要能让杨家付出代价,她和虎儿便是死也才能瞑目!
“郡主,不瞒郡主,我那婆婆和夫君想要害虎儿不为别的,只因我那好夫君和人通奸,让那姑娘未婚先孕,我那夫君一心想要娶那姑娘为妻,我和虎儿就成为拦路之石,他为了能娶那位姑娘进门,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提到她的夫君,梁英就咬牙切齿恨不能噬其肉血。
季望舒听了却是皱起眉头,略带不解地问,“若你夫君只是为了想迎娶那位姑娘为妻,你染了疫病进了病舍就可以了,他为何非要置虎儿于死地?”
梁英听了呵呵冷笑,“郡主,您可知那位和民妇夫君私通的姑娘是谁?”
“是谁?”
“是县令之女,以她的身份,岂肯容了虎儿,我那婆婆和我那好夫君,为哄了她乖乖嫁进杨家,自然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虎儿便是这样,被那母子二人生生以染了疫病为由,给送进这病舍,郡主,民妇以上所说,皆是事实,郡主若是不信,大可去查,查查那县令的女儿,如今是不是怀着身子。”梁英无比悲愤的说出心中的冤屈。
她从来没有想到,她那婆婆为了迎娶县令之女,竟会狠下心肠毒害她的亲孙子,从前她那婆婆,对虎儿可是爱护有加的,谁能想得到,就是这样一个好祖母,会为了另一个女人,不惜毒害自己的孙子!
还有她那好夫君,满口的仁义道德,却和县令之女勾搭成奸不说,还要谋害亲生骨肉为县令之女下嫁杨家铺路,这样的男人,不配为父!
幸好老天有眼,让她有缘能得见郡主一面,将心中的冤屈说给郡主,只要郡主肯为她和虎儿做主,何愁那对母子二人不会下狱!
“郡主,英儿打小老实,从不撒谎,老夫可以为她担保,还请郡主去查,还英儿和虎儿一个公道。”听完女儿的诉说,梁大夫老泪纵横,他膝下就得这么一个女儿,却被那杨家母子害成这般,让他如何能不气能不恨!
“梁大夫放心,此事本郡主绝对彻查。”季望舒郑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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