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斗
会场,如雷霆震怒,这一次交流,比试的不是诗书,也并非思想间的碰撞,夏弦毕竟是个秀才,为了迎合他,赵河栋选择的是,比试读书。
就是双方每人拿一本论语诵读,读出声音来。大部分人读论语只能读节选,一篇篇的拆开来默读,眼下两人却要比这玩意,着实让百姓哗然,为了赢下来,乾人也是不要脸皮啦!
一个秀才,心力,浩气,丹心……,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及夫子强,比试读书,一百个秀才也读不过一个夫子。这不是明摆着要欺负人吗?
刘向北和刘英站一起,两人连声怪叫:“不公平不公平……。”
他们两人一个纨绔少爷,一个性子外向有些小聪明,王八对绿豆,看对眼了,居然勾肩搭背的,没几天就成为好友。当然,名义上刘向北和夏弦同辈论交,刘英还是晚辈。
这是一对标准的狐朋狗友,整日里只是吃吃喝喝,去去青楼,路上看到漂亮女孩,免不了去调戏两句,虽说没有赶出强抢民女的事情来,也惹的大家厌烦,刚来城里没多久的刘英大少爷,已经名传南都,自然,那名声么,只有负面。
刘英本来坐着,还提了一壶酒,看见夏弦的目光扫来,立刻将酒壶一丢,正气凛然道:“我家老师只是个秀才,如何能与你比读书?只论心力就不在一个水平上好么?你们也是脸皮放锅里了,真真(真蒸)不熟。我代表南都……。”
夏弦严厉的目光一瞪,刘英大少爷不自觉打个抖,剩下的话就没有说出来憋在肚子里。刘向北心有灵犀,接着他的话道:“我代表南都百姓,代表南国,告诉天下,你们乾龙人太不要脸了。”
这可不是刘英想说的话,不过刘向北已经说了,他不由暗暗叹息:“看来向北二少爷还需历练呐!骂人都骂的这么和善,实在没有一点我辈读书人的风采……”。他脑子里和嘴上说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脑子里想着那些,嘴上却说:“……就算老师只是秀才……也一定比你这个所谓的夫子强,老师一定能赢……。”
大片吵吵闹闹,没有人相信夏弦能赢。
除了一个,不对,应该是两个人,相信他能赢,没有骂出声,其余人无不指着那群乾人大骂开口,各种土骂新鲜出炉,听的赵河栋脸色微红。
“直娘贼,你是不要叫大学士和咱们夫子比试……?”
“满嘴嚼蛆虫的乾人,你们还有点读书人的风骨吗?……”
“你们骨头里装的都是五谷轮回之物吗?怎的软绵绵的。一点气节也没有……。”
混乱骂声,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谢管家,他知道夏弦读书的速度,谢儒曾经读过的书,夏弦看了很多,他读的太快,一般的夫子也没那么快,想来是天赋异禀,或者是有什么礼器一类的东西,让他在读书上有非同寻常的本事。
还有一个,就是夏弦自己。
若是比别的,他未必有把握,比读书?他心里冷笑,他最不怕的就是读书。有神秘小珠子在,什么书都能读下去,哪怕你现在弄来传说中无人可以读下去的《七杀》篇,我也能一并将其给读通了。
心力消耗,浩气不足,全是浮云。
他拿起送来的《论语》问道:“怎么比?”
“读书可考验一个人的潜力,更能考验出一个人的意志怎样。”赵河栋说了一句废话,举起书本道:“咱们就相对而坐,诵读论语,谁若先支撑不住,谁就输了。如何?”
“姓赵的,你还要不要脸?”刘向北和刘英两人气势汹汹站在一个石墩上。那墩子明显是不远处一家商店的镇宅狮子,被几个护卫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搬来,不知道他们两怎么想的。他们还待责问,夏弦已经打开书本,准备诵读。
见到这样的情况,两个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刘姓少爷闭上嘴。犹自愤愤不平的骂着什么。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两人同时开口,并无异象,而是各自专注的朗诵。
他们一朗诵,所有人都闭嘴,毕竟,夏秀士只是秀才,即便输了,也虽败犹荣。他的对手,可是一个老夫子呢!
初时诵读,两人都很轻松,甚至有闲心看对方表现。夏弦怀里的小珠子不断为他补充心力,一颗丹心“呯呯”跳动,将浑身的血液运送到大脑,为大脑补充氧气。
他表现的很轻松,捧着论语盘坐,专注读书,看不出一丝心力消耗的迹象。
第一篇劝学读完,两人都没任何不适表情。赵河栋翻开第二篇,忽然加快诵读,语句急促,他想要用节奏上的变化打乱夏弦诵读。
夏弦略有停顿:“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开始有几分急促,慢慢的,他越读越慢,逐渐稳定在一个寻常朗诵的状态。
两人一快一慢,先后起伏。听的大家目驰神迷,这般通顺的诵读,在场大部分人都做不到,尤其先后两篇中间没有间隔,听起来别有风味。
节奏上变化没有打乱夏弦读书声,赵河栋微眯眼,忽然问道:“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何解?”
突兀的一句问话,夏弦差点没通顺的将这一句读完,他恰好读至这一句,脑子里飞快的想到:“此句重点于两个字,一个是“周”,一个是“比”。以义合者,周也;以利合者,比也。君子用道义来团结大多数人,小人则相反,他们用利益去勾结别人,却从不用道义去团结大家。”
在此就可联想到,岂不是给人白打工,老板却不发工资么?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完全相反的意思。“以道义团结人,别人不一定听,以钱财吸引人,大家的干劲才会大。资本的萌芽似乎就是从此而发。某些情况下的确如此,但非绝对。秦朝便是这样,赏罚分明,一奖惩措施为主,只靠重赏严罚来维系。然而,大秦片刻见土崩瓦解,却是失了道义。”
再比如红军长征,只为一个信念,做了那般困难的事,由何大家愿意跟随?君子周而不比也。
是以孔子虽说利益,说的却是领导者该如何行事。他并不反对利益获取,只是支持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而已。
他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嘴上毫不停歇。知道赵河栋使了个小计谋,想要乱自己心。若是这个问题自己没想通,记挂在心上,诵读的时候,那就是双倍的心力消耗,既要想问题,又要分心读书,一心二用,消耗岂能不大。
赵河栋看起来堂堂正正,原来不过是个小人,使一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
幸亏前段时间刚刚把论语全文读完,又回答了那位未曾谋面的老师提出的问题,这一句恰好在其中。否则,一时间想不通,心力消耗加倍,小珠子顶得住,不免让自己骨肉消融,让别人看到自己是仗宝物之威。
由此引来别人的惦记,那就只有千日做贼,难以千日防贼。日子过得不会顺畅。
他想的通透,心底拟好腹稿,对方使手段,自己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你想害我,那就不要怪我害你。他等待着机会,要一句克敌。
诵读的时间不长,在场人沉浸在文章中,只觉得似乎过了一瞬。夏狂士果然是文绝,竟连论语也能读到现在,中间没有任何停顿,他是怎么学习的?他到底是夫子还是秀才?又或者是,大夫。否则,那般强悍的心力,实在无法解释。
若真是秀才,那就无法可想,他的潜力该有多大,心智该有多么坚定。那样的人物,怎么也要成为大学士的。
他们在惊叹,在期待,期待夏文绝能做前古未有之事,以秀才之身,败夫子所学。
第二篇是为政篇,恰好读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夏弦嘴角挂着不知情绪的笑容,问道:“攻乎异端,斯害也已。何解?非圣则邪?抑或去邪存正,消祸也?”
在这个世上只有儒家一家,自古这句话就注解为:“如果钻研异端邪说,那么危害就大了。”这样的解释。而夏弦却提出第二种解释:“批判不正确的言论,祸害就可以消灭。”。
这两种解释完全相反,赵河栋自幼连听都没听过,哪里能立刻想通,只是在脑子里不断翻滚,“到底哪种解释是正确的?”。
两种解释就像一个魔咒,不断的纠缠,他脸色清晰可见的苍白起来,有心不去听,又求学之心占了上风,竖着耳朵想听夏弦的解释,偏偏对方没有解释,只是无意似的带过,继续往下读下去。
赵河栋想了又想,最终“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他神色萎靡的死死盯着夏弦,嘴里不知不觉读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一句。
这已经是《阳货》篇中的内容,夏弦嘴角笑容更甚了。要叫你知道,什么才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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